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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終究她姓謝, 更擅長的也是讀書而非武藝。 這般舉動十分耗費精力,她的頭又隱隱開始作痛, 卻比不過心里漫上來的痛楚, 她想起四月初到云嵐, 才過了沒多久,竟恍如隔世—— 為了惹謝暄生氣, 她故意在他課上趴在書桌上, 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花樹,枝椏隨著春日熏風搖曳,嫩綠的葉片上艷陽如金浮動, 偶有一片殘敗的花瓣飄進課室, 她伸手接在掌心,淡粉色的花瓣幾乎透明,形若淚滴, 隱約還有一絲殘香, 她透過花瓣去看耀目的日光, 卻聽堂上謝暄輕咳一聲,一抬頭,沈屹不知何時側(cè)身,笑著瞥了她一眼,隨后微微挪動身軀把她遮住了。 謝暄氣得瞪了兩人一眼,卻沒言語。 桌前的少年俊朗無雙,平日里一副古板樣子,那瞬間入目的一笑便如浮光耀目,終于有了些頑皮樣子,她也微笑起來,探頭對著謝暄做了個吐舌挑釁的鬼臉。 文章背完了,她睜開眼,眼淚不知何時已沾濕了整張臉龐,她趕緊抬袖拭淚,又去看高太傅,那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朗朗吟誦當中,正踱著步子,目光空遠,嘴中念念有詞的復述著一些字句。 文如其人,沈屹的文章見解,抱負志愿盡數(shù)在此了,她知道高太傅會懂! 謝黛寧笑了起來,趁著高太傅沒發(fā)覺,悄悄離開了。 到了九月,華庭從湖州回來,一道來的還有謝家三房,謝旺和江氏同謝家分了家,又在她的安排下進京生活了,謝旺如今全心讀書,希望也能走上仕途。 華庭還帶了個消息,沈屹秋闈高中解元。華庭說,云嵐書院大火后元氣大傷,學子們今年的成績都不太好,而沈屹本來差點連學籍都沒了,此時中舉,無疑令人振奮極了。 謝黛寧聽了只微微點頭,卻沒多說什么。華庭還是沒能查到更多證據(jù),但是他這此護衛(wèi)有功,在京城歇息了半個月后,阮清輝疏通關(guān)系,把他調(diào)到了軍中歷練。 時光流逝,又過了三個月,等京城第一場雪花飄落,司馬浚和崔瑗一道跑來了阮家,告訴她沈屹進京了。 翻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闈,無數(shù)學子期盼的大事,經(jīng)過這場最終的考試,讀書人的最終目標才能實現(xiàn),是龍是魚,一試便知。 “嗯,進京就進京唄,專門跑來告訴我做什么?!敝x黛寧披著一件白狐大氅,小臉藏在毛茸茸的兜帽里,抱著暖爐縮成一團。 崔瑗氣得打了她一下,罵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呀!沈師兄和湛師兄是一道來的,他兩個在東市那邊賃了個宅子,咱們好歹是同窗一場,一起去拜會一下嘛!見了面,喝頓酒把誤會說開了就好啦!還一輩子做仇人不成?又不是他對不起你!” “我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冬日一向懶得動彈,我怕冷!” “你怕冷?前幾日不還鬧著去我別莊看雪喝酒呢?”司馬浚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你該不會是心虛吧?” “胡說八道!”謝黛寧跳起來,抱著暖爐就走,“反正我哪兒也不去,我身子不適!” 崔瑗氣得直跺腳,阿寧的脾氣一向挺好的,便是惹惱了她一會兒也就過去了,怎么這次倒犟上了。 “算了,她不去我去,我可沒得罪師兄!”崔瑗大聲沖著屋內(nèi)道,故意讓謝黛寧聽見,“小六你也去,讓她一個在屋子里悶著,我?guī)憬Y(jié)識新朋友去!” “好嘞!” 聽著屋外腳步聲漸遠,謝黛寧才又默默走了出來,三娘走過來遞上一碗熱杏仁酪:“姑娘趁熱喝了罷,冬日里干,這個潤燥補肺最好了?!?/br> 她是九月里跟著華庭一道進京的,如今在謝黛寧身邊做了個大丫鬟,只是她嫁過人,所以挽了婦人髻,旁的下人都稱她一聲姚姑姑。 看謝黛寧喝完了,她收了碗,又忍不住問道:“姑娘真不去?” 謝黛寧哼了一聲,扭開頭去道:“說不去就不去,他們趕著認識新朋友,那就去唄,我才不熱臉貼冷屁股呢!我如今也有新朋友了,晚上我們就去至味樓吃酒去!” 她如愿調(diào)去了鎮(zhèn)撫司,雖未升品級,卻是正經(jīng)的緹騎了,如今臨近年節(jié),京中盜賊也要過年,小偷小摸的案件多了起來,這幾日她和緹騎的少年郎們四處巡查,忙的熱火朝天,今日旬休,眾人已約好了要去吃酒松快一下。 三娘挑挑眉,也不多勸,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在應(yīng)山時,幾個村落的村民都幫著重整書院,三娘和四娘也去了,同沈屹湛明都算熟識,可在應(yīng)山提起謝黛寧,是沈屹掉頭就走,來了京城,這個主兒也差不離。她和華庭先啟程離開,臨行前湛明偷偷讓她勸勸謝黛寧,她還腹誹一番,沈屹這般小氣,謝姑娘可不會如此,如今看來,這兩個半斤對八兩,且有的磨了。 天色一暗,謝黛寧換好了衣裳出了門,一群少年已經(jīng)在阮家門口等著了,眾人說說笑笑去了至味樓,要了個了雅間,邊吃邊聊起來。 “昨日我抓那個賊可真是可笑,說什么本來不想下手的,可是今年他家嫂嫂誕下了雙胞胎,他這個當叔叔的算了算,這筆禮金得備雙份的,不得已啊又出手一次,結(jié)果好了,禮金省下了,年貨錢也一并省了!”說話的是吏部尚書盧文的二子盧兆廷,他性子好,遇事總樂呵呵的,全當有趣笑話一般講出來。 盧兆廷旁邊坐著的是承恩侯家的崔景,他是崔瑗的堂哥,仗著家里姑姑是皇上的寵妃,素來有些傲氣,撇了撇嘴不滿道:“嗨!照我說這抓毛賊就是京兆府捕快們的事兒,哪能勞動的了咱們玄衣衛(wèi)的,我穿著這身兒衣服提摟個小毛賊,百姓看著他不丟人我都嫌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