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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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在下便是呃,在開智后,入山寺內(nèi)學(xué)習(xí)佛法。那精怪又忙忙地插言道。 這家伙,實在啰嗦! 靈然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窗外天光,又點了點頭,耐下性子道:甚好!現(xiàn)在,我們再接著往下說好不好? 那精怪又縮了縮脖子,知曉靈然煩他了,不再插話。 靈然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這才繼續(xù)往下說道:過百年后,這時再來看山間的左鄰右舍,自覺在無情界中也算是翹楚了。各位均是天選之子,得以開智慧,又逃過百年劫難修成人形,這時再來看人就覺得不公平,道,我這辛辛苦苦五十年,甚至百年以上,才能夠站在與你們一樣的地方,與你們一樣的說話,但走在人世間倘若一個不小心喝多了酒或者叫人用葫蘆收了去,到底還是個妖怪,不被人尊重! 他這個話茬,說到一眾山精木怪的心坎里去了。 不錯!那些精怪紛紛點頭,面色戚戚然道,小和尚這話說的對!我等整日里提心吊膽,混跡于人間時,唯恐一招不慎就叫人燉了!更有些邪魔外道者,甚至將我等煉制成丹丸,以益壽延年。 是了,這時你們必然恨著!覺著人為何如此妄為,天道卻不叫他投生為畜牲,而是公然行走于天地之間,堂堂正正? 不錯!就是這樣!有些人那樣壞,為何他們還是能夠衣冠楚楚,而我等只能畏畏縮縮,躲于暗處不得見天光? 這就是小和尚我接下去要說的了!靈然給自己斟了一杯百果香,抿抿唇,隨后皺了皺眉,換成一杯桃花釀。 今日是個不正經(jīng)的辯經(jīng)說法,你們?nèi)羰切判『蜕形夷?,我便接著往下說。 信!當(dāng)然信小法師! 好!靈然又點了點頭道,你們只見著人的榮光,見著他們富貴榮華,卻不想,即便投生為人,也有那命不好的。生下來就叫父母丟棄在路邊,眼睛還不及睜開,尚未見過這人世間的花是什么顏色,陽光是什么味道,便活活凍餓而死,死后也不過叫人隨手扔在雜土亂草中,連個埋骨之地都沒有。甚或有戰(zhàn)亂年間,百姓易子而食,活生生的嬰兒,甚至是孩童,就這樣叫人割碎煮了吃。你們覺得,這與投生為畜牲有何區(qū)別? 如此說道,好像也沒什么區(qū)別。 是啊但其實還是有區(qū)別的。靈然垂眸淡淡地道。因為畜生被捕殺時,不一定開了靈智,但是人在被人殺了吃時必然是知曉的。心內(nèi)知曉即將到來的厄運,卻無力掙脫,這種更為悲傷。 一眾精怪默然。 靈然又道:就算生于盛世,家中家境也富裕,又有到了十三四后想擇業(yè)從師,家中不許,非逼著去經(jīng)商,又或者想娶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卻被迫與另一個極丑的臉上有麻子的肥女人聯(lián)姻。 眾精怪不覺笑起來,道:我等從不煩惱這些兒女情長人間恩愛。 是啦,你們不煩惱,可是人不同啊!靈然悠悠地道:人這一輩子,必定要擇一伴侶。若是擇的好,兩情相悅,當(dāng)然是日子過得。但是世間大多數(shù)都是彼此兩見兩相厭,互相厭憎卻又不能離棄,直到一方病死或者是遭遇大變故才能分開。這樣互相厭煩的兩個人,朝夕相對,滋生許多苦惱,這個是情苦,你們可能就很少體會到了。 