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童哲幾乎是無心看電視。一直緊盯著夏冉江的背影。夏冉江一刻不停在廚房各個區(qū)域穿梭。雖然看不到夏冉江在干嘛,但是童哲可以通過氣味辨別。剁生姜、蒸魚、炒酸辣土豆絲,食材在夏冉江的烹飪技巧下呈現(xiàn)出最極致的鮮香。 現(xiàn)在是糖醋排骨。酸甜的味道在文火的烹煮下慢慢變得濃稠,童哲只覺得嘴里的口水越來越多,不由自主地咽了一遍又一遍。只是聞到香味就已經(jīng)讓童哲欲罷不能。 這時,夏冉江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童哲一個魚躍撈起手機,屏幕上是何嘯宇。 喂,夏冉江同學(xué)你在干嘛呢?那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他在做飯。童哲面無表情,壓低聲音說。 你是誰? 我是童哲。 說完,童哲掛掉把手機扔在沙發(fā)上。 香味越來越濃。童哲實在受不了了,從沙發(fā)上跳下來,拖鞋都沒穿正就急不可耐地往廚房沖。夏冉江正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拿著木勺均勻地攪拌著,一根根拇指大小的排骨已經(jīng)完全呈現(xiàn)油亮的褐紅色,糖漿已經(jīng)無法蓋住排骨,不斷有此起彼伏的氣泡從糖漿中破出。每個氣泡都聚集著濃烈的香味,一旦破碎,無數(shù)分子就掙扎而出,沖擊著所有感官。 你這是用的什么香料,糖醋排骨怎么這么香啊? 童哲站在夏冉江后面,踮起腳伸長脖子從夏冉江肩膀上探過腦袋盯著夏冉江手里的動作。 加了點茴香。 夏冉江微微轉(zhuǎn)過頭瞅了瞅左肩上的腦袋,有些驕傲地歪著嘴笑了笑。童哲看著夏冉江被霧氣打濕的睫毛和額頭沁出的細密汗珠有些發(fā)愣。 這時電飯煲叮地響了一聲。 蒸魚好了。 夏冉江側(cè)過身,背著童哲跨了過去。打開電飯煲,蒸騰的水氣噴薄而出,清新的檸檬香味混合著魚rou的鮮香,與廚房另一頭的糖醋排骨之間似乎形成了一層結(jié)界,彼此爭奪著這片不大的地盤。 夏冉江套好布手套,小心翼翼地從電飯煲里取出蒸魚,順帶著把童哲的注意力完全勾引過來了。童哲顛顛地跑過來,跟在夏冉江后面一直跳到餐桌前。 那邊還有兩個菜呢,一起端過來吧,差不多可以開飯了。 聽著夏冉江的指示,童哲又跳回廚房,一手端一盤,扭著腰送到餐桌上。 糖醋排骨來啦。 廚房里傳來夏冉江一聲大功告成的吆喝。接著,夏冉江兩手小心的捧著糖醋排骨走到桌前。 我靠,你也太快了吧! 眼前的景象讓夏冉江有點難以置信,幾分鐘前還完好無損的檸檬蒸魚,現(xiàn)在只剩下半邊了。童哲正準備翻到另外一邊,看見夏冉江過來趕緊停手,魚尾啪地一聲掉在湯汁里,還嘿嘿地朝著夏冉江傻笑,眼睛瞇成一條縫。 實在餓得受不了了,誰讓你做的那么好吃呢。童哲說完還舔了舔手指。 服你了,算了算了,反正都是你吃。 夏冉江一聲嘆氣,順手遞過去一雙筷子。 那這半邊魚是你的啦。 童哲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蒸魚了,朝著糖醋排骨用力地吸了口氣。 我謝謝你嘞。 夏冉江端起碗,伸出筷子夾起一塊魚rou嘗了嘗味道。 你這糖醋排骨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 童哲已經(jīng)完全不滿足筷子的速度了,干脆抽起盤子,直接往碗里倒了半碗。 不對啊,為什么這些菜一點都沒川菜那種叫什么來著,鮮香麻辣的刺激,倒是很像我們這邊的口味。 正常。夏冉江不知是累了還是因為菜太熱,額頭還掛著一層汗珠。我家是后來才去云南的,一直保留著這邊的習(xí)慣。 哦。 童哲倒也不好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可比我媽做的好吃多了。我媽一直就說自己廚藝天下第一,你真得跟她切磋一下。 好歹有個媽可以給自己做飯。 聽到童哲口齒不清的評價,夏冉江頓了頓,小聲說到。 你媽呢? 死了。 空氣瞬間凝固。 對對不起啊。 童哲有些尷尬地放下碗筷,嘴邊還殘留著糖醋排骨的湯汁。 沒事。夏冉江眼皮耷拉下來,面色有些蒼白。都已經(jīng)十幾年的事了。我就是說說而已。 趕緊吃吧。 