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放后我?guī)е套颖└涣?第137節(jié)
當(dāng)城樓內(nèi)外鳴金聲層層傳蕩開,大家伙看著退卻的敵軍,聽著如天籟般的鳴金聲,眾人喜極而泣。 “贏了贏了!胡狄退兵了,我們守住了,守住金城啦!” 一個將士揮舞著手中的長刀激動大喊,身邊大漢疲憊的一刀插地,伸手抹去絡(luò)腮胡上的血水汗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干他娘的胡狗子,哈哈哈哈,暢快,暢快!” 身邊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新兵蛋子,終于松下一口氣,他一手撐著手里的紅纓木倉,背靠著冰冷冷腥膩膩的青磚墻壁滑座在地,口中呢喃著呢喃著,驀地就哭了,從小聲哭,最后演變成了大聲哭。 哭聲傳染了整面城樓,大家擁抱袍澤,擁抱陪著一起堅守的親朋好友,同城百姓,大家相互抱住彼此,哭啊,笑啊,安慰啊,祭奠啊,欣喜啊…… 直到抹干眼淚,顧不上去整理身上的狼狽,大家扶持著,一個一個,一具一具清點(diǎn)著戰(zhàn)死袍澤的尸骨,收攏武器箭矢,坐下來喝上一碗湯,吃上一口熱乎飯,不等大家養(yǎng)好身上的傷口,戰(zhàn)事再來…… 一場,兩場,三場,四場…… 一場場守城戰(zhàn)打下來,便是早前于梵梵準(zhǔn)備的再充足,也架不住戰(zhàn)時拉的太長,而天氣又寒冷,城中人口多,消耗巨大,轉(zhuǎn)眼,他們就面臨著彈盡糧絕的危險。 從四方城墻下開始往城內(nèi)延伸,都快到內(nèi)城了,放眼望去一片廢墟,這不是胡狄投石砸的,而是他們自己動手扒的房子,為的只是有足夠的投石,以及木料可以燃燒取暖,能夠燒了開水、熱油澆潑城墻外守護(hù)城墻; 城中所有的藥行、醫(yī)館全空了,不止藥材空了,連人都空了,全都投入到了這一場場的守城保衛(wèi)戰(zhàn)中去,城中那些大戶人家,便是再小氣吝嗇的,大敵當(dāng)前,連王爺郡主余將軍表率在前,他們也奉獻(xiàn)空了他們的藥材儲備,不僅如此,他們連糧倉都空了; 是的,連糧倉都空了! 不僅是城中富戶的糧倉空了,連老百姓家里的米缸地窖同樣也空了,而金城中本身的府庫存糧,太平倉,還有于梵梵的那些精心儲備,所有的所有,全都空了…… 全城將士加上百姓,近十萬之眾,便是再有死傷,一日日消耗下來,竟是入不敷出,金城陷入了死局…… 第118章 千鈞一發(fā)援兵至 天上的雪下下停停, 停停下下,地面積雪越積越厚,久久不化, 城中被圍困多日, 那么多張嘴日日要吃,只有消耗沒有補(bǔ)充,金城陷入危局。 為了死守城池,城中清點(diǎn)出來的存糧儉省著,優(yōu)先供給守城的將士,以及在秘密挖逃生地道的青壯吃, 就這, 他們也才在大家同等口糧——薄粥一碗的基礎(chǔ)上, 能多得個小嬰兒拳頭大, 且硬的能砸死人的黑面饃饃飽腹。 至于全城百姓食用的薄粥, 那是真的薄啊,都能數(shù)得清斗米粒的那種,日子十分艱難。 百姓饑餓難耐,為了活下去,盡可能的往每日分到的那一碗薄粥里添點(diǎn)東西好飽腹,然后慢慢的,炭火燒光了, 柴火燒光了,家里家具燒光了, 城中但凡能找尋的見的, 能燒的,全都燒光了……到了后頭,大家取暖全靠抖。 下頭百姓的日子難熬成這般, 于梵梵他們別看是王爺郡主的,因著跟百姓將士同吃同對待,日子也不好過,而且每日里干的事情還不少。 