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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不對,她一個激靈。 慕衍是誰,慕衍是以后要害了蘇家的人,她方才怎么能好心跟他解釋這許多。 蘇瑤后退一步,警惕地盯著他,唇角噙著的那抹笑當即消失,無跡可尋。 少年眼尾低斂著,濃密的長睫在眼下投出如蝶影般秀美的弧度,眸子靜得像一汪水,湖心里只倒映著她一人的影子。 若是換了旁的小娘子,這會兒說不定都要悄悄地紅了臉,可蘇瑤卻是臉色越白。 她想起曾夢到過的場景。 月上柳梢,燭火曳曳,慍怒的俊美帝王將嬌弱的女郎欺抵在書櫥上,地上掉落了一地書簡,兩人離得極近,聲息相聞,男子高挺的鼻梁幾乎擦著她的。 那雙眸子里晦暗不明,仿佛醞釀著未知的疾風驟雨,同樣只倒映著她一人。 “縣主?縣主?” 月枝的關切聲傳入耳中,蘇瑤這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甩脫慕衍,自己跑回了后殿。 “縣主方才是這么了?怎么突然跟失了魂似的,就將那小郎君丟在那里了。” 月枝有些擔憂,這些時日,她早就發(fā)覺自家女郎時不時便會魂不守舍的。 蘇瑤深吸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簡單地敷衍了幾句。 好在月枝也沒想太多。 流霜好奇問道,“那縣主打算如何安排小郎君的住處呢?” ……這個問題,蘇瑤還真沒想過。 她托著下巴琢磨了會兒,覺得還是把慕衍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最是安全,免得他私底下有什么小動作,或是惹出事來。 “那就讓他住在耳房?” 鳳儀宮的后殿有不少屋舍,蘇瑤所居的是其中一間的主室,旁邊還連著兩間耳房,俱是堆放常用物事的,清理出來一間,也不是難事。 月枝詫異地抬頭,卻也沒有反對。 這事就這么安排了下去。 等慕衍被人引進耳房時,內(nèi)中都已經(jīng)收拾妥當。 “縣主素來歇息得早,她覺淺,容易被驚醒。夜間小郎君切莫要鬧出什么動靜,擾了縣主的安眠?!?/br> 領路的婢女輕聲細語,顯然都知道鳳儀宮的幾位主子都待他不同。 等婢女盡數(shù)退下,慕衍抬眼打量著室內(nèi)。 博山爐里淡淡的白煙清雅怡人,紫檀卷草紋束腰小幾上陳設著成套的金盤玉盞,盡數(shù)被高大的插燭銅樹攏進光影里,彩光流瀉,無不窮盡奢華。 于一介隨從而言,似乎有些太過。 他從幾案上撿起一只瑪瑙杯,光潔的杯壁上深紅紋理攀沿而上,在燭光里折射出溫潤異光。 一切都美輪美奐。 把玩片刻,他將杯盞放下,拂動的衣袖亦如流云般流暢順滑。 小少年再是敏銳聰穎,到底年紀小,看著此間場景也有些歆羨。 他想到自己初初在冷宮里見著蘇瑤的場景:神色慌亂的小女郎趴在搖搖欲墜的殿門上,探出頭,澄澈的眸子緊張地凝著他,似乎很擔心他被那黃犬咬傷。 也只有這般金尊玉貴,榮華錦繡堆兒里,才能嬌養(yǎng)出她那般心善柔軟的小娘子。 也才會同情憐憫生人。 慕衍眼里染上微弱的光,亮晶晶的。 他已然看得明白,長寧縣主其人,并非心思深沉之輩。若是他能討得云巔之上的這位小縣主的歡喜,豈不是就能借此扶搖而上。 不過,在此之前,需得先學會雅言與識字才是,少年暗暗思襯。 …… 之后的一連幾日,蘇瑤故意疏遠著慕衍??擅棵慨斔鲩T時,都總能看見熟悉的身影在與其他嘰嘰喳喳的宮人湊在一堆。 起初時,她不屑一顧,冷著臉徑直離開,心道那些婢女大約都是被慕衍的出色皮相迷了眼。 畢竟也只有她才知道,現(xiàn)下溫和俊美的少年,日后會成長為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可看得多了,心里不由得就泛起嘀咕。 那些宮人和他說說笑笑的,看上去很是輕松愜意,可他們能有什么可說笑的。 這日,又陪姑母去探望過太子阿兄,眼見用過藥后,慕珣的狀況一日好過一日,蘇瑤眼里漾著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走起路來都是飄的。 她打發(fā)了其他人去后.庭院里的花圃去逛逛,就又巧遇了正與人說些什么的慕衍。 而站在慕衍對面的那老內(nèi)侍,蘇瑤也認得,是鳳儀宮里侍弄花木的匠人。 平日里總是板著張臉,每每看見她要折花,都要搖頭晃腦地低聲喃喃,一問就是心疼那些花開得正好,正如人最得意之時,偏偏被這等不惜花之人摧折,真是可憐。 久而久之,看見她這位喜歡折花獻姑母的縣主,都要繞著走,聽宮人們私下講,他管這叫——不見不心疼。 隔著扶疏花木,蘇瑤的視線落到慕衍手中折斷的粉白的木芙蓉上,眉心輕輕一跳。 難不成是慕衍折花,被他逮了個正著? 蘇瑤的興致來了。 她翹著唇角,牽起裙子,整個人往樹蔭花影里躲了躲,打算好好欣賞慕衍在愛惜花木的老內(nèi)侍手下吃癟的模樣。 可等了等去,都不曾見那老花匠現(xiàn)出怒容,甚至說著說著,還撫掌大笑起來。 這什么情況? 蘇瑤好奇地想離近些,腰間玉環(huán)下的絲絳就勾到了細枝上懸著的護花鈴。 叮鈴——清脆的鈴響驚動不遠處的那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