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黨讓人去大隊部把廣播打開。

    “這里是華夏之聲……下面是本臺記者帶來的第一批赴美留學生代表北大林青禾同學的機場采訪……”

    林建黨家、盧滿囤家笑呵呵地接受夸獎

    “我兒媳/大侄女確實一直很拔尖。”

    ＊

    距離林青禾離開已經(jīng)過了兩個多月了。

    安安也從一開始真情實感哭著找mama，變成了每天像人家上班簽到一樣，嚎兩句要mama。

    林青禾留下來的《養(yǎng)安安手冊》成了林家所有人對待安安的準繩。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姥姥、姥爺、舅舅、舅媽都只記得好的一面，把那些要約束安安的那些，他們都忘在了腦后。

    “她才三歲多，親媽又不在，慣著點怎么了！”

    這是方秀珍再一次給安安買奶油蛋糕吃時，盧向陽勸丈母娘，安安不能吃太多甜的。她現(xiàn)在都有一顆小米牙里有黑點了。

    “你就凈事兒，這到了年紀不得換牙??？”林建國都變了。

    盧向陽無奈，只能拿出手冊。

    “爸媽，第一條?！?/br>
    方秀珍啞聲了。

    周末，盧向陽獎勵一周睡前沒偷喝罐頭奶粉的安安去坐火車。盧向陽一手抱著戴蘑菇帽的安安，另一手牽著帶蘑菇帽的小旻兒。

    三人到了公園。

    公園又多了處孩子玩鬧的地方——一排三個秋千架。

    可惜人滿為患，他們等了許久一直都有小朋友在上頭。

    兩個小的淚眼汪汪地看著盧向陽。

    “回去，在院子里給你們搭一個。走，坐小火車去?！?/br>
    “安安，下來自己走一會兒，爸爸抱會哥哥！”

    安安在爸爸懷里轉(zhuǎn)了個身，兩只小手摟緊爸爸脖子，她不想動。被抱著多舒服呀。急中生智道：

    “爸爸！mama的手冊說了，人多的時候，寶寶不能亂走，有拍花子，危險！”

    盧向陽一臉無奈，只能蹲下，想要一邊一個抱著。

    “姑父，我要自己走。我是大孩子不要抱抱?！?/br>
    火車轉(zhuǎn)悠完一圈，這倆看著一老爺子釣魚后愣是不肯走了，要在這兒看著。

    午飯是在飯店吃的，中午盧向陽約了紀紅衛(wèi)還有兩個一起合伙倒騰東西的戰(zhàn)友。

    飯店包廂里，葉伯煊大刀闊斧的往那一坐，都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他進屋就夾菜，邊夾著邊吹著熱氣，還不忘囑咐道：

    “下次請我吃飯換別地兒！孩子不能吃涮鍋子，容易上火?！?/br>
    說完分給倆孩子一人一個碗：

    “吃吧，吹涼了！”他還給倆孩子一人倒了一杯汽水兒。

    除了紀紅衛(wèi)，另外兩個戰(zhàn)友唐亞軍，徐毅都是今年轉(zhuǎn)業(yè)回來京都的。他們是第一次看到盧向陽帶孩子的樣子。

    兩人疑惑地對視一眼，今兒不是來說正事順便喝酒的嗎？

    倒是紀紅衛(wèi)，他給安安晾了一盤羊rou。

    “閨女誒，干爸好吧。早知道你爸指定帶你來，給你都涼好了。小旻兒是吧？和meimei一起吃哈?！?/br>
    安安頭埋在飯碗里，咬著羊rou，含糊地說了句，“謝謝干爸?！?/br>
    “上次那些都倒出去了。咱再換一個東西吧，潘家園附近現(xiàn)在也有人干這個了。不過我看他們是自己改的自行車。”

    “紅衛(wèi)，你小舅不是在羊城嗎？那邊我聽說好多新奇玩意……”

    “我聯(lián)系了幾個以前營里的退伍的老兵。咱現(xiàn)在第一層可以蓋了。我想讓他們來幫忙，現(xiàn)在政府到處蓋房子的，看能不能拉個工程隊出來先干著唄。大不了就是一層層來?！北R向陽一邊關(guān)注倆孩子，一邊和紀紅衛(wèi)說。

    “行……”

    一個小時后事兒說得差不多了，兩孩子也早已在旁邊玩什么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戲了。唐亞軍正要把帶來的茅臺從包里拿出來。

    “我先走了，孩子吃飽了就該午睡了。”盧向陽肩膀一手抱一個一個孩子走了。

    “誒，陽子……”

    “別喊了，他現(xiàn)在一個人又當媽又當?shù)?，忙著呢?！?/br>
    第132章 地球的兩端   一更

    “l(fā)adies alemen……”飛機滑行的時候, 廣播響起。

    聽著耳邊熟悉卻又陌生的語言，林青禾一行人女士連衣裙高跟鞋，男士西裝領(lǐng)帶小皮鞋地走出機艙。

    拿到托運行李后, 他們就往候機室外走去。

    出站廳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負責接待他們, 還有美國的記者在等著他們。這也是他們穿成這樣的原因。