眾精怪皆一臉漠然。 方才說的這一種情苦,佛家也叫怨憎會。彼此不喜歡卻被迫綁在一起,天天相見,天天爭吵,見到對方便如同掉入無間地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快活的,卻不能發(fā)泄出來,這個就是怨憎會。 又或有另一種情苦,叫□□別離。也就是說,人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不能在一起,或者在一起了,卻面臨死別。彼此相對,淚滂沱,卻無力回天,這便是愛別離。 又有第七種苦,叫求不得。遇見了喜歡的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卻求不得;或是看上了一樣寶貝,朝思暮想,拼了命都想得到,規(guī)劃了數(shù)年甚至是幾十年,最終就在即將成就的時候功虧一簣,叫別人捷足先登了,這個也苦。當(dāng)然你們可能并沒有此體會 靈然潤了口桃花釀,笑笑。我便打個比方,好像你們就要飛升了,卻在飛升前一天,給道士捉了,打回原形,一切重新來過,甚至連靈智都失去了,這可苦不苦? 苦!當(dāng)然苦!一眾精怪紛紛叫屈。這等道士倒是實在可恨! 是!靈然將話題拉回來,繼續(xù)道:這求不得,于在座各位而言實在是極少的。因為你們求的少,心思轉(zhuǎn)的也少。一生所求,要么是像小七娘那樣在人間尋個愛郎好生過日子,歡歡喜喜地陪那人百年,又或者就像老松老柳方才所言,只是想能夠飛升成道。 而人不同,人有七竅,心思九轉(zhuǎn)十八彎。上一刻還想得到的東西,下一刻就已經(jīng)厭憎了。這世上有許多人,受夠了求不得之苦,又有許多人,在得到后轉(zhuǎn)眼就棄若敝履。人的心每時每刻都在變,人所求的東西也千奇百怪,每一天都有新的欲望產(chǎn)生,下一刻又在新的際遇中消弭。這生滅之間,萬念起伏。每一時,每一刻,這顆心都在受著煎熬。 做人怎的如此辛苦?老松忍不住插言。按小法師剛才所說,難道就沒有一絲快活不成? 有!當(dāng)然有!但是人若想得久長,若想得快活若想得大快活,確是極難的。甚至比你們,要難的多了! 靈然垂眸而笑。想起那時在涼亭中,靈拂子所說。 他一字一句地,將靈拂子所講過的道義重復(fù)給東安寺內(nèi)一眾精怪們聽。人心雜而不純,欲.望極多,終身受欲念羈絆之苦,沉淪苦海,流離生死,不得解脫。 隨后他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油然而生感慨。你們羨慕人,卻不知人也羨慕你們呢! 眾生皆苦,苦苦皆不同。靈然懷中抱著一壺桃花釀,眉眼低垂,唇齒間仍有桃花清甜的氣息。 百果雖好,到底不及二月夭桃。 他有些想桃花了。在劍閣十年,逍遙山中什么花都沒有。唯一一次下山就是叫人攆走,他還沒來得及好好逛一逛,那座常年云霧繚繞的仙山。 不知會不會有一天,逍遙山中也會開滿桃花? 靈然半闔著眼眸,思緒不知飄往何處,口中卻依然淡淡地笑道:所以呀,做人有做人的好處,做妖有做妖的好處。各有因緣,莫相羨! 那日,是東安寺中第一場也是最后一場說法。靈然與一眾山精木怪從日暮黃昏講至夜色深沉,天幕上布滿耀眼的星辰,一條淡白色的銀河在頭頂若隱若現(xiàn)。 黑蛇不知何時悄悄溜下靈然指間,沿著他的胳膊簌簌而上,直從靈然衣領(lǐng)中爬出來,昂起頭,輕輕地啄了一口靈然的唇瓣。 別鬧! 靈然話語里已經(jīng)微帶了些醉意,一雙黑白分明的鹿眼難得瀲滟。大郎,仔細(xì)聽課! 