可憐白胖子李文衡,明明剛來時還是一身雪白的細(xì)嫩肥rou,金城受困兩月,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干,就這拿到手的稀粥還不肯老實(shí)的吃,不要命的還想顧念別人,這也是個傻的。 “梵梵我根本不餓,我也不像你,須得日夜忙碌救治傷員,我整日閑的沒事,就在下頭管管調(diào)撥的事情,根本都不用動彈,人不動哪里會餓?梵梵你吃,你快吃?!?/br> 明明都瘦的皮包骨的人,居然還口口聲聲喊著自己不餓,把食物往她跟前推,瞧著對方笑語晏晏的關(guān)切殷勤樣,于梵梵心里難受,強(qiáng)勢把推到自己跟前的碗推回去,態(tài)度堅決,“自己的飯自己吃,別推來推去,你快喝。” “嘿嘿,那個梵梵我真不餓,你看我的肚子都鼓鼓的,不信你看。” 為了證實(shí)自己所言非虛,李文衡還故意挺了挺自己用腰帶勒綁了很多圈的腰身,手里的碗堅定的再往于梵梵跟前推了推。 見于梵梵依舊抗拒,轉(zhuǎn)眼瞧到邊上的燁哥兒,李文衡眼眸一轉(zhuǎn),瞬間有了主意,忙嬉皮笑臉道:“梵梵若是不喝,便給燁兒喝吧?!?/br> 討好不了親娘,那便討好身為親娘軟肋的兒子,想必終有一日自己也能博得美人青睞。 李文衡這模樣惹得于梵梵也是沒脾氣了,他怎么就不懂呢? “給我閉嘴!你當(dāng)你自己是神仙,吸風(fēng)飲露就能活?” 終是忍不住的于梵梵兇巴巴的吼人,不等其實(shí)已經(jīng)餓的差點(diǎn)要淌清口水的李文衡心里期待完,她直接動手。 劈手奪過某人手里碗,趁其不備,仗著自己力氣大,于梵梵精準(zhǔn)的捏住某人的下巴,嘎巴一下給利索的下了人家的下顎,端碗強(qiáng)勢的給人把一碗薄粥灌入喉嚨,又麻溜的嘎巴一下給安上,臨了還不忘了給了李文衡胸口兩下重拍好下飯。 動作之干脆,身手之利落,直到溫?zé)岬南≈嗦淙攵歉?,某人才揉著肚子,酸著腮幫子反?yīng)過來,“飯飯,泥怎么……” “你閉嘴,以后吃飯再嘰歪,我還灌你!” 于梵梵一點(diǎn)也不想聽李文衡再說什么,兇巴巴惡狠狠的警告完便不再奉陪,轉(zhuǎn)頭抬腳就走。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某個被她兇殘對待的人一點(diǎn)也不怕她,反倒是揉著自己剛剛被拍痛了的胸口,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笑顏生花,熠熠生輝。 出了門,于梵梵腳步不停匆匆往弟弟所在的城樓去,她準(zhǔn)備看看自家那傻弟弟有沒有顧惜自己,是不是又把干糧給讓出去給袍澤吃了,不放心啊,得親眼看了才心安。 一路穿行過寂寥的街道,看著身邊一個個骨瘦如柴的百姓,于梵梵心情沉重,不由遙望著京都城所在的方向,思緒跑遠(yuǎn)。 救援到底什么時間能到?又能不能到?那個朝廷啊,那位陛下啊,不會就這么放任西北自生自滅了吧? 不,不會的!便是自己與李文衡再不重要,還有東升呢,對,還有東升! 城內(nèi)于梵梵一心憂愁之時,其實(shí)城外胡狄大軍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胡狄正北方的主帳內(nèi),此刻也吵的不可開交,胡狄高級將領(lǐng)齊聚一堂,就眼下陷入膠著,進(jìn)進(jìn)不得,退退不了,攻攻不下的僵局展開了激烈的爭吵。 “汗王,末將覺得,既然金城久攻不下,我們就應(yīng)就此退兵,要不然等到時候雪化了,搞不好大齊援軍就到了。” 