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祁支樂呵一笑，話鋒一轉(zhuǎn)，又意有所指地問道：“話說回來，我前日買的那《仙魔美人集》，昨日一翻，怎么少了兩頁，那書是魔君轉(zhuǎn)交給我的，難不成，是魔君撕走了前兩頁？”

    談?wù)炎旖浅冻鲆荒ㄝp蔑的弧度，反手一撈，將看熱鬧的貓從祁支的懷中抱了回去，離開前扔下一句：

    “沒有的事，許是那書本就少了兩頁?！?/br>
    -

    回到太方山時，屋子里的薄荷葉已經(jīng)被林朝清理干凈，葉春渺身上的味道也散得七七八八了，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擔(dān)心那姓天的瘋子不知何時在她身上抹的毒粉會毒死她，于是喝水時特地用爪子沾水在身上擦了好久。

    所幸的是，有了天云仇那替死鬼，談?wù)巡⑽瓷罹科鹚鼮楹瓮蝗蝗ケ『啥牙锎驖L的事，反而抱著它好生安撫了許久。

    只是因著葉春渺連日被抓，此番又險些中了天云仇的招，談?wù)训诙粘鲩T時，在院子里留下了禁制，葉春渺又被禁足了。

    但她也活得還算自在。談?wù)巡辉跁r就找黑貓聊聊天，談?wù)鸦貋頃r就去他腳邊狗腿地蹭蹭，她努力裝乖賣可愛，終于，在元一節(jié)時，談?wù)褞鲩T了。

    冬月十三，云朗天晴。

    碎金浮動的金河兩岸白影綽綽，入目之處人皆面戴金銅色圖騰面具、白布加身，一個個聚在河岸翹首以盼，等午時一過，橋頭壩門大開，一艘巨大通天赤色花船便從上游徐徐飄下。

    壩門之后，肅穆魔兵林立，談?wù)汛┻^魔兵，在濱水之處停下，林朝和不少紅綢老者已然候著。而魔兵之外，不遠(yuǎn)處的槐樹下，還倚著個緋色少年。

    談?wù)堰h(yuǎn)目愈來愈近的花船，輕拂懷中小貓，目光在林朝身上短暫一停，隨即抿低了唇角，飛掠至柳樹下。

    “有事？”他面無表情問。

    祁支撇了撇劉海，嘆氣：“哎，你看看我，為了入鄉(xiāng)隨俗，特地?fù)Q了身紅，結(jié)果美人們個個都戴著面具，哎，這我不白換了？”

    葉春渺只聽頭上一聲冷笑：“魔族百年陋習(xí)，到了今日才發(fā)揮一次作用?！?/br>
    隨即，她便被談?wù)岩频搅似钪阎?。談?wù)训闹讣獯钤谪埬X袋上順了順，聲音淡淡：“照顧好它，否則……”

    后話止于此，扔下這一句，他便飛身掠離，留少年與貓立柳樹之下。

    祁支凝視著談?wù)央x開背影須臾，回過神來：“小鼻屎，你魔君不要你了，你魔君把你送給我了?！?/br>
    “嗷！”

    住嘴！聽你說話就煩！

    碩大的花船從上游緩緩飄來，宏大又肅穆，它遮天蔽日，仿佛鮮色大口，張口便欲將河岸兩側(cè)白花花的花生米都吞進(jìn)肚子里。

    花船飄近了，密密麻麻的鼓點(diǎn)聲便逐漸傳開，鼓聲喧天時，岸邊一抹赤影飛掠而上。

    船飄進(jìn)河岸了。

    與此同時，低沉的歌聲從密密麻麻的金銅色面具之下飄了出來。

    “神祗來，神祗歸，來去皆如空，殿宇落塵風(fēng)，墮不如歸，歸不如合……”

    歌聲在河岸與花船之間空蕩，如風(fēng)中哀悵，卻又多含幾分希光。

    歌聲起，船頭的那抹赤色也一躍而起，優(yōu)雅矜貴地落在了高高的船桅之上。

    風(fēng)起，赤色紅擺衣袂翩躚。談?wù)褤Q下了慣常冷冽的黑，一襲紅袍刺目驚心的艷麗，面容只一詞“冷艷無雙”可形容。

    歌聲飄搖沉沉。

    他高高立在船桅之上，踩荊棘玫瑰、頂滄海穹天，手持兩把血色彎鉤尖鐮，提刀矜貴、揮臂黑影殘落，身形修長優(yōu)雅，猶如神祗降世。

    “花荊船，祭墮神，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吶！”祁支喃喃。

    葉春渺暗暗記著他的話，在心中回憶了一番，卻是沒想起什么。她讀過的雜書不少，仙派藏書閣都快被她啃過幾遍，但關(guān)乎魔族的內(nèi)容微乎其微。

    故而她對于魔族的認(rèn)知，僅存于教書先生口中的“魔窟”“惡魔谷”“吃人不吐骨頭”云云，更別提這什么元一節(jié)了。

    鼓點(diǎn)漸落，花船停泊在了河岸邊，燈火點(diǎn)亮，整艘船通明光盈，如河面上的黃粱一夢，夢幻璀璨。

    元一節(jié)，永玉鄉(xiāng)休假，魔族族人相聚于河岸兩側(cè)，魔君于花船之上設(shè)宴，席上除了白發(fā)蒼顏的大長老們，還多了一座——

    那個年歲不大的緋色少年抱著一只瘦貓，坐沒坐相，吊兒郎當(dāng)。

    有長老狐疑低問：“這真是余閣閣主？靠譜么？”

    “千真萬確，看著是不靠譜了點(diǎn)，但人是真的余閣閣主。”

    主席之上，紅衣長袍男人姿色上佳，只略一眼便灼人心神。今日是元一節(jié)，也是難得魔族長老能齊聚一塊與談?wù)炎h事之時，那個個老古板問起問題又刁鉆又刻薄。

    “魔君今年也二十有三，是否該考慮立夫人之事了？”

    “早就該考慮了！先王在魔君這年歲，魔君都三歲了！”

    “正是，魔君如今身強(qiáng)體壯，尚還能尋得佳人，等再過兩年年老體衰了，看誰家愿意把女兒嫁過來！”

    談?wù)焉⒙乜恐伪常幸淮顩]一搭地理會他們兩聲，須臾看向祁支道：“今日是我魔族節(jié)日，恰逢余閣閣主來此，不知閣主住得可還習(xí)慣？”

    祁支倒了杯酒：“還行，也就斷了兩三次腿而已，我皮厚，耐打，還挺喜歡你們魔族的待客之道的?！?/br>
    話罷，幾位長老面面相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