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郡主回來了 第55節(jié)
養(yǎng)外室絕非體面事,他再胡鬧也不敢聲張。前兩日才查到自己身邊居然養(yǎng)了個狼心狗肺的下人,經(jīng)常悄悄給江朝玉傳遞消息,正想尋機會處理了,誰知今日自己就遭了禍事。 江勤書又疼又氣,指向地上跪著的下人怒道:“把這個吃里扒外的拖出去亂棍打死!從腳打到手,一寸寸骨頭都打斷!” 江朝玉這才注意到屋中地上還跪著江勤書的隨侍。 隨侍今日被主子留在了院中,沒能跟隨出府,隱隱便覺忐忑。聽到江勤書的話,又開始不??闹^,害怕地求饒道:“絕對不是小人走漏了消息!家主饒命!郎君饒命!” 一擁而上的人七手八腳要將他拖出門,他奮力掙脫開,額頭帶血地撲到江朝玉的腳下,死命抱著她的腿哭道:“娘子救救小人吧!小人不想死!” 江朝玉一腳踹開他,白著臉見他被扭住手腳抬走,而后直接壓在屋外的院子里一杖又一杖挨著打,叫聲越來越弱,沒一會兒就再沒有聲音了。 江朝玉嘴唇輕顫了兩下,被打的側(cè)臉已經(jīng)迅速紅腫了起來,轉(zhuǎn)面向父親,泫然欲泣地問:“父親,您也不信我?” 江圍坐回凳子上,冷聲道:“從前總是縱著你,才會讓你闖下這樣大的禍事來!” 在江朝玉趕來之前,江勤書向父親訴苦,將這兩次得罪郭素的事歸結(jié)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你縱著的是他!”江朝玉滿眼怨恨,“你只愛你的寶貝兒子,可他爛泥扶不上墻,活該有今日!你再這樣慣著,下一次就是死在外面!” 江靜曼覺察到氣氛愈發(fā)劍拔弩張,趁父親還沒有徹底發(fā)怒,連忙用力將meimei拉了出去。 一路往回廊上走,見四處無人江靜曼才嚴肅地問:“到底是不是你?” meimei從小就愛捉弄江勤書,但這兩次的后果實在太嚴重了,不是他們家能承受得起的。 江朝玉眼中還含著淚,胸口起伏,不過面對親jiejie還是沒有說氣話,委屈道:“這次真不是我!” 她確實動過這樣的心思,試圖讓郭家人得知江勤書養(yǎng)了個和秦珠極像的外室,但身邊的婢女勸她說那郭素可不是好招惹的,頭一次算是放過了江家,沒真?zhèn)跁慕罟?,若再來一回可就說不準了。 江勤書到底是江家人,郭素要是遷怒,整個江家都落不到好。她這才歇了心思。 如今也算是印證了婢女的猜測。 江靜曼嘆氣:“父親若要我嫁那郭素,嫁就是了!無須你這樣為我出頭!”她心里很清楚,meimei恨姨母勸說父親把她賣給郭家,好能攀上高枝,為江家的未來鋪路。 江朝玉吸吸鼻子,遲疑著說:“我見過郭素了,他……憑樣貌倒也配得上jiejie。只是上一回極不給咱們家面子,我有些怕他,哪里還敢再去招惹?” 江靜曼聽出meimei的語氣明顯有變化,似乎怨氣中夾雜了不甘。她摸了摸meimei的頭,柔聲勸說道:“父親肯定又要去登門賠罪。既然大哥被放回了家,事情應(yīng)也不會更糟了,這幾日你別去他和父親面前討嫌,自行在院中禁足吧。” 正如江靜曼猜測的那樣,江圍知道兒子是因何受傷之后,顧不上責罵他,先換了衣裳坐上馬車去找郭素請罪。 到了郭素面前,汗水已經(jīng)濕了他背后的衣裳。 “令郎行事不檢,鬧出這些風波來。你這個做父親的認為當如何平息此事呢?” 江圍一聽郭素這句話,惶恐不安地請他饒過庶子一命。 郭素喝著茶,漫不經(jīng)心道:“我要是真要他死,今日被抬回江家的就是一具尸體了?!?/br> 江圍抬手擦汗,兒子被打斷了一條胳膊,自己非但不敢責怪罪魁禍首,還要謝他網(wǎng)開一面。畢竟對于掌兵馬大權(quán)的兵馬使來說,他們江家確實如螻蟻一般,隨意便可被碾死。 “既然是你們江家人鬧出來的事,那便由你們江家來處理,不算為難吧?” 