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家子的科舉奮斗路 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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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空青見人向他走來, 便也翻身下馬。 長身玉立的明艷少女,一見面就放平手掌,在自己的頭頂比了兩下,這才嘆道:“這才幾年, 小空青都比jiejie還高了?!?/br> 平心而論,穆家的幾個孩子個頭都不矮,穆白芷和穆白芍二人在女子中也絕對算得上高挑。 無奈穆空青這些年勤練武藝,永嘉書院膳堂大廚的手藝也是一等一的好, 叫穆空青的個頭也是躥得飛快。 穆空青眼下不到十五,身形還是少年人獨有的勁瘦,但單從個頭上來說,已經(jīng)不遜于及冠男子了。 穆白芍從前習慣了低頭看弟弟,誰曾想一別四年,穆空青就已經(jīng)長到需要她抬頭看的程度了。 “大姐,二姐?!蹦驴涨鄬δ掳咨值哪莻€稱呼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微微退后一步,順便避開穆白芍想揉他腦袋的手。 穆白芍原本就是偏外放的性子,在清水鎮(zhèn)上就敢同孫氏一起叫賣燒餅。現(xiàn)下她隨著商隊在民風彪悍的漠北跑了幾年商,同溫婉二字就更沾不上邊了。 還是穆白芷見周圍都是人,這才將穆白芍按下:“現(xiàn)下可不是在漠北,都說江南遍地文人士子,你行事也小心些。” 穆白芍悻悻收手,不滿道:“我知曉了?!?/br> 說罷,又回頭沖那管事吩咐:“何管事,將馬車帶下來,再留個車夫,你們先去城中安頓?!?/br> 見穆白芍同那管事安排商隊事宜,穆白芷回頭同穆空青解釋道:“我和白芍此次前來,是為了送何小姐出嫁的?!?/br> 這事,穆白芷倒是不曾在信中提過。 穆空青點點頭,穆白芷繼續(xù)道:“何小姐便是我同你提過的,那位將軍家的女兒。她自小便雖父親長在邊關(guān),身邊又無姐妹,便想著請我和白芍做她的儐相?!?/br> 那頭穆白芍安排好了一應事項,恰聽到穆白芷這一句,又順口接了下去:“我和jiejie是特意提前些到的,就為了來陪你過個年。啊,也順便將一些大件兒嫁妝給運來。” 現(xiàn)如今女子出嫁都有曬嫁妝的習慣,于新嫁娘而言,嫁妝便是自己的臉面。 一些小物件若是損毀了還好遮掩,大物件若是出了紕漏,那在婚禮當天曬出來,可就是十成十的難堪了。 何小姐能放心讓穆白芷和穆白芍帶著她的嫁妝先走一步,可見幾人之間確有真情實誼。 話音未落,那管事又湊了過來,說是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 穆空青看那貴氣但卻并不招搖的馬車,安心一笑:“如此看來,二姐你同那位何小姐當真是相交莫逆了。” 尤其那位何管事雖然姓何,瞧著像是何家家奴,但從下船到現(xiàn)在為止,都是事事以穆白芍為主,那份恭敬是做不來假的。 穆空青有些好奇他二姐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 穆白芍能有如今這番變化,她的經(jīng)歷絕不是信紙上的三言兩語可以說得盡的。 不過此處不是敘舊的地方。 穆空青問了一句:“姐,你們是預備去永嘉過年,還是在旁的地方?” 穆白芷道:“何小姐年后在金陵出嫁,宅邸也已經(jīng)備好了。我們先在江都歇一晚,明日便出發(fā)去金陵?!?/br> 穆白芍接過話頭:“然后再從金陵到永嘉過年。我聽大姐和我說過永嘉的煙花,還有那蒸糕,一直都想著要去嘗嘗呢?!?/br> 金陵城,也就是應天府府城,這實在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位置。 金陵恰在江都與永嘉之間,從江都到金陵,顧及到需要小心護送的嫁妝,約莫需要四日。 屆時何管家等人在金陵的宅邸安置下來,而穆白芷和穆白芍,則可以直接從金陵前往永嘉。 中間時間還算充裕,在年前抵達永嘉不是問題。 事實上,他們也確實在大年三十這天趕到了永嘉。 還是那打更人的呼聲,還是那座熟悉的橋頭,只不過這次看煙花的人成了三個。 托穆空青的福,他們在客棧的房間是早早訂下的,穆空青也不用再在深夜翻回書院。 第二日,三人又去早市上吃了蒸糕。 姐弟三個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完了這個年。 年后,穆白芍告訴穆空青,她此行送何小姐出嫁后,便要開始籌辦自己的商隊了。 穆空青幾乎霎時間便想到了穆白芷說的,穆白芍預備嫁個重病之人,而后自立女戶的事情。 穆空青沉吟片刻,問道:“二姐可是挑好了人選?” 穆白芍點頭:“這人是何將軍麾下的一位校尉。他年紀輕輕又尚未娶妻,上頭只有一位寡母?!?/br> “這位校尉因著意外受了傷,又恰逢嚴冬時節(jié)傷寒入體,已經(jīng)咳出血了。眼瞧著……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br> 穆空青聽完這人的身份,便清楚了穆白芍的打算:“你不準備讓爹娘送你出嫁?” 這位校尉人又在邊關(guān)不便走動。只要穆白芍將送信的時間向后壓上一壓,即便是爹娘想攔,那也是山高路遠。 說不準,待到信件送到穆老二和孫氏的手上時,二人的婚事都已經(jīng)辦完了。 木已成舟,爹娘不愿也沒法子。 穆白芍支著下巴道:“就算娘愿意讓我經(jīng)商,也不可能愿意讓我守一輩子寡。