夏冉江看到童哲還是止住不動,伸手拍了拍童哲的手臂,強行擠出一絲微笑。 嗯。 不一會兒,兩人就風(fēng)卷殘云般將一桌菜掃蕩一空。 我這輩子在家里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菜了。 童哲斜靠在椅子上,拍了拍隆起的肚皮,硬生生的打了兩個嗝。 唉,要在你面前證明自己的實力還真不能說說而已,得拿出真憑實據(jù)。 夏冉江看著桌上幾個空盤子,干凈得幾乎難以辨認剛才這些盤子裝的是什么菜。 對了,還有個菊花腦蛋湯。 夏冉江說著,又退到廚房里,端著一個小鍋出來。 為什么你會做這個?好像只有南京周邊才喜歡吃菊花腦。怎么發(fā)現(xiàn)你的口味好奇特我奶奶以前還經(jīng)常做給我吃,味道怪怪的。不過我弟弟喜歡。 我以前也經(jīng)常吃的,清涼去火而且口感不錯。今天看到了就想試試。 夏冉江撿起一只碗,給童哲盛了一碗,特意多舀了一點蛋花。 等到菊花腦蛋湯喝完,童哲感覺吃下去的東西都快頂?shù)缴ぷ友哿耍淮蜞镁鸵蛔斓臏?/br> 現(xiàn)在我徹底服你了,夏冉江同學(xué)。童哲一臉滿足地望著天花板。我要你給我做一輩子飯。 想得美哦。這頓飯就算是這段時間報答你了,感謝你的照顧。 一頓飯就這么打發(fā)我了? 怎么?難道你還要以身相許不成? 是你說的啊,哈哈哈。 童哲從椅子上跳起,伸手抓住夏冉江的腰,趁夏冉江躲閃抓了一把屁股。 好了好了好了,不鬧了我求饒 夏冉江弓著背護住自己,忽然瞥見墻上的老式掛鐘,上面居然顯示已經(jīng)十點多了。 我收拾一下準備回學(xué)校了,不然過了十一點就進不了宿舍了。 夏冉江直起身子,走到餐桌前開始收拾餐具。 這么晚了,今晚就留這兒唄。 那不行,正事要緊,材料還沒翻譯完呢。夏冉江說著,手里的動作明顯加快。 有那么著急嗎? 今天都耽誤了大半天了。晚交了要扣錢的。 這時,窗外一道閃電撕開夜空。剛才還繁星點點的天空此刻已經(jīng)烏云密布。幾秒鐘后,轟的一個炸雷從天而降,震得窗戶都抖了幾下,接著又如一輛急速而過的馬車,在云端滾滾遠去。 看吧,說錯話遭天譴了。哈哈。 童哲這下終于把拖鞋穿正了,興奮異常,一個箭步跨到窗戶前,借著閃電光四下看了看。不一會兒,嘩啦啦的大雨傾盆而下,雨水打在窗棱上,碎裂成無數(shù)雨珠濺入屋內(nèi)。 下雨了? 夏冉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看見童哲正興高采烈地挨著窗戶,腳尖有節(jié)奏地砸著地板。 現(xiàn)在都能下這么大的雨??? 每年都是這樣啊。童哲眉毛彎成兩輪新月,這是夏天最后一場雨,過了這場雨,南京的秋天就正式來臨了。今天你算是趕上了,我等了這場雨等了好久。 夏冉江沒吱聲。窗玻璃上雨水順勢而下,外面的路燈已經(jīng)模糊成一片片橘黃色的暈圈。夏冉江小心地開了一條縫,一股涼風(fēng)夾雜著水氣撲面而來,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拉上窗戶,只聽見嘩啦啦的雨水聲和遠處傳來的轟隆聲。外面如戰(zhàn)場般混亂,室內(nèi)卻安靜得異常。 你要是現(xiàn)在走,估計11點到宿舍是基本不可能了。童哲斜著眼偷瞄了一下掛鐘。 現(xiàn)在10:20。你就算現(xiàn)在走可沒法打車。從我們小區(qū)走到大馬路上需要十分鐘,加上等車也要差不多十分鐘。而且下這么大雨有沒有車愿意搭你還不知道呢。這樣就差不多10:40了。然后,即使不堵車開回去也要半小時。這樣就已經(jīng)過11點了。進不了宿舍你還得回來。 夏冉江還是望著窗外。 而且,你之前答應(yīng)我給我輔導(dǎo)英語呢?說話不算數(shù)? 童哲見夏冉江有些猶豫,趕緊補了一句。 真拿你沒辦法。幫你做飯還要給你做家教,真是勞心又勞力啊。 這才對嘛! 童哲剛才還有些緊繃的狀態(tài)頓時放松。瞅著夏冉江手里繼續(xù)收拾碗筷,連忙搶過來,一起摟著顫顫悠悠地挪近廚房。 不一會兒,童哲一臉樂呵地從廚房出來,正聽見夏冉江在打電話,悄悄溜到夏冉江背后偷聽。 你剛才給我打電話了?夏冉江說。 你怎么跟童哲在一起,而且你們還做飯? 是啊,怎么了。不過是我做,他可什么都沒做。 你倆啥時候這么好了?。?/br> 亂說。就朋友啊。 后面的話完全被密集的雷聲打斷了。