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回信 第96節(jié)
也許從不承認(rèn)他的母親也會為他流一顆眼淚—— 而在這條一往無前奔赴去死和犧牲的路上。 似乎,唯一的插曲就是遲雪。 他從前不懂自己為什么會在遲雪的事上感受到自私,為什么會有雜念。 他以為那是因為她是“小老師”。這是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他以為自己對她不一樣,是因為她是他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對他表露善意的人,曾經(jīng)溫暖過他的人生,給過他生的希望,是他想過要一起生活的人。因為模糊的愛。 但這一刻。 模糊的東西似乎被拂去水霧。 露出真容。 于是他終于懂了。 這是他和她所共有的。 “由愛而生,自私的慈悲”。 他的愛也好。 欲也罷。 在這一刻,給了他所有的解答。 他愛她。 比所有的、全部的、偉大的、冠冕堂皇的榮耀更重。 他想活下去。 因為她想要他活下去。 ……因為她也堅定地愛著他。 第49章 (三更)“我絕對不松手?!薄?/br> 而也正是在那天。 遲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解凜說出了自己這段時間來心里所籌謀的“計劃”。 “我決定了。” 她說:“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先穩(wěn)住他?!?/br> “只有穩(wěn)住陳之華,這樣他才不會傷害我身邊的人,也給你爭取一些調(diào)配警力和走程序的時間?!?/br> 正如黃玉所說,現(xiàn)在還不是魚死網(wǎng)破的時候。 他們都不是陳之華那樣的瘋子。 所以既不敢、也沒有和陳魚死網(wǎng)破的資本。 因此,她要做的,或者說,她憑借自己現(xiàn)在這個“身份”能做的,其實最好的選擇,就是像今天在飯桌上做的那樣:拖延時間,給那些暗處抗?fàn)幍娜藸幦』蠲臋C(jī)會。 畢竟,至少目前來看,陳之華似乎還是會顧及她這個“女兒”的看法和意見的。 只要他沒有傷害自己,就說明還有權(quán)衡的機(jī)會。 “我之前想過,如果他真的死了,也許我確實該離開,因為除了他之外的那些人,都是可以逃開的,我對他們來說沒有什么威脅。只需要改一個安全點的身份就好了?!?/br> 遲雪說:“但是現(xiàn)在陳之華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逃就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無論我逃到哪里,他都會一直找到底。我有這個預(yù)感?!?/br> “但你根本不是他的女兒?!?/br> “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br> “……他遲早會知道!” 解凜的語氣緊張起來。 緊攥住她手腕,他的表情亦隨即變得嚴(yán)肅。 “總之,你不是警察,也根本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遲雪,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你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他會怎么對你?!” “我會盡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 “盡可能?”他幾乎被氣笑,“你這根本就是在玩命——!” “你忘了,我還有那包頭發(fā)?!?/br> “……什么?” “麻仔的頭發(fā)?!?/br> 遲雪的語氣愈發(fā)篤定。 “而且,其實從時間線上推,我能感覺到,他一定是有什么理由、也很相信我是他女兒這件事的,不然這段時間不會做這么多‘多余’的事?!?/br> “……” “總之不到萬不得已,我一定不會冒險。解凜,你相信我——而且實在不行,【工/仲/呺:xnttaaa】我也會找機(jī)會拿頭發(fā)出來自證。只要謹(jǐn)慎一點,我想應(yīng)該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不行。” “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可以這么冒險?!?/br> 如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 明明她已經(jīng)考慮了這么久,準(zhǔn)備了這么久。 她只是想要盡可能地幫到他。 然而,他還是只有簡單而決絕的一句。 “不行就是不行。” 眉頭緊皺間,拉著她的手一時沒控制住力氣,竟活生生攥出一圈紅痕。 然而他亦沒松手。 兩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如“對峙”一般。 頭先床邊接吻的旖旎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直到許久又許久。 她的眼神最終落定在他胸前、左肩……層層疊疊的紗布和數(shù)不完的傷口上。 “……我不?!?/br> 竟也跟著犟起來。 畢竟,對于這件事,對于陳之華的恐怖和心機(jī),她自認(rèn)為已經(jīng)有了清楚明確的認(rèn)知。 而她所提出的“溫水煮青蛙”辦法,理智而言,也已經(jīng)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何況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陳之華的命,而是‘名單’。沒有我,你撬不出來那份名單的。解凜,我會幫你?!?/br> “這不是在玩過家家。” “我也沒有在開玩笑,”遲雪反手攥住他的手,“而且今天他對麻仔,也根本沒有表現(xiàn)出非常大的敵意,甚至還愿意出大價錢給他做白事。所以我想他對我……哪怕最后敗露了,我想,也不至于當(dāng)著黃玉的面殺了我。還是有機(jī)會的?!?/br> 這些天來,無論是在“情報信息”還是現(xiàn)實的觀察上,她都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 現(xiàn)在唯一放心不下的。 也只有家里那個、“為了不讓他擔(dān)心所以基本事都全瞞著他”的老父親。 只要能把父親安全送走。 她想。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也許就可以安心地配合解凜的行動,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逐步套出陳之華手里那份名單,之后再把這個可恨的雙面臥底重新收入監(jiān)獄。 “畢竟這里不是北城,無論在警力調(diào)動還是程序上,都很難和那邊比——抓他是有困難的。我很清楚,解凜?!?/br> 說話間。 遲雪握緊他的手。 手心隱隱沁出汗意。 “而且,你今天的情況已經(jīng)讓我很擔(dān)心,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所以,今后,能用軟刀子的地方,我再不讓你去和他硬拼?!?/br> “……你太天真了,遲雪。” “我只是想要把損失降到最低?!?/br> “而且,”她說,“解凜,沒試過,你怎么知道不行呢?” “這不是需要你去做的事。” “但是我可以做,你讓我試試,”她卻仍然堅持,“最起碼我的損失不會高過你。他不會動我的,至少現(xiàn)在不會?!?/br> 然而。 話都說到這份上。 這之后,無論她怎么說,好話賴話,硬話軟話都說盡,說到底,口干舌燥,解凜卻依然沒有答應(yīng)她。 他唯一給她的答案,就是“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你要我把你爸爸送走,可以,”解凜說,“但是只有一個人走就不可以,必須你跟他一起走,等這邊的事解決,北城的后續(xù)支援調(diào)配過來,我再去找你。” “但你這個過程也需要時間。” “……但不需要你來爭??!” 他的聲音一大。 牽動傷口,瞬間又忍不住咳嗽連連,臉上血色盡褪。 卻仍是不舍得松開、緊緊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