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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林伸長脖子看著御醫(yī)們的身影消失,鎮(zhèn)定的神情頓時轉為焦急,“梁院判,速來!——韓校尉,有勞?!?/br> 佩劍守在殿門口的韓校尉沉默地點了一下頭。 福林拽著梁院判就往龍床旁邊拖,焦急地道,“我該怎么說?” 梁院判想了想,低頭小聲地和福林竊竊私語了一陣。 福林聽得面色發(fā)白,“梁大人沒有誆我?” “不下一劑猛藥,如何能生效?”梁院判瞪眼指著床上緊閉雙目、嘴唇煞白的薛振道,“快來不及了!” 沒了辦法的福林只得大著膽子跪到床邊,湊近了薛振面前。 離得近了,他就能聽見薛振正一聲一聲連著喊“皇姐”,虛弱得叫人提不起討厭他的狠心來。 想到自己是在要這么重要的事情上欺君,福林就雙腿都在發(fā)抖,他顫著聲音道,“陛下,陛下?我去長安巷尋了長公主殿下,同她說您病了?!?/br> 他小心翼翼地說完這一句,頓時發(fā)現薛振的呼吸聲急促了起來,立刻精神一震,同身旁的梁院判對視了一眼。 梁院判用力地做著一個“繼續(xù)”的手勢,示意福林繼續(xù)說下去。 “長公主殿下此刻就在陛下的寢宮外候著,陛下若是不醒,咱家不敢請她進來……”福林顫顫巍巍、心虛無比地道,“您再不醒,長公主殿下等不及,就該走了?!?/br> 梁院判在旁用口型不停提醒福林“秦北淵,秦北淵!”。 福林一閉眼,又道,“陛下,秦相也在來的路上,想必這會兒已經入宮了?!?/br> 說完這最后一句,福林緊張地盯著薛振的臉,屏氣凝神等待了幾息的時間,仍沒等到薛振醒來,頓時萬念俱灰。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頹喪地轉頭問梁院判,“這可怎么辦?最后的辦法也都用了!” 梁院判卻沒有理會福林,他驚愕地盯著薛振的臉,唇舌磕巴了半天才道,“你、你看,陛下是不是哭了?” 福林一悚,轉頭往龍床上看去,果然見到薛振眼角濕漉漉的一道痕跡沒入發(fā)鬢,看起來像是淚痕。 他愣了一愣,突然狂喜地跳起來,“陛下一定是聽見了!陛下能聽見!”可這興奮極其短暫,福林又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愁眉苦臉起來,“可陛下怎么就不醒呢!” 梁院判一時也沒了主意,道,“不如再重復說幾遍?” 福林:“……陛下都聽見了!我重復念叨什么?” 梁院判頭疼地捋著自己的胡子,“就我們兩個怎么拿得出主意來……秦相怎么還不來?” 薛振突然倒下,一個太后自己也病得云里霧里,宮中又沒有皇后,嬪妃們沒有一個是得薛振歡心、能在這時候出來主持大局的,叫他們幾個怎么能不心慌? “快到了,一定快到了?!备A种貜驼f了兩遍,像是在說服他自己,“……不過剛才我去丞相府時,聽見里頭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笛聲,聽起來怪嚇人的?!?/br> “……??偣?,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聽曲兒?”梁院判翻了個白眼,在龍床前焦躁地走了兩圈。 “這不是太難聽,我就上了個心么……”福林嘟囔道,“我原想直接請秦相同我一道回宮,他卻讓我先回宮,他稍有些事處理完了立刻便來,想必這會兒也快到了?!?/br> 福林這話尾音還沒來得及落地,殿外韓校尉便揚聲道,“秦相到!” 立在龍床前手足無措、黔驢技窮的福林和梁院判同時雙眼一亮,幾乎是用跑著出去迎接秦北淵。 “陛下在里面?”秦北淵問。 福林毫不廢話,領著秦北淵便往里面走,邊道,“正是,陛下突然暈倒后便醒不過來,口中一直喚著……咳,喚著長公主殿下,似乎能聽見些外界的說話聲,只是方才照梁院判的意思試了試,并未將陛下喚醒。” 秦北淵道,“梁院判對陛下說了什么?” 梁院判摸了摸后腦勺,坦白地將剛才的話都告訴了秦北淵。 說完的時候,幾人已經再度入了內殿,秦北淵也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薛振。 他沉吟片刻,道,“我去和陛下說兩句?!?/br> 福林等的就是這主心骨出手,連連點頭,“秦相快請?!?/br> 看著秦北淵往龍床走去,福林和梁院判彼此交換了個放心的眼神:秦相既然這么說,那肯定是有把握將陛下喚醒了! 秦北淵幾步走到薛振床邊,垂眸看了他兩眼,低聲道,“陛下,臣來了。” 薛振說是昏迷,但也并非是安安靜靜的昏迷,他的呼吸聲并不平穩(wěn),眼睛雖然緊閉,眼皮底下的眼珠卻顫個不停,像極了人做噩夢時的模樣。 “聽說陛下能聽見人說話,臣便也說兩句?!鼻乇睖Y道,“陛下今日若真病死了,國民固然悲痛萬分,對長公主來說,卻只是件不值一提、令她失望的事?!?/br> 福林和梁院判聽前頭秦北淵鎮(zhèn)定的話語還在紛紛點頭,聽到后半段登時驚得同時抬起了頭。 ——這等大逆不道的話,秦北淵竟然就堂而皇之地說出了口! 他這可是在咒天子駕崩! “長公主如今雖然不認陛下這個弟弟,但至少認您這位皇帝?!鼻乇睖Y面不改色地說,“但若陛下就這么駕崩……長公主會怎么想,陛下應該心中很清楚?!?/br> 福林瞠目結舌,甚至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斷秦北淵的忤逆之詞——這哪里是要叫醒薛振,這是要活生生將薛振氣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