夏冉江回過頭,看見童哲一手一臉的泡沫不禁啞然失笑。 這么快就洗完了?你好像做啥事都挺講速度的嘛。 洗個碗有什么難。童哲手背抹了抹臉頰,泡沫一塊塊地掉落。 夏冉江轉(zhuǎn)身進了廚房。看見凌亂的碗碟和上面還未沖刷干凈的油漬,深深地嘆了口氣。 一切收拾妥當(dāng),兩人往沙發(fā)上一栽,半天默不作聲。 你洗澡么?童哲指了指浴室。 嗯。 你先去,給你拿毛巾。 說完,童哲跳過沙發(fā)往房間走。 等童哲提溜著兩條毛巾出來,夏冉江已經(jīng)在浴室里了。 童哲的心跳如同一匹突然被鞭子抽打在身上的駿馬,撒開腿就在空曠的草原上狂奔。浴室里的水聲不大,可是聽上去卻像是站在尼加拉瓜大瀑布下面,只剩下震耳欲聾的轟隆聲。童哲僵硬地站在浴室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推門而入。水霧彌漫整個浴室。童哲有些迷眼。如果說剛才都是幻想,此刻眼前的景象就是夢想成真了。 夏冉江站在半圓玻璃門后,背對著童哲。噴頭的水在脖子后面自由灑落 童哲咽了咽口水。 我把毛巾放這兒了。 正當(dāng)夏冉江覺察到童哲在身后,童哲把毛巾扔在洗漱臺的托架上,微微弓著腰退了出去。 一出浴室門,童哲頓時感覺一股清爽的空氣撲了過來,不禁深深地吸了一鼻子。不過此時童哲還是有些理智的,知道這樣下去肯定出問題,于是打開電視看晚間新聞。 不一會兒,浴室的水聲停了,接著是吹風(fēng)機的聲音,夏冉江打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該我了。 童哲故作鎮(zhèn)靜,避開夏冉江的眼神??戳艘粫和黹g新聞,身上也不那么熱了,關(guān)鍵是褲子也松了下來。童哲干脆解開腰帶,腿蹬了幾下把褲子脫掉,抄起睡衣就沖進浴室。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密集的雷聲卻慢慢消退。 你房間還挺大的。 夏冉江坐在床沿,雙手撐在床上托起身體,腳自然地交叉在床下。房間的布置雖然簡單,但是夏冉江對每個細節(jié)都充滿好奇。 童哲忙著鋪床,扭頭發(fā)現(xiàn)夏冉江正盯著書桌上的相框。 這是我弟弟。 你沒提到你有個弟弟啊。 早就不在了。 童哲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任何異樣,似乎提到的只是一個偶爾接觸的陌生人。 那你跟你弟弟一定感情很好。夏冉江剛想伸手拿起相框,還是放棄了。 都已經(jīng)過去了。 童哲在書桌前坐下,借著臺燈的光盯著夏冉江。 干嘛這么看我。夏冉江往后傾,試圖退到床邊的陰影中。 覺得你倆還挺像的。 夏冉江心里覺得怪怪的,幾句話搶著堵在嘴里,卻又不知該說哪句。突然發(fā)現(xiàn)原本藏在相框后面的掛鏈,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夏冉江心里有一種沖動,上身探過去伸手去拿。 突然又是一個炸雷,兩人嚇了一跳。接下來屋子一片漆黑。 靠,居然會停電!童哲叫了一聲,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別怕啊,我有蠟燭。 夏冉江眼前如失明般徹底暗下去,四下環(huán)視卻看不到任何光亮,只聽見童哲翻箱倒柜的聲音,心里頓時緊張起來。 童哲就在附近,看不到,但是聽得到。突然,呲的一聲,兩三米外燃起一團火苗,映紅了童哲的臉龐。童哲正蹲在地上,另一手握著一支蠟燭,小心翼翼地湊近火苗。 這些急救物資還真能派上用場。 童哲等到蠟燭的火焰穩(wěn)定下來,慢慢起身,手掌握成半圓形護住蠟燭。 這也算是難得的體驗了,哈哈。 童哲把蠟燭立在書桌一角。剛才搖擺跳躍的火焰此刻仿佛也定了下來,安靜地給整個房間輸送著光線。 你看墻上那像什么。 有了光,夏冉江緊繃的神經(jīng)也松了下來,被眼前的光影吸引。 順著夏冉江的手,童哲仰頭看向左邊的墻壁。 一只貓? 不覺得像狗嗎? 明明是貓好吧。 貓哪有那么長的嘴。 我來給你比劃個狗。長這么大貓和狗都分不清。 說完,童哲往蠟燭那邊挪了挪,伸出手對著墻比了幾個手勢,墻上的光影不斷變形,漸漸地出現(xiàn)一條狗的側(cè)影,還吐著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