這話有些胡狄將領(lǐng)很贊同。 “汗王,齊格這話我同意,與其耗時耗力的在這里跟金城死磕,有這個時間功夫,我們有多少城池拿不下?大齊人自來軟弱,不是什么人都能如金城人這般難纏,也不是什么城池都如金城這般難攻,依我看,大齊的神都就挺不錯的,汗王不如下令,讓部族勇士們?nèi)スゴ蛏穸???/br> “哈音將軍這話說得對,大齊疆域那么寬廣,哪里打不得,我等為何非得在這里浪費(fèi)光陰?” “哼,巴魯你這話就不對,別的地方是哪里?你們就知道那什么別的,什么神都的,難道你們就儼定,那里就一定比金城的骨頭軟?萬一比金城還難纏呢?我們還損失的起嗎?二位不要忘了,部族還等著我們帶著豐收回家?!?/br> “我們的勇士們這兩個月來也沒有干等著啊,二王子殿下不是領(lǐng)著圖其部幾萬勇士,趁著我們大軍圍攻金城之際,劫掠了金城周遭其他城池么?那些收獲我們的大軍可是分毫未取,全都送回部族去了的?!?/br> “你們都別廢話了,都打了兩個月了,那么多場都打下來,我還就不信了,金城人的骨頭有多硬!如今天氣這般冷,我們在外頭尚有補(bǔ)給日子都不好過,那金城被我們圍困了這么久,他們能有多少糧食多少武器?本將軍倒是要看他們能熬到幾時! 哼!待到他們食物耗盡,便是再硬的骨頭,也沒有我部勇士啃不下的道理,汗王,赫里爾向我主請命,明日攻城,我赫里部愿為先鋒,定要攻下金城這塊硬骨頭獻(xiàn)予我主!” 能領(lǐng)著部下來劫掠的汗王哪里是什么好東西?見這些因雪災(zāi),才不得已凝聚在一起聽從自己指揮各部族首領(lǐng)吵開了,汗王腦殼也疼,畢竟他們也不是人心齊,鐵板一塊。 如今有人主動表態(tài),這位汗王莞爾一笑,立刻舉杯干了,砸碗拍板,“好,赫里爾,拿下金城,本汗為你請功!” 就這樣,又是一個風(fēng)雪天停后,城外的胡狄再次發(fā)起了攻城之戰(zhàn)…… 戰(zhàn)鼓聲聲,號角起,傷痕累累的將士們累啊,餓啊,他們還很冷,城中彈盡糧絕,廝殺到最后,所有人都在拼命忍,拼命賭,拼命守護(hù),拼命期待。 沒有了箭矢,就用磚石砸; 沒有了利刃,就用于梵梵開動腦筋使用井水磨具凍出來的尖銳冰錐刺殺; 沒有了紗布藥品,就用烙鐵烙在傷口上生烙止血?dú)⒕?/br> 沒有了吃的,他們扯著衣服里的棉花,煮著腳上的草鞋皮靴,甚至是抓著身邊的積雪塞嘴里扛餓; 終于,就在大家伙頂不住了,連舉起冰錐殺敵的力氣都無,眼看著絕境來臨,金城即將失守的時候,忽然,一聲進(jìn)攻的嚎叫劃破喧鬧與硝煙。 城墻上一把踹開自瞭望口爬上來的敵人,正舉著手里卷刃的長刀繼續(xù)拼殺的三毛,轉(zhuǎn)眼一個晃神,一眼就看到了城池下方,敵軍營帳后頭拿高高飄起的旗幟。 那是……那是?那是! “天!是援軍,是援軍!” 三毛奮力砍殺掉城墻下又冒出來的頭顱,一個轉(zhuǎn)身竄到自家正在浴血廝殺的主子身邊,與主子背對背,砍翻跟前的敵軍,舉刀遙指,“將軍您看,那是我們的援軍,是援軍??!” 眼眶深陷,同樣瘦的皮包骨,完全只憑著一腔堅韌與守護(hù)親人之心在堅持的東升,抬手抹開眼前滴落的猩紅,眺目遠(yuǎn)望,果然只見遠(yuǎn)處有一面熟悉的,屬于他們大齊的軍旗,矗立在敵軍營帳后方迎風(fēng)飄揚(yáng)。 真的是援軍,他們終于等到了!眾人士氣大振。 剛剛還勇猛沖擊,已經(jīng)有不少沖上城墻,眼看勝利在望的敵軍,聽到身后的號角響起瞬間退卻,惹得城樓上一個個的骷顱人欣喜歡呼,激動落淚。 