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柳庭璋說得沒錯，他明日是準備要獨自待在客棧，為父王上一注清香的。

    因此，瞥了柳庭璋意味深長的一眼之后，信順勢推辭了秦秀才好意。

    他在這里難得度過了半月溫馨年節(jié)，不過并非長久之計，本想著元宵節(jié)前后辭行回云州住所的，今日卻聽柳庭璋提起了三弟生辰，便改了主意，決定等正月十八，從柳庭璋處再探聽探聽誠王府如何為三弟慶賀，再走不遲。

    于是，柳庭璋陪伴父母趕夜集、看花燈，熱熱鬧鬧歡度上元節(jié)后，開始私塾教課。

    并且在正月十八傍晚，一同用罷飯，他招待信在自家書房閑坐，等著顧采薇依照事先說好的那樣，在紙上告知他們關(guān)于誠王府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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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節(jié)至，誠王妃張氏揣度著母妃意思。雖然沒有大肆慶賀，還是給下人們發(fā)了賞銀，得到了一片贊譽和笑臉。

    眾人籌備起直郡王的生辰宴來，更加用心不提。

    正月十八，直郡王顧值十七歲生辰的正日子，難得他一整天都待在府中，午宴和晚飯時光都留給家人。

    初春節(jié)氣，乍暖還寒，京城氣候變幻無常。元宵節(jié)時候已經(jīng)熱到棉襖棉服都穿不住了，顧采薇身邊的丫鬟識理分管她的衣裳釵環(huán)，還念叨著該將春裝收拾出來，也該給郡主裁制新衣了。

    不過兩三日光景，到了十八那日，卻一反常態(tài)下起了小雪。

    雖說雪花落地就融、沒能積攢起來，到底還是在屋頂、燈頭等高處留下了若有若有的白色印記，好像不那么美觀雅致。

    更重要的是帶來不少寒意，冷颼颼的，像是要將雪花硬貼到人骨頭縫里一般。

    誠王妃一早起身，看到這等天氣，先吩咐下人去給女兒顧珍穿得厚實些，再召集府中管事，改換午宴布置，從已經(jīng)鋪陳好的花園中要挪回母妃院落花廳中。自然，炭火、手爐也要增添上才行。

    顧采薇覺得如墜冰窟，手腳發(fā)木發(fā)僵，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然而就是醒不過來。

    她像是無聲無彩默戲的旁觀者一樣，看到遍地白皚皚積雪中躺著一個熟悉的黑色錦衣人影，細看原來是三哥。

    他嘴邊一絲干涸的蜿蜒血跡，面色慘白，雙目緊閉，胸口再無起伏，四肢僵直攤平，整個人毫無生氣、一動不動仰躺在皇宮門口，來往無數(shù)官員、內(nèi)監(jiān)漠然抬腳跨過他，卻無一人停留，俯下來看看這位年輕的直郡王到底怎么了。

    顧采薇想要湊近，然而像是隔著一層透明屏障。無論如何探手，都夠不到三哥身子，她越發(fā)著急，甚至尖聲大叫起來。

    “郡主，郡主，是不是夢魘著了？”輕柔的丫鬟聲音傳到耳邊，伴隨著床帳被掀開而驟然涌入的亮光。

    顧采薇霍地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好端端地躺在柔軟如棉的架子床里，識書正關(guān)切看著她，為她輕柔掖緊肩頭被角，又轉(zhuǎn)到她腳邊檢查被褥，絮叨著說：“就聽您一迭聲地帶著哭腔喊三哥，嚇奴婢好大一跳。您夢到直郡王怎么了？今兒個可是好日子，灶房早早遞話過來，想請您屈尊去看看生辰蛋糕品相是否滿意呢?！?/br>
    方才的心悸心痛，雖然還殘存在顧采薇的意識中，不過好歹醒過來了，她很不喜歡那短短的夢境所見。

    顧采薇定定神，細聲細氣接話：“沒什么，人家都說夢是反的，我三哥必然長命百歲、福壽雙全的。什么時辰了，我該起身了?！?/br>
    她覺得咽喉處有些刺痛，發(fā)聲又軟又啞，幾不可聞，不曉得是不是夢中喊破了嗓子，便伸出白嫩左手輕輕按了按喉管。

    識書邊伺候顧采薇穿家常寢衣，邊說起外面天氣，奇怪怎么這個時節(jié)還下雪，是不是倒春寒等。

    識理送上溫溫的玫瑰花露，顧采薇接過，有些失儀地一口喝下，才覺得身子舒服了些。

    在兩個大丫鬟輕聲議論今日該為郡主如何打扮的背景音中，顧采薇走到窗邊，正好看到細雪撲撲簌簌下得綿延不絕。

    一時之間勾起方才腦海中不愉的畫面記憶，她連忙閉了閉眼，捏捏鼻梁，讓自己醒過神來。

    她在心中向自己喊話，顧采薇，不要胡思亂想。你是最近整天擔憂三哥、四哥與大皇子明明暗暗的糾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夢到那般匪夷所思的事情。

    三哥好歹是一朝郡王，即將是皇后娘家新婿，再怎么樣也不會淪落到橫死宮門。

    不過，顧采薇更加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今日午宴后，自己要同三哥促膝長談一番。

    二哥惦記著三哥，等著她文字轉(zhuǎn)播，然而畢竟鞭長莫及。四哥唯三哥之命是從，指東打東、指西打西，根本勸不住三哥。大哥更不用指望，老好人、和稀泥，成不了事。

    又不能讓母妃費心勞神，顧采薇覺得自己對上油滑又執(zhí)拗的三哥，勸解重任壓得肩頭發(fā)沉。

    好容易等到午間開宴，誠王太妃還未到，眾兒女先聚齊，顧采薇一門心思直勾勾地盯著顧值，很是明顯，顧珍搖頭晃腦地埋怨道：“姑姑只看三叔，都不看珍兒了。”

    張氏抱過女兒來，打圓場：“三弟鎮(zhèn)日忙碌，正月里也難得見面，今日我們都要好好看看你才行，母妃也惦記著你呢?！?/br>
    顧值向著大嫂點頭微笑，又伸手點點顧采薇的鼻頭，親昵地說：“薇薇，今日三哥不出門，讓你看個夠好不好。是不是有什么私房話等著與三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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