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他能看出來這橘子很酸么？

    非讓他嘗嘗不可的心思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她輕咳兩聲，交代道，“你把眼睛閉上?！?/br>
    慕衍沉默了下，緩緩問道，“為何？”

    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蘇瑤飛快地皺眉又舒展開，索性光明正大道，“我想請你吃橘子?！?/br>
    她掰下一瓣，舉到小少年面前，笑眼盈盈地哄騙道，“這橘子是南邊新貢上來的，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這時節(jié)，吃橘子再好不過了?！?/br>
    小女郎忍著不笑出聲，白皙嬌氣的臉龐在日光里越發(fā)生動，連眼里都盛滿了細(xì)碎的光芒，直將原本肅殺冷清的秋意襯托得溫暖幾分。

    為何對他這般好？

    慕衍摸摸自己的臉，接過了那瓣橘子，涼涼軟軟的果rou入口，他垂下眼睫，并沒有什么異樣。

    這讓蘇瑤有些失望。

    她歪著頭，不死心問道，“好吃么？”

    慕衍點(diǎn)點(diǎn)頭，他并非不懂世情，這既是縣主剝給他的，便是有些酸，也不能承認(rèn)。

    難不成阿兄手氣好，一挑就是個甜的？

    蘇瑤不信邪，又掰了一瓣放進(jìn)自己口中。

    于是，滿庭院的宮人都看見，長寧縣主皺著臉，連忙小跑到亭中，一邊氣得不行地盯著那不出聲的小郎君，一邊拿起茶水一個勁兒漱口。

    酸！比她自己剝的那枚都酸！

    蘇瑤幾乎要酸出淚花了，她看著平靜如常的慕衍，又看看四周隱隱竊笑的婢女們，簡直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誆她的。

    一盞茶都用盡，她才覺得好受些。

    蘇瑤索性端起一整盤橘子，都塞進(jìn)慕衍懷里，再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抱著酸橘子有些怔怔的少年。

    “你既然喜歡，那便都給你。但這些橘子，你不可分給別人，或是偷偷丟掉?！?/br>
    她一字一句認(rèn)真交待道，“一定是你自己吃掉才算！”

    10. 第 10 章 他想討好縣主

    原是逗他玩的，慕衍靜靜看著蘇瑤，將小女郎忍笑的模樣盡皆收入眼底。

    他倒也沒有生氣。

    這果子雖酸了些，但又不是不能充饑。

    比之他在冷宮饑一頓飽一頓，時不時要靠阿娘偷偷托人，或是用黃犬叼來的銀錢跟內(nèi)侍換些勉強(qiáng)下咽的食物來，要好上不知多少。

    早在被宮人接來鳳儀宮的路上，他便已思量過，即使長寧縣主性子跋扈，喜好打罵下人，也都是不妨的。

    他不過是借陣東風(fēng)，得個身份離開冷宮罷了。

    而現(xiàn)下如此……

    慕衍抬手欲將一枚橘子放入袖袋中，絲滑衣料便輕輕柔柔地拂過腕間天生的一抹紅痕。

    已經(jīng)是遠(yuǎn)超他的預(yù)期。

    “你裝袖袋里做什么？”

    蘇瑤看著他的動作，心里咯噔一下。

    話一出口，她驀地想起慕衍古怪的口音，還有不標(biāo)準(zhǔn)的禮數(shù)，甚至于他拿著樹枝在地上勾畫冷宮匾額上的題字。

    小女郎皺皺眉，突然覺得慕衍真是難辦極了。

    他大概不知道袖袋是用來放些什么的。

    想明白了這層，蘇瑤嘆口氣，出聲制止他，“你端著玉盤回去便是，無需往袖袋中裝?！?/br>
    她是由蘇皇后親自撫養(yǎng)長大的，她的兄長蘇兼也是由阿耶親自教養(yǎng)的，一舉一動俱是無可挑剔。

    可慕衍卻是自幼長于冷宮，自然是沒有人教他這些。

    “這是袖袋，你看，我也有的，”她低頭，將外衫的衣袖翻轉(zhuǎn)至臂彎處，露出個收口朝內(nèi)的月白錦袋，翻轉(zhuǎn)著展示給他看，還取出了內(nèi)中的帕子。

    “尋常是裝些細(xì)碎金銀物事，也有的朝臣會將公文放進(jìn)去。但是，我可從來沒有見過，有什么人把橘子都放進(jìn)袖袋里的?！?/br>
    小女郎嘟囔著，“沉甸甸的，怕不是走起路來，都會磕手?！?/br>
    慕衍瞧她一眼，默默將橘子收回盤里。

    蘇瑤順著他垂落的視線，發(fā)覺他似乎在打腰間魚符袋的主意，當(dāng)下就覺得有些頭大。

    “這是魚符袋！”

    她裝出了一派老成腔調(diào)，學(xué)著從前教養(yǎng)女官講課時的板正模樣，“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才能佩戴，其中三品以上佩金魚袋，其他人佩銀魚袋……而六品以下的……”

    慕衍其實知道腰間這件物事并不是用來放雜物的，且不說其上的花紋精致繁復(fù)，單說起這尺寸大小，便放不下什么。

    他只不過是想試探一下。

    卻沒想到蘇瑤當(dāng)真會耐著性子與他講解。

    小少年心里生出些異樣來。

    難道這位矜貴的小縣主對身邊之人，都這般寬厚？

    他卻是不大信的。

    在冷宮的時候，他閑時無聊，常常會聽見偏僻處宮人的竊竊私語。從只言片語里，他大約知道漪瀾殿的林貴妃私底下最是苛刻，而鳳儀宮的那位小縣主則是備受寵愛。

    受寵的貴人們總是驕矜跋扈的。

    慕衍一目不錯地望著比他矮了半頭的小女郎，卻覺得這話說得不對。

    至少他面前這位小縣主就是個特例，她分說著宮中應(yīng)當(dāng)人盡皆知之事，神情中卻連一絲不耐與輕蔑也無。

    大約真是因著自己這張臉，慕衍微一蹙眉。

    還不知道這么會兒功夫，這人心思就轉(zhuǎn)過了千百回，蘇瑤說完之后，抬眼就對上慕衍專注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