望著城樓下緊急集合,如潮水一邊退卻防守的敵軍,東升高舉起手里卷刃的長刀,胸腔涌起無限豪情,只覺身體充滿了力量。 “將士們,我們報仇雪恥,反殺敵人的機(jī)會到了!全體將士聽令,速速集合,打開城門,隨本將一起與援軍里應(yīng)外合,殺!” “殺!” “殺殺殺!” 明明前一刻還餓的手軟腳軟,這一刻卻心潮澎湃,力量無限。 眾將士穿著殘破的棉衣鎧甲,手持殘破的武器,一個個全都跟在東升身后,英勇的沖過城門洞,踏出千瘡百孔的大開城門,如尖錐一樣殺向落荒而逃的敵軍。 城墻上,于梵梵與李文衡聯(lián)手壓服住躍躍欲試的燁哥兒,雙雙站立,遙看下方的廝殺; 城中百姓,聽著城外戰(zhàn)鼓聲聲,廝殺震天,人們心里也無限期待。 瘦弱的小兒縮在母親的懷抱,“娘,我們贏了嗎?” 年邁的老人拉住自家的孩子,“兒啊,我們贏了嗎?” 年輕的婦人挽住自己的丈夫;“夫君,我們贏了嗎?” 我們贏了嗎? 是的,我們贏了,金城守住了! 當(dāng)兩方人馬前后夾擊,直接給措不及防的胡狄大軍造成了致命打擊,敵軍十萬部眾,除卻兩個月來攻城死傷的兩萬余眾外,一番夾擊下,再損三萬,余下五萬殘部被沖散,最后狼狽的護(hù)著他們的汗王倉皇逃往鎳城,準(zhǔn)備去往那里跟二皇子率領(lǐng)的部眾會和重振旗鼓。 是以,金城苦守兩月有余后,終于迎來了曙光。 “爹!” 看著出現(xiàn)在視線中的人,燁哥兒欣喜的一聲驚呼,整個人就跟顆小炮彈一樣砸了出去,連于梵梵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于梵梵望著與自家弟弟聯(lián)袂而來,正回?fù)е约横虄旱娜?,一時還有些晃神。 “怎么是你?” 她這個態(tài)度,讓謝時宴心里難受。 謝時宴抬眼,不動聲色的瞧著與她并排而立的……等等,這人是李文衡那個紈绔小王爺?怎么這般瘦弱?不過不得不說,瘦下來的李紈绔,便是再不精神,他得承認(rèn),這人長的不錯,不比自己差。 可是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來得匆忙的謝時宴心里醋翻了,面上卻還保持鎮(zhèn)定,努力不動聲色的看著于梵梵不禁挑眉,“怎么,璠……梵梵不希望我來?” 于梵梵連忙搖頭,“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梵梵是何意思?” 人家大老遠(yuǎn)的來救自己,她再訝異,也不能說得罪人的話不是? 于梵梵忙不自在的解釋道:“我是想著,你不是領(lǐng)兵在云廣平叛么?怎么會來西北?” “怎么不會來西北?你在這不是么?燁兒也在這!” 面前的女人,還是真是沒有心呀! 想他歷經(jīng)兩年艱險,好不容易平叛了云廣叛亂,親手殺了作亂土司,捧著人頭進(jìn)京受封,結(jié)果才入京城,得到的卻是自己心里掛念的人均受困西北金城的噩耗。 他至今都忘不了,自己得到這個消息時肝膽俱裂的心痛與擔(dān)憂,為了能救他們,自己不顧朝堂之上吵開了花的文武大臣,直接用平叛云廣之功,換了領(lǐng)兵馬五萬為先鋒馳援金城的陛下金口。 自己日以繼夜的趕路,一路拼死搏殺,好不容易解了困局見了人,她就是這么對自己的?謝時宴不由苦笑。 剛剛飛奔過來,緊緊拉著親爹手臂的燁哥兒,抬頭看了看渾身浴血風(fēng)塵仆仆的親爹,又看了看面容不自在的親娘,最后落在親娘邊上一臉虎視眈眈胖,額,是小王爺叔叔身上,燁哥兒不由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