江圍自然無所不應(yīng),應(yīng)下后在原地踟躕。 “送客吧?!惫貙芗业?。 說完便先行起身走了。 而江圍如蒙大赦,不敢再多留,對著郭素的背影深深施禮后幾乎是逃出門去。 江圍原本以為是自家女兒鬧出的事,回去后左右為難,既做不到大義滅親,又不敢找替罪羊糊弄郭素。 一邊大力派人調(diào)查,一邊發(fā)愁不已,頭發(fā)都不知揪掉了多少。 郭素嫌江家辦事慢,兩日后大發(fā)慈悲找人暗示江圍,指出散布消息的主使者乃是潘家的小兒子,潘齡。 潘齡與江勤書有仇,過去便針鋒相對,最近還曾大打出手。本以為這是個借刀殺人的妙計,可世上無不透風的墻,事情到底還是敗露了,引火上身。 隔日,竇瑜聽說郡中潘家的小兒子被人扒了褲子,于夜里吊在長街的一根高桿之上,直到天明時分才被人救下。 這一消息迅速壓過了之前的傳言。畢竟江勤書的那樁艷聞只算得上道聽途說,還無機會驗證,說上一兩天眾人也就沒了興致,而潘齡光溜溜的兩條大白腿可是全郡不知多少人親眼所見的。 那潘齡素來風雅,極好面子,上一次和江勤書打架不慎被抓破了臉,都幾日不曾出門在人前走動,這一回可是丟了大人。 …… 同一日。 管家有事來向郭大人稟報,見主子們還在用飯便駐足門邊,想等到大人出門后再與他講,飯后秦風海卻將人留下說話。 閑談片刻,郭素留意到管家有事要說,直接喚他進門。 “有何事要報?” 管家剛要湊近郭素耳邊,郭素卻見旁邊坐著的阿瑜一臉好奇,擺手示意管家無須近身,有什么事講出來便好。 管家立刻收回邁出的腳,站在原地道:“江勤書死了?!?/br> 竇瑜意外。 雖然因為外面的傳言她對這個江勤書印象更差了,可乍然聽聞一個曾見過的,活生生的人沒了,也覺得怪嚇人的。 秦風海同樣沒有料到江勤書會是這種下場,他第一反應(yīng)便是看向郭素,眼中分明寫著:你就直接把人處理掉了? 郭素與秦風海對視后又看向管家,問:“死了?怎么死的?” 總不至于是被嚇死的吧。 秦風海覺得他裝模作樣,認準了這便是他之前說的“處理”。心道:這小子的手段竟比自己年輕時候還狠吶。 管家輕聲答:“虐殺?!?/br> “他這是與人結(jié)仇了么?”竇瑜問。 管家道:“江勤書在外常與人有摩擦,可那都是些小仇,還不至于丟了性命?!?/br> 第71章 相處 終于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將書拿了…… 江家家主唯一的兒子遇害,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江勤書斷了手臂在家中養(yǎng)傷,結(jié)果離奇地慘死家中,這件事官府也介入了其中, 仍遲遲沒能抓住兇手。 這段時間街上常有官兵跑動, 因怕竇瑜被沖撞了, 佰娘等人都不愿她出門。 竇瑜在院子里又一連憋悶了好幾日。 早上陽光還算好, 午后天氣卻有些陰沉。她嫌棄屋中光的線不夠,讓下人將桌案搬到了院子里, 好能坐在院中品茶讀書。 正看得入迷, 不知今夕何夕時,樹上忽然掉下來了一團黑影。 竇瑜放下看了一半的書, 繞過書案湊近去看, 發(fā)現(xiàn)掉落的原來是一只麻雀。小小麻雀的才有手心大小, 羽毛已經(jīng)長全了, 居然還不會飛。她蹲下來把它攏進手心,托了起來。 它趴在她手里啾啾地叫著,呆頭呆腦,十分可愛。 她捧著小麻雀, 仰著頭繞樹轉(zhuǎn)了小半圈, 很快便找到了高高的枝杈間隱匿于葉中的鳥窩。之前便知道自己院子里的這棵大樹上有鳥筑了巢。佰娘還說鳥兒肯在此地筑巢代表著祥瑞盈宅,是好兆頭, 不許下人打擾。 陪在她身邊的婢女看出了她的打算, 道:“奴婢這便去叫下人拿梯子過來,將這小東西送上去?!?/br> 竇瑜估摸著樹枝到地面的距離, 覺得爬上去再容易不過了,叫住婢女,說:“何至于那么麻煩, 我自己便能送上去?!?