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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兀的聲響驚動了巷口淺眠的野狗。 野狗不停地叫著,緊接著,更多野狗也跟著叫了起來。 門內的聲響沒有中斷。 所有的東西都傾倒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男人的謾罵越來越瘋狂。 像一場沒有對手的獨角戲,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反抗的聲音。 甚至連哭聲都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出來。 她沒穿高跟鞋,赤著腳走出來,對門前散落的廢棄玻璃渣視而不見。 她看到了站在門前的蘇信,笑了笑,反手關上鐵門,拿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 像因為缺氧而窒息的人終于找到救贖,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 吞吐出怪狀的煙霧。 蘇信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無視了她殘存在唇角的血跡和面頰上大塊的烏青。 “為什么要給她下藥?”他質問她。 岑倩靠著磚墻微微彎曲脊背,溢出磚縫的水泥早已凝固,一刻不停地硌著她的脊椎,像是要刺進她的皮膚里。 岑倩吐出一口煙,隔著煙霧看他,忽然就咯咯地笑了。 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組織里的人讓她舍棄蘇信,轉而接近沈堯山。 因為除了小宋,誰也入不了他的眼。 無論今天她以多落魄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出于同情,說一句關心的話。 她的楚楚可憐,她的搔首弄姿,她一次次失敗的引誘,在他面前都是一場廉價又蹩腳的戲碼。 真是一個殘忍的人呢。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她把力量用在支撐身體上,一只腳抵著墻緩解疼痛。 “沒有為什么?!彼従復鲁鲆豢跓熿F,連牙縫里都是鐵銹的味道,“只是覺得好玩。” “這次我把她送給你,下次你猜猜我會把她送給誰?” 她笑得沒心沒肺。 蘇信給了她解釋的機會。 她卻一次次地觸犯他的底線。 她以為他會像她父親那樣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窒息,然后在上面留下烏青的指印。 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問了這么一句,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沒有達成任何目的。 甚至沒有一句警告。 所以她笑不出來了。 她叫住他,“為什么不殺了我?我知道你有那種能力,用奇奇怪怪的香水,讓我死地神不知鬼不覺?你也看到了,我就是這種手段骯臟的下三濫?!?/br> 你要把這件事所有人,然后讓他們遠離我。 無論是小宋,還是……沈堯山…… 可他卻在黑暗里,折過身來,輕飄飄地丟下一句,“岑倩,你累不累?” 她愣了一下,然后看見腳邊那塊廢棄石磚上,擺著的P組織胸針。 他好像已經知道了一切,所以毫無留戀地離開這片殘垣廢墟。 他知道她所扮演的,都不是真實的自己。 也知道她是組織里派來接近他們的人。 夾在指縫里的這根煙已經燃盡。 她看著他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忽然哭著說,“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們能在一起?!?/br> 蘇信的腳步頓了一下。 然后聽到她更加殷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信,你一定要保護好她?!?/br> 從那個人的手里。 她蹲了下來,埋著頭不斷地哭泣。 她滿身狼狽,無論是手臂還是小腿上,都是青紫的痕跡。 差一點,就說出口了。 差一點就告訴他,其實,我也不是完全都是假的。 我的酒鬼父親是我的親生父親。 我的死去的弟弟也是真實存在的。 我一直活在家暴中,可憐又恐懼,卑微又渺小,只有這一部分的我,是真實的。 她把灼熱的煙蒂按在自己的手背上,她還不夠清醒。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擦干眼淚,再次推開那扇門,走進屋子。 跨過滿地的酒瓶盡頭,是躺在沙發(fā)上醉酒的父親。 他閉著眼睛,鼾聲中夾雜著惡毒的夢話。 “你弟弟就是你害死的,你怎么不去死的!你活下來干什么!” 她沒有哭,甚至對此已經麻木。 她像一個努力盡孝的子女,替父親蓋好毯子,盡管他在十五分鐘前還揪著她的頭發(fā),拳腳相加地招待她。 她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弟弟黑白照片,上面沾染了她的血跡。 細小的,深紅色的圓點。 她舔了下拇指,然后擦掉它。 像小時候拿走沾在弟弟嘴角的飯粒般親密。 最終回到了自己房間里,蜷縮在那張破舊的單人床上。 自始至終,都緊緊地攥著那枚胸針。 她握著它,在貼近心臟的地方,閉上眼睛,想像著每當這個時候,那個人都會讓她靠在自己的膝蓋上。 溫柔地,撫摸著她滿是血痂的長發(fā)。 可是他已經不在了。 那個唯一能讓她靠著的膝蓋,舔舐傷口的港灣已經不在了。 她是那樣懷念他。 想到這里,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更為悲愴地哭了起來。 除了他,沒有人能安撫她的傷痛。 裴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