黑蛇抖了一下,張開嘴,兩粒芝麻粒大小的眼睛一瞬間迷蒙。那神態(tài),酷似人類打了個哈欠。 真不愛學(xué)習(xí)!靈然嘲了一句,唇角上翹,兩指拈起黑蛇,將它小心地放在桌案上。桌案上百果堆成一座小山,黑蛇臥于其間,不一會兒就游去喝酒了。 琉璃盞內(nèi)酒液剔透,黑蛇埋頭喝的津津有味。 靈然睇了一眼,又掉頭與眾精怪們繼續(xù)辯經(jīng)。 第77章 孤僧靈然(志怪)43 那日是東安寺中第一場也是最后一場辯經(jīng),三日辯經(jīng)期滿,靈然完勝。 一眾精怪提著小包裹,臨走的時候一去三回頭,紛紛對靈然絮語道:小法師,若是他日有緣,我等必定還來拜會! 隨緣吧!靈然揮揮手,呲牙笑了一聲。在陽光下露出一口雪白糯米牙,眼尾微彎。 黑蛇伏在他肩頭,早已昏昏大睡。要不是靈然時不時用小指尖往上撥一下,它就得從肩頭掉下去。 柳樹精不知為何,始終站在寺門口徘徊不前。直到眾精怪都走完了,就連老松都走了的時候,柳樹精才從陰影處走出來,喊住送完了人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回寺的靈然。小,小法師! 喲,你還沒走? 靈然回頭,微帶了一些醉意,兩頰泛起淡淡的桃花紅。他懷中抱著喝剩的半壺桃花釀,在夕陽下瞇著眼沖柳樹精笑道:怎么,還有何處不明,咱接著辯? 不辯,不辯了!柳樹精搖手,隨后又吃吃地道:小七娘這一趟去人間,恐怕沒有三五十年,不得回來了。 靈然呲牙。許是在鐘府玩的快活!你不提,我都忘了去接她。 柳樹精聞言,笑的略有些苦澀。她若歡喜,便隨她。只是我等辭去后,山高海闊,或許不一定能再遇見了。 怎么,你們要行遠(yuǎn)路?靈然詫異。我以為你們還在長安城附近! 長安城附近,恐沒有多余的地方。柳樹精苦笑。小法師已被大唐封為國師,恐怕不久后,這大唐國運便會蒸蒸日上,屆時一片盛世繁華,人煙稠密,我等再無容身之處。 那你要去何處? 聽他們說,有座不羨山。 靈然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羨山這地方,是他在鐘府說來騙那對老夫婦的,怎么這個小世界還真有一座山叫不羨? 聽說那座不羨山中開滿了桃花。老松酷愛桃花,要攜著他那株小桃花搬去那里住。我與老松做個伴,也去不羨山了。倘若小七娘回來,尋著小法師,勞煩法師跟她說一聲,就說倘若,倘若她有空 柳樹精說不下去了,就連唇角那抹苦笑也完全收起,眉眼下垂,看著像要哭了。 靈然瞅他模樣,主動接話道:若是小七娘來尋,我自然會告訴她,你們在不羨山。 好,勞煩法師! 柳樹精說罷,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朝靈然做了個長揖,隨后終于也走了。 一時間,東安寺內(nèi)連只會跑的兔子都沒了。 靈然大搖大擺地往寺內(nèi)走去,看了眼空蕩蕩的庭院,抬頭仰脖咕嘟嘟又灌了一大口桃花釀。 淡而清甜的桃花香在空氣中散開。日暮黃昏,天色將雨未雨。寂靜的連蟲聲都不可聞。 嘶嘶!頭痛! 日頭在西邊漸漸沉落下去,伏在他肩頭的黑蛇也終于醒覺,半蛇語半人言,喊了一聲痛。 寶貝兒,你須也少喝些! 黑蛇從他肩上抬起頭,然后又在夕陽下化成人形。 一身紅衣的青柳大郎站在靈然面前眼中,扶住額頭,嘆息了一聲。卻忘了!今天是魏王李泰大婚的日子,崔彧想必會去鬧洞房,到時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這已經(jīng)是三日前的事了!靈然嗤笑,晃了晃空掉的葫蘆瓶。 啊!