    果然才剛一進出站廳就一群舉著記者沖了上來。負責接待他們的工作人員率先上前招待記者們, 但是那些記者們不問到什么就不會善罷甘休的。

    于是, 他們的領(lǐng)隊上前開始接受采訪。那些問題有友好的也有犀利的。

    最讓人難堪的是，有個記者問突然把話題轉(zhuǎn)向領(lǐng)隊身后一直安靜的林青禾。

    “你們國家上一批還有幾個不愿意回去了。你怎么看他們, 你覺得你們這批會有幾個不愿意回去？”

    領(lǐng)隊臉色僵了僵，畢竟建交了，他沒想到他們還會直接問這種問題。

    他正要回答，就聽到, 林青禾說，“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然后她又用英語翻譯了一遍?？粗莻€記者迷茫的眼神, 她面色沉靜, 聲音不大卻有力，“這是我們國家一句老話。”

    那記者沒再糾纏, 他們一行人很快跟著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 坐上了在外面等待了很久的大巴。

    車子開始行駛后，一個男同志站了出來自我介紹，并且介紹接下來的安排。他們都會被送進寄宿家庭，前三個月他們需要上語言班, 通過以后會進入自己想去的專業(yè)。

    林青禾選的專業(yè)是國際關(guān)系。

    車子從機場的方向往紐約市內(nèi)開，車窗外原本有些荒涼的景色也開始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青禾，剛才說得好。聽不懂了吧？”

    “是啊，那記者的表情可真好笑。”

    車廂里眾人用說說笑笑的方式來調(diào)節(jié), 剛到異國他鄉(xiāng)的情緒。

    ＊

    清晨，陽光穿過紗簾照進室內(nèi)。鐵藝雕花單人床上的林青禾卷著毛巾被翻了個身。她沒睜開眼，下意識的伸手往旁邊一撈，撲了空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經(jīng)遠在萬里之外。

    這是她在美國的寄宿家庭。

    這家里是一個單親mama帶著三個女兒。

    最大的女兒18歲，老二14歲，最小的只有10歲。

    大女兒正在念大學，一家人的生活來源是mama經(jīng)營的漢堡小食店。

    林青禾來了也有三個月了，在上周她已經(jīng)通過了語言考試。今天是她正式去上大學的第一天。

    林青禾和主人母女四個還算熟悉，日常對話也沒問題。

    她把那張一家人在海邊的合照從枕頭下拿出來?？粗掌险煞蚝烷|女的笑臉，她深吸一口氣。

    我會加油的，早日畢業(yè)，早日回來。

    林青禾把照片小心地放進衣服內(nèi)袋。

    她走出房間，在走廊上碰到老二，兩人互道早安之后，就一起去餐廳。

    要問林青禾有什么不習慣的，西餐算得上第一位。

    她原來也和盧向陽吃過幾次老莫，雖然那個是俄餐。她在飛機上還覺得自己應(yīng)該吃得慣，可來了之后，每天三明治或者漢堡的吃得她一臉菜色。

    學校距離寄宿家庭不遠，走在路上，站在異國他鄉(xiāng)。帶著排斥心不愿意溝通的人有，一路同行對友善的人也有，什么都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課上，她認真聽講，一絲不茍地記筆記。課后她拿出大一那年的學習勁頭，幾乎所有的課外時間都撲在了圖書館里。

    不止是她，基本上這一批留學生都是這樣的。他們深知自己身上的使命和責任，唯有學習學習再學習，學成歸國就是對那一萬個農(nóng)民兄弟最好的回報。

    一次很熱門的nba比賽前夕，老師在課上問他們要不要去，門票4美元一張。

    然而一個人都沒有舉手，還是后來大使館的領(lǐng)導聽說了，中國學生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才找了人問這件事。讓他們有興趣的活動盡管去參加，他給報銷。

    他們的花銷是實報實銷的，他們都知道外匯緊張，沒人想花額外的錢。就連在學校吃飯，也幾乎每次都點最便宜的雞rou。

    ＊

    林青禾在地球那段換上冬衣的時候，京都已經(jīng)飄起了第一場雪花。

    林家小院漸漸被紛紛揚揚的雪花所覆蓋。東邊屋里，燒了暖氣，熱烘烘的。安安一身新的薄絨鵝黃色運動套裝，穿著襪子在屋里走來走去。

    “爸，念！”安安說的念，是指念林青禾的信。

    這是林青禾走之前就寫好的，每個月一封。隨著信還有禮物，這個月的就是這套衣服。

    盧向陽拆開信，輕咳一聲，略顯低沉的聲音在屋內(nèi)響起。

    “安安。

    mama很想你，你有沒有想mama？有沒有哭鼻子？

    mama不喜歡哭鼻子的小孩。

    安安要每天開開心心的，畫畫、學寫字、在幼兒園好好學習。

    你有沒有和mama在家的時候一樣？你有沒有每天把mama給你的描字本描上一頁？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快半年了，再等三個半年，很快的，mama就要回來了。

    如果你把mama的要求都做到了，mama回來的時候就給你買很多很多禮物。你喜歡的裙子、洋娃娃還有故事書。

    最后，安安要乖，要聽爸爸的話。”

    安安蜷縮在盧向陽的臂彎里，她摸了摸眼睛，抬頭一雙水濛濛的杏眼，忍著淚，不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