/br> 說完將手中的麻雀交給了婢女。 婢女想要阻攔她,可她已經(jīng)走到了樹前,二話不說便將裙擺撈起,探長手臂握住了一條比略粗些的樹杈,使力試探了它的堅硬程度,然后踩著粗糙的樹干借力向樹上攀爬。 她的動作算得上矯健了,腳一踩手臂一拉,整個人就坐在了距地面不足一人高的樹枝上,坐穩(wěn)后朝婢女伸手:“給我吧。” 婢女已經(jīng)被嚇傻了,一邊舉高手臂,一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醒道:“您可仔細些!若叫您受了傷,佰娘定會責罵奴婢的?!?/br> “這才多高啊?”竇瑜很小時候就會翻墻爬樹了,對這點高度嗤之以鼻。她慢慢站起身,躲過交錯的枝椏,墊腳將麻雀小心翼翼地放回巢中。 這棵樹長勢茂盛,枝干又粗又結(jié)實,完全支撐得起她細瘦的身體。反正爬都爬了,她索性靈巧地在枝葉間鉆過,提腳往更高處攀。 站得高,能越過院墻看得很遠,若再爬得高些,怕是整座府邸都能收入眼中了。 婢女急得直跺腳。沒想到娘子玩心大起,膽子居然這么大。 竇瑜在奉都城內(nèi)被約束了幾年,把性子都快磨平了,如今來了云水郡,性子野回去了不少。她貪戀廣闊的視野和高處的微風,遲遲不想下去。 茂娘一進院中便看到了樹上的竇瑜,慌忙地跑到樹下,抬頭花容失色道:“小祖宗,您這是在做什么?怎能爬這么高!” 說完又催促婢女去取梯子來。 竇瑜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低頭笑嘻嘻地問:“茂娘,你回來了?無難師父最近如何?” 茂娘今日一早離府,是去寺中看過了無難。 云水郡最大的一座寺廟建在鶴丘山上,無難只身一人徒步上山入寺,見過主持一面后得他收容,留在寺中為小弟子們講經(jīng)。 竇瑜怕無難在寺中受欺負,常常命茂娘去探望。 茂娘對竇瑜沒了辦法,關(guān)注著她的腳下,生怕她踩不穩(wěn)墜落下來。聽到她的詢問,舉起在懷中抱了一路的佛經(jīng),回道:“無難師父一切都好。這佛經(jīng)是他親手抄寫的,讓我拿來給您?!?/br> 竇瑜已經(jīng)收過無難許多經(jīng)卷了,都是他一筆一劃親手寫的,用以抄寫經(jīng)文的墨里還混了朱砂,字字用心。 茂娘方才的驚叫聲把院子里的婢仆都吸引了過來,一群人圍攏在樹下,連房中做事的佰娘和春珊都出門來看。 竇瑜無奈地將他們都攆走,蹲在樹上說:“好了好了,這便下來了?!?/br> 她人還在樹上坐著,垂落雙腿,下裙微微搖晃擺動,院門卻忽然被敲響。 郭素推門進院中,便看到了這一幕。 方才茂娘因為心急,院門未關(guān)嚴,他輕輕一碰便開了。 院子里一眾下人都低下了頭,向他見禮。 郭素走到樹下,往樹上看去,無奈笑道:“這是在做什么?” 竇瑜也對他粲然一笑,指指頭頂,“鳥兒掉下來了,我送它回家?!?/br> 郭素對著她抬起手,道:“先下來吧?!?/br> 竇瑜聽話地伸展雙臂,他身材高大,手臂也長且有力。她身體輕得像片羽毛一樣,被托著小臂,穩(wěn)又輕盈地落在地上。 見她站穩(wěn)了,郭素沉吟,問:“是不是在家中呆久了,覺得悶了?” 竇瑜方才爬得高,他隔著一重院墻遠遠就看到了。遲遲不愿下來,是不是嫌棄這院子太?。克闹邢胫?。 竇瑜道:“好像是有點兒。” 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放著一張書案,一陣風吹來,案上的書頁嘩啦作響。郭素好奇地問:“是在看什么?” 他轉(zhuǎn)過身,修長的手指剛觸上書面,竇瑜快步上前,手指擦過他的指尖蓋在書上,笑了笑,說:“……在讀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