這事兒有多離譜我心里清楚,也就是你和大姐,對其他人,我提都不敢提一句?!?/br> 穆白芍說著,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就連何小姐那兒,也都只當我是對他情根深種?!?/br> 穆空青聽了這話卻沒多開心,他反倒更加嚴肅了起來。 板正臉的穆空青沒了那時時含笑的模樣,看著有些嚇人。 穆空青問道:“那那位校尉呢?他可知曉此事?” 不是穆空青盼著人不好,而是倘若這話連那位校尉也信以為真了,后頭……又并非如他們預想中那樣發(fā)展,那他二姐才是真的麻煩了。 穆白芍被穆空青突如其來的嚴肅驚了一下,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倒是穆白芷面色如常,不緊不慢地說道:“那位校尉自是知情的。這事兒也不能叫白芍瞞著他。” 穆空青面色稍霽:“那他如何說?” 既然知情,那穆空青至少不用擔心對方會強迫二姐為他……留下后代。 穆白芷道:“他自感時日無多,又放心不下家中寡母,便應下此事,還愿意請自己的同僚照看白芍,只求白芍在他走后能看顧他的母親?!?/br> 說完,穆白芷又補充道:“他交予白芍信物時我亦在場,那人瞧著真誠,并非藏jian之人?!?/br> 與穆白芍的外向不同,興許是身為家中長姐,從小便習慣了照顧弟妹的緣故,穆白芷始終是沉穩(wěn)內(nèi)秀,心細如發(fā)的。 這話若是穆白芍來說,那穆空青定是難以心安的。 但若換了穆白芷這么說,穆空青便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放下了一半。 只是……漠北。 穆空青的指尖摩挲著茶盞邊沿,復又問道:“二姐準備何時成親?” 這回穆白芍反應過來了,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預計得到四月里了?!?/br> 說罷,又解釋道:“婚書已經(jīng)備好了,只是他那病本就是因著傷寒,若是不等到回暖再迎親,只怕連婚宴都抗不過去?!?/br> 四月。 穆空青盤算了一下時間,心中已經(jīng)有了成算。 他眼下已經(jīng)過了鄉(xiāng)試,本就預備著要出門游學。 現(xiàn)下有了穆白芍這樁事,也不過是將自己游學的時間往前提一提而已。 穆空青決心要往漠北走上一遭,親自去見那位校尉一面。 時下女子成婚,夫家對女人的影響實在太大,說是一個婦人的身家性命都被夫家捏在手里也不為過。 不親自確認一番,穆空青實在不能安心。 不過,穆空青卻沒準備現(xiàn)在就將此事告訴穆白芍。 穆空青剛想扯開話頭,卻不料一抬眸,就同穆白芷對了個正著。 穆白芷眼中含笑,對著穆空青點了點頭,卻什么都沒說。 穆空青對上穆白芷仿佛了然一切的目光,只覺得他大姐這些年的經(jīng)歷,恐怕才是當真不一般吧。 過完年,穆白芷和穆白芍便回了金陵。 而穆空青因著過年這幾日耽擱下的功課,也須得在年休時全部補齊。 畢竟再往后,他就得有好一段日子,不能這樣一心只顧功課了。 永嘉書院對于學子游學一事是非常鼓勵的。 人都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一昧埋頭苦讀無異于閉門造車。 所以永嘉書院不僅不會在請假一事上為難學子,甚至還會為所有預備出門游學的學子準備一份花名冊。 名冊上記錄著近兩年內(nèi),書院所有在外游學的學子的姓名籍貫,以及游學路線。 這份路線是學子在向書院請假時上交報備的,與之一同報備的,還有預計歸來的時間。 若是時間過了還未銷假,書院便會聯(lián)系學子家人,以防學子在外遭遇不測而無人知曉。 穆空青在上報自己欲要前往漠北時,還得了夫子一個贊許的目光。 “今年已經(jīng)連著幾個學子都要去順天府游學了,順天府有什么好游的,想看順天府不如提前一年過去籌備會試。” 夫子麻利地給穆空青做好登記。 話說到一半,夫子又將手上的花名冊向前翻了翻,幾番確認之后,又從上頭抄錄了一份名單交給穆空青。 “上頭的都是與你同路的學子。你們?nèi)羰窃诼飞吓鲆娏?,也好互相有個照應?!?/br> 穆空青接過名單,上頭不止有前往漠北的學子,還有去往其他地方,只是同他的路線有一部分重合交疊的學子。 穆空青應下后,夫子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前翻了翻,將他的名單上又添了個名字,道:“這人原定是今年一月歸來。你等若是在路上碰見了,記得叫他給家里去封信?!?/br> 他們在上報歸來的時日時,都會有意識地多報上兩個月,防止路上叫什么事耽擱住。 眼下已經(jīng)是一月中了,此時人還未歸的話,確實是該過問了。 穆空青接過名單,將它細細收好。 尤明澄和許宗海的婚期都在近日,穆空青先前應承過這二人要做他們的儐相,那么游學自然也會推到他們成婚之后。 只是叫穆空青沒想到的是,尤明澄要娶的那位姑娘,居然正是那位何小姐! 雖然穆空青覺得自己要去漠北這事兒,應該不大可能從尤明澄那兒傳到穆白芍耳中,但當他發(fā)現(xiàn)尤明澄迎親的這座宅邸,正是先前穆白芷她們安置何小姐的嫁妝的宅邸時,穆空青還是止不住地緊張了起來。 雖說就算穆白芍知道了這事兒也攔不住他,但穆空青就是莫名有種自個兒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感覺。 也幸好何小姐是武將之女,攔門時都是真刀真槍擺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