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哪里哪里，朔光上神謬贊了。”

    “我這可不是謬贊，我這是實言?！?/br>
    “我再如何，總不及朔光上神三分。”

    本是十分嚴肅的場景，這兩位上神竟旁若無人地互相吹捧起來，云山與可離聽得十足無語，水鏡在旁，則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怎么說她也算是個反派，為今日一事，她籌劃了許久，甚至連君上臨淵，乃至臨川都算在其中，可事到臨頭，她卻赫然是個小丑。

    她望向臨川，眼光早不似從前深情。

    臨川眼光清淡，她遂又望回朔光。

    此時此刻，她大約已知，自己早一敗涂地。

    “朔光上神，我聽聞，您是妖族？”

    “是?！?/br>
    “您苦心詐死，今日現(xiàn)身，想來是已知，我因何會做這些？”

    “沒錯?！?/br>
    “既然您都知道，為何要攔我？我做這些，可都是為了妖族?！?/br>
    “我知道，可這與我，有什么干系？”

    “您也是妖！您本應該為妖族做些什么?！?/br>
    朔光笑了：“我為什么要為妖族做事？”

    “因三界建立，各族均得所往，唯妖族，明明最為無辜，卻不得不淪為仙界附庸，世世代代受盡奚落與冷眼，仙界忌憚妖族，從不肯讓妖族任重職，亦不敢讓妖族占要地，如今數(shù)千年已過，從前足與世界抗衡的妖族日漸衰落，仙界卻如日中天。妖族那么多種族，唯獨只有狐族能有幾分話語權，原因無它，皆因它們生得媚骨，長得傾城，可以作為仙人的玩物。上神以為，這公平么？”

    “不公平。”

    “既是不公，我為何不能反？”

    “你可以反，打破九天亦無不可?！?/br>
    “那你為何要來阻我？”

    “我樂意?！?/br>
    “……”

    水鏡十足無語。

    朔光見她可憐，便也不戲弄她了。

    “若你只是與仙界宣戰(zhàn)，我根本不會插手，可你非要把我牽扯進來，還妄圖用我，打破現(xiàn)今仙、人、魔三界的平衡，讓數(shù)千年前那場混亂的大戰(zhàn)重演，這，我可就不樂意了?！?/br>
    “這些，你都知道？”

    “當然。”

    “你如何知道的？”

    “你幻化真身，藏在司正身邊，或許能騙得了別人，可是騙不了我?！?/br>
    “你早知我是司正懷里的那只貍？”

    朔光微笑：“初見你與司正出現(xiàn)，我尚不解，但當他費盡心思要我去王池與妖冢時，我便大約懂了，他是想讓我看到初陌的過去，想讓我知道，其實數(shù)千年前，初陌并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愛我護我，他來我身邊，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我，那時我還想，或許，你們只是覺得我被騙千年，又找了他千年，屬實可憐，這才想為我斷了念想，可我轉念又想，我縱然天上地下四處找尋初陌，卻也從未踏足魔族一步，焉能讓你們?yōu)槲疑焚M苦心？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你們想利用我，讓我將初陌的罪責怪到魔族頭上，如此一來，我勢必與魔族開戰(zhàn)，而你們，便可以護族為名，大肆進攻仙界，到那時，天下大亂，而我，理所當然，又會成為挑起戰(zhàn)爭的罪人，我說的，對么？”

    水鏡被朔光的氣場攝住了，不敢說話。

    “我呢，素來不愿讓人擺布，況且，初陌所做之事，我在那時便已知曉，用不著你們來提醒我，于是我便假做被臨川糊弄，壓根沒看到從前，可你們偏不死心，竟以臨川為餌，誘引我來到妖冢，我不想舊事重提，是你們不肯放過我。既然你們不達目的不肯罷休，那我就為你們加一把火，上神朔光，為愛殞命，聽起來，可真是個凄美的故事?！?/br>
    “這么說，你早就知道當年那場浩劫的真相？”

    “知道?！?/br>
    “既知浩劫因何而起，便也該知，三界建立之后，妖族為何會宣戰(zhàn)魔族？”

    “亦知?！?/br>
    水鏡笑了，笑得癡然。

    “呵，呵呵……你早知當初世界為何會大亂，妖魔之間因何而起戰(zhàn)，你亦知，為何天帝坐擁天下，卻不敢插手妖魔大戰(zhàn)一事，這些我們花了數(shù)年才查得的真相，你竟早已心知肚明。妖族從誕生始，到如今，從無半分錯處，可我們卻躺在歷史里，受盡后人指摘，而那些本該為此付出代價的人，卻分掌仙族和魔族，過得安然無虞。你也是妖，你憑什么不肯為妖族說話？但凡你肯為妖族說上一句，妖族也不至于沒落至此，受盡他人欺辱?！?/br>
    朔光聞言，也笑了：“妖又如何？我是妖，可天下眾生百族，可有一人對得起我？就連初陌都對不起我，妖族是興是亡，又與我有半分關系？”朔光上前來，直到水鏡近前，“千年以前，我心已死，其堅如韌石，生不了惻隱，我對仙族無情，對妖族亦無憐憫，我雖是妖，可我從來不屬于妖族。”

    說罷，朔光出手，轉瞬之間，水鏡已化作道青煙。在出手之時，朔光已做好準備，臨川會為她求情，畢竟他二人，到底情根深種，卻未想，一直到水鏡消失無蹤，臨川卻也未說半句。漓岸在一旁，看得好生奇怪。

    朔光亦覺詫異，遂望向臨川。

    臨川卻也望著她，頗為釋懷地笑開。

    朔光好似懂了什么，亦對他回以一笑。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兩人卻都默契地在同一時間移開了目光。

    一切塵埃落定，朔光與臨川分別走向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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