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改。”

    季曉是個長情的人，熟悉的密碼就一直用。

    好比從前就喜歡的人，也無法變。

    無論是手機密碼，還是現(xiàn)在的房門密碼，都是他倆同一天的生日。

    這一刻，她竟然想起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荒誕得叫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季學(xué)亭看著她嘆了口氣，重新皺眉低頭回復(fù)。

    穆彥本來是站在一邊的，只是看見那男人直接拿了季曉的手機敲字，間或伸手摟了摟后者的肩膀，復(fù)又轉(zhuǎn)而看向緊閉的急診室大門，想說些什么，終于還是轉(zhuǎn)過身去。

    不久，有人從旁過來。

    “你好，我是季曉的哥哥，季學(xué)亭?！迸c季老師一并來的男子伸了手出來。

    穆彥這才正眼看過去，然后忙不迭握?。骸澳愫?，穆彥?！?/br>
    季學(xué)亭看了一眼后邊看起來很是鎮(zhèn)定地坐著實際上手指冰涼的人，似是下定決心般：“請問，里邊的人，是梁予衡嗎？”

    回答他的不是穆彥，是突然推開的急診室大門。

    醫(yī)生拿了報告單出來：“病患梁予衡的家屬在嗎？”

    季曉猛地站起來。

    不及接話，穆彥已經(jīng)站出去：“醫(yī)生，我們是今晨江上送來的海事救援人員，我們是他的同事，有什么文件我們可以簽嗎？我們單位可以負(fù)責(zé)，我們……”

    “患者目前暫時脫離危險，需要病人家屬來簽字住院?！?/br>
    季曉站在一邊，接著，就看見后邊推出的病床。

    殷紅的血包掛在上邊，床上的人頭上纏著紗布，原本俊朗的臉上毫無血色。

    她扣住病床欄框，被醫(yī)生隔開：“對不起，請不要碰撞?！?/br>
    “醫(yī)生，什么叫暫時脫離危險？”季曉聽見自己的聲音，干癟的，與床上人一樣也失了血般。

    “觀察24個小時，需要他完全清醒過來?！?/br>
    “他會醒過來的是吧？”季曉追問，像個傻子。

    醫(yī)生終于沒有再回答。

    24小時……

    季曉低頭看那個人，恍惚中，穆彥拿著住院簽字單在咨詢。

    “這個必須要家屬簽字嗎，”他問，“他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我們暫時還沒有?！?/br>
    “我能簽字嗎？”季曉抬頭，看著后邊的醫(yī)生，“我是他女朋友?！?/br>
    她怕耽擱太久，這病床潮了一片，江水都不曾全部從他身上掃去，他該多難受。

    季學(xué)亭聞聲默然走過來扶住她。

    “好的，”醫(yī)生遞過來一支筆，“這兒簽字?！?/br>
    季曉一路眼看著男人被推進了病房，然后被醫(yī)生暫時趕了出來。

    男人睡得沉靜。

    可是分明不久前，他還微笑著為她戴上戒指。

    “季老師，這里有我們，我們會一直等到他醒過來的，”穆彥站在她面前，“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手中的戒指被她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聞聲卻只是靜靜搖搖頭：“沒關(guān)系，我是他女朋友，我陪他?！?/br>
    “季曉，”季學(xué)亭喊住她，然后在對上親妹的眼后，終于妥協(xié)，“我跟媽他們說一聲?！?/br>
    “好?！?/br>
    特護病房里的醫(yī)生終于出來，看著這一大波人想進去，伸手制止。

    “最多留兩個人看護，今天一天尤其是夜晚會比較反復(fù)，家屬多加注意?！贬t(yī)生又交待了一些事宜，插回記錄筆，“如果熬過今夜，后續(xù)修養(yǎng)即可?！?/br>
    穆彥應(yīng)了聲，接著回身交待一直等著的其他幾個年輕人，讓他們先回局里。

    而后，他跟著季曉走進去。

    男人手上的滯留針上已經(jīng)換了透明的藥水，前段的藥管中還有絲絲血液的痕跡。

    看起來觸目驚心。

    季曉輕輕握住那只手。

    冰涼，比她的手還要冰。

    等待，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情緒。

    容不得她松懈，仍舊拉扯著那根薄弱的神經(jīng)。

    她甚至神經(jīng)質(zhì)地盯著邊上的心臟儀器，久久挪不開眼。

    “季老師，坐吧?！蹦聫⒌首油七^來。

    “謝謝?！奔緯缘亩Y貌是不過腦的習(xí)慣，然后，她看見床上人的眉睫顫動了一下，“穆彥！你看！”

    可是，就那么一瞬間，男人便就再次沉靜。

    穆彥俯身確認(rèn)，一分鐘后，退開站在一側(cè)，突然開口：“季老師，你有梁予衡的家人聯(lián)系方式嗎？”

    這一句話，終于拉回了床前人的注意力。

    季曉抬頭。

    “哦，是這樣。”穆彥坐下去，“他從來沒提過家里人，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總該要通知他家人的。其實，我記得你……你應(yīng)該，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吧？老家在槐隅，是嗎？”

    遲鈍的目光終于有了焦點，季曉緩緩問：“找我？”

    “嗯，你恐怕不知道，我跟梁予衡大學(xué)就是同學(xué)了，你手上的戒指，我認(rèn)識。”穆彥指了指她的食指，“他大學(xué)就一直戴著的，后來一起進的局，原本他表現(xiàn)特別好，是要留在總部的，但是他放了察督處的任務(wù)，下來基層，沿江城市周了半圈，今年下半年才輪崗到了J市。我們海事人員手上是不能戴戒指的，大家還問過他是不是戴不了才掛在脖子上?！?/br>
    窗外有覆了雪的樹梢微晃，季曉看向手上那銀白的一點，閃亮的，像是無聲的告白。

    穆彥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他說，還沒找到送他的人，丟不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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