青柳大郎頓足。趕緊去!遲了恐那魔頭又跑了! 他能跑哪里去? 靈然醉眼乜斜,瞟了青柳大郎一眼。 青柳大郎叫他這一眼,險些勾的魂都飛了。忙定了定神,咳嗽兩聲,道:寶貝兒,這事兒須馬虎不得!捉完這只魔,咱們在大唐的任務(wù)就算結(jié)了 原來當(dāng)真是有任務(wù)! 靈然一口截斷,隨即冷嗤。你們瞞得我好苦??! 他說著隨手拋掉葫蘆瓶,也不搭理青柳大郎,搖頭晃腦地走了。拖起荒腔走板的調(diào)子,徑自穿過這寂寂庭院,寥落地唱起戲來。 想當(dāng)初 三千熱血拋頭顱, 卻一切成空。 他唱的也不知是什么調(diào),詞都是現(xiàn)編的。只是那揚長而去的背影,在夕陽下,不知為何竟顯得格外蕭索。 * 當(dāng)夜,寅時過了三刻,天色透明如同一塊青色的玉。靈然一襲白色僧袍,借著這蒙蒙光線,腳下生風(fēng),倏忽間便與青柳大郎二人到了魏王府。 許是慮及今夜降魔極其兇險,青柳大郎特地化作人形,一路與靈然把臂而行。兩人聯(lián)袂奔馳,一襲紅衣與白衣交錯生輝。 入了魏王府后,青柳大郎輕車熟路地踩著青灰色屋脊,直奔上次捉到李泰的地方。揭開瓦當(dāng),就見屋內(nèi)紅燭高燒,新嫁過來的王妃正一臉凄惶地坐在床邊垂淚,魏王李泰卻不在屋內(nèi)。 果然!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均想著,看來這廝又與崔彧那只魔頭鬼混去了! 去何處尋?靈然壓低嗓音問。 青柳大郎略一踟躕。待吾試著尋一尋這府內(nèi)魔氣! 靈然點頭。 青柳大郎閉上雙眼,深呼吸一口氣。再睜開時,暗金色豎瞳內(nèi)光芒乍現(xiàn)。 西南角!飛雪亭。 走! 靈然起身,下意識又將手指搭在青柳大郎胳膊上。青柳大郎一愣,隨即唇角上揚,反手緊握住靈然的手,兩人聯(lián)袂飛至魏王府西南角處。 在那假山后頭果然見著一座亭子,亭內(nèi)魏王李泰與崔彧一坐一立正在說話。崔彧靠亭柱站著,著紫衫玉帶,唇邊掛著一抹涼颼颼的笑。李泰一臉頹喪地坐在那里,面上尚有淚痕。 青柳大郎用結(jié)界護住靈然,兩人身形隱沒于暗夜中,隨氣流波動逐漸潛行至涼亭。 二人剛靠近,就聽李泰正哽咽地說道:阿彧,你我二人相識于微時,一路扶持到今天,也曾相約一起白頭。哪怕將來博陵崔家不要你了,孤在這皇權(quán)斗爭中也不一定能存活下來,但你我總歸要同歸的。 同歸?崔彧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要我同你一道死吧? 這話甚是涼薄。 李泰猛然抬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崔彧。眼睫上有眼淚,在眼白處卻泛起了詭異的鮮紅。阿彧!你我分明說好的!可是,你變了!如今你硬逼著孤娶妻,又要孤去奪太子的那個位置阿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崔彧垂目冷笑。別整天哭哭啼啼的像個小孩子!這些事,你不肯做,李承乾自然肯做! 你! 李泰噌地一下站起身。 你不是一向都很清楚的嗎?崔彧冷笑。就連我這個人,你不稀罕,李承乾也稀罕的緊! 你!李泰氣的臉都白了,胸口劇烈起伏。你,你恬不知恥! 呵呵!崔彧垂下眼皮,淡淡地道:他對我如何,三天前你大婚時,你也親眼見到了。只須我一句話,李承乾就能忍氣吞聲。他啊,什么都肯聽我的! 阿彧!李泰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