渾然一體。

    回到家。

    玄關堆著莎莎的箱子，只留下一個人通過的狹小過道。

    家里到處堆滿了東西，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莎莎從某一個大紙箱子里抬頭，木然地看了她一眼，不辯解，不說明，又把頭埋了進去。

    玖弎又是重重嘆了口氣，跨過地上的障礙，回到自己房間。

    又喪又累，不想動彈。

    還是咬牙洗了個澡。

    上床，點開三姨發(fā)來的微信。

    才知道自己竟錯過了那么重要而有效的信息。

    三姨：【久久，你現(xiàn)在是不是在這個公司上班？】

    三姨：【/截圖/】

    三姨：【上周元元結(jié)婚，親戚里有小孩在上你的科學課，把你上課的視頻放給大家看，我們一眼就認出了是你】

    三姨：【/截圖/】

    三姨：【你mama也看到了，我估計她會去找你，見到你mama，你好好和她談談】

    三姨：【她最近壓力很大，瘦了很多】

    ......

    出鏡的代價。

    就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里的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到你，找到你。

    比如畢景帆。

    比如孫美鳳。

    玖弎絕望地想。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除非她再換一份工作。

    被她這樣粘上。

    是甩不掉了。

    她關了床頭燈。

    把頭蒙進被子里。

    耳邊依然能聽見她喊她：“久久啊。”

    久久啊。

    一遍遍的。

    就像夢魘。

    她急于擺脫這夢魘。

    又無處宣泄紓解。

    憋得她實在喘不過氣來。

    大腦缺氧，鬼使神差地。

    于萬籟俱靜的黑暗中。

    她點開了畢景帆的微信。

    那個現(xiàn)下她唯一能想到的。

    當年曾和她一起經(jīng)歷過那些事的人。

    懂她此刻該有多么無助的人。

    把他的對話框當成一個樹洞。

    輸入：【我媽今天來找我了】

    全部刪除。

    輸入：【她看到我現(xiàn)在上課的視頻了，在親戚的婚禮上】

    全部刪除。

    輸入：【我下班的時候，她就等在我公司樓下】

    全部刪除。

    輸入：【叫我，久久啊，久久啊】

    看了一眼，耳邊又想起那個女人的聲音。

    聲聲叫她。

    手一滑。

    點擊，發(fā)送。

    發(fā)出去了。

    玖弎才發(fā)現(xiàn)。

    他媽的，她剛才，做了什么？！

    她，居然。

    點！了！發(fā)！送！

    再看兩人的聊天界面。

    在她昨天發(fā)出的那條：【好的】

    之后。

    是她剛發(fā)的這一條：【叫我，久久啊，久久啊】

    大腦嗡地一聲。

    夢魘這下全醒了。

    她的心也不知亂跳成什么鬼樣子了。

    手忙腳亂地開始點擊撤回。

    安慰自己就這么短的幾秒。

    他一定沒有看見。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然而。

    現(xiàn)實是那么的。

    令人遺憾。

    和殘酷。

    就在屏幕上顯示：【遷憶撤回一條信息】的同時。

    那邊無縫銜接地發(fā)來一條：【？】

    緊跟著一條：【叫你，久久？】

    好像生怕賊偷了東西不認賬，一定要把已經(jīng)銷毀的贓物重又找回來，擱她眼皮子底下，讓她賴不掉。

    玖弎：……

    在這一瞬間，她的世界觀人生觀幾乎全部坍塌。

    將她活埋了。

    她奄奄一息地從廢墟里掙扎著，伸出一只顫抖的手回復：

    【不好意思發(fā)錯了】

    【抱歉這么晚打擾您】

    畢景帆：【沒事】

    畢景帆：【早點睡吧，久久】

    畢景帆：【別再發(fā)錯微信了】

    玖弎：……

    《返場》影迷見面會。

    散場后。

    畢景帆百無聊賴地坐在VIP休息室里。

    等時雨將粉絲送來的東西一一歸置完。

    送他回家。

    黃可欣推門進來。

    見他在刷手機，在他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叫了聲：“師哥？”

    畢景帆盯著手機屏幕，怔神的樣子像是確實沒聽見。

    她于是又叫了聲：“師哥？”

    畢景帆從嗓子眼里若有似無地應了聲：“嗯。”

    眼睛卻是仍對著已經(jīng)黑了屏的手機。

    像是被里面的什么東西勾住。

    陷進去了。

    今天的活動因為要上六公主的節(jié)目，畢景帆難得穿的正式。

    阿瑪尼高定西裝，墨綠色粗呢，隱約可見深棕色菱格紋。胸前的西服口袋里裝飾一塊寶石綠絲絹。西服扣子沒扣，露出貼身的黑色高領羊絨衫，松軟的熨在紋理分明的胸肌上。

    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凌厲硬朗的下頜線。

    狷介散漫的男模氣質(zhì)。

    看得黃可欣蠢蠢躁動。

    人開始往他身上貼：“師哥，我剛在虹浦換了套房子，里面有幾樣家具拿不定主意，你什么時候有時間，上我那坐坐，幫我把把關？”

    畢景帆回過神來，目光閃爍跳躍著，問的卻是另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會發(fā)錯微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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