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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他看到桌面浮起熟悉的字跡時,反應慢了半拍,直到不自覺凝焦,反復看了兩三遍,才將夫子不長的一句話看進心里去。 【庭璋,在否?我三哥,只怕是已經往生了,是被人害死的,我心痛如絞。還要勞煩你轉告我二哥這個噩耗?!?/br> 一向以穩(wěn)重有禮、少年老成示人的柳庭璋,讀懂字面意思的瞬間,失手打翻了粥碗,白花花的米粒覆蓋在郡主飽含傷痛、筆勢顫抖的字句上,粥水順桌而下,劃出水線滴滴答答,像是柳庭璋此刻心跳不知所措的驟急驟緩。 迎著信不解的眼神,柳庭璋從未發(fā)覺開口如此艱難:“信二哥,你先別忙擦桌,煩請坐好,我有話說?!?/br> “郡主方才說,直郡王遭遇不測,離開人世了。”柳庭璋深吸口氣,到底把話說了出來,聲音微弱,但是聽到信的耳中,卻如同驚天霹靂,他手中握著的干布巾跌落在桌,倒是悄無聲息地將桌面的粥水吸收了。 兩人半晌無言,都不知說什么才好。沒人再吃早飯,一桌子豐富外食逐漸冷卻。 —— 五月十二夜里,顧采薇梳洗、用食過后,思緒逐漸理清。雖然身子還是難受不適,她覺得自己的頭腦無比清明,比以往讀書犯困時厚厚擦了薄荷油都冷靜自持。 誠王太妃一直陪著女兒用膳,細細看著女兒,時不時問兩聲顧采薇感覺。 待丫鬟們收走盤碗,誠王太妃正準備安頓女兒睡下休息,就迎上了顧采薇像是盛滿細碎星子的雙眼,不知何時,女兒已經淚光盈盈了。 原來,顧采薇是一直強忍著淚意,低垂著臻首一口一口用飯的,難為她回答母妃的聲音沒有帶出異樣來。 此時她下定了決心,細軟開口:“母妃,女兒有話要說,是關于三哥的事情?!?/br> 就在這晚,母女二人摒退左右密談許久。 顧采薇先將三哥托夢說自己被大皇子害死、尸骨無存的事情說明,再提一家子五個兒女全是星君轉世。 說話之間,顧采薇無比忐忑,不斷觀察誠王太妃的神色,生怕母妃以為自己發(fā)燒糊涂在胡言亂語。 因為她實在沒有什么佐證,自己都覺得一一出口的言語匪夷所思。 支撐她開口的,其實是三哥夢中臨別前提到的順心而為。 鼓勵她一直說下去、越說越悲涼、最后哭倒在母妃膝上的,是誠王太妃凝神細聽、全然信服的神色。 以心換心,誠王太妃緊緊摟住如花朵般嬌嫩的女兒,不斷拍撫顧采薇清瘦的脊背,喃喃道:“薇薇受苦了。你說的話,母妃都信??蓱z你三哥,剛滿十七,還未娶妻呢。還以為你父王能在地下見到他,照拂一二,如真是星君,想必回到天上,你父王也是見不上的?!?/br> 誠王太妃給顧采薇講述了她陸續(xù)做過的胎夢,認為是早有寓示。因此全盤接受孩子們全是星君轉世的傳奇信息。 知女莫如母,顧采薇帶有宿慧的事實是誠王太妃一早發(fā)現(xiàn)的。所以覺得全府只有女兒能夢別三子也是情理之中。 她還能歷數(shù)顧采薇小小年紀展示靈智的諸多細節(jié),在顧采薇聽來,都是自己胎穿過來、成長經歷中無意露出的馬腳,羞窘不已,感覺自己像是披著不存在新衣的國王,親人們不止一個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對勁,直接將臉埋進了母妃裙子中不肯抬頭。 誠王太妃說罷自己如此信任女兒的理由后,一遍遍輕輕撫摸著顧采薇柔順烏黑、披散于肩的長發(fā),做出了應對三子身死的決定。 母妃告訴顧采薇,她親自對長子、四子交代,對外暫且不提直郡王身故,一口咬定顧值進了大皇子府后失蹤,這是顧瑾抵賴不掉的事實。 她讓顧采薇好好休養(yǎng),待身子養(yǎng)好了,陪她進宮找皇上哭訴去,好歹要勾起皇上對于失蹤侄子的一絲憐惜,才能讓誠王一系有所轉圜,改變如今局面。 不知為何,知道孩子們個個大有來歷,瞬間接受了三子身亡的誠王太妃,激起了保護其他孩子的堅強斗志。 顧采薇深明母意,乖巧點頭,最后補充一句,說她有可托可信之人,能將三哥噩耗傳給二哥,誠王太妃深深看她一眼,才默許后離去。 第二日,顧采薇不顧丫鬟們的勸阻,強撐著虛軟身子走到教室,給徒弟留了言,心里忖度著,柳庭璋要幾日才能找到二哥,二哥知曉后又會如何? 不過須臾,顧采薇又覺得額頭陣陣冒虛汗、眼前金星閃動,還需回房臥床時,柳庭璋一筆峻然好字顯現(xiàn)出來: 【郡主節(jié)哀。信二哥已知,如您一般心如刀絞。學生惶然,堂堂郡王如何就遇害了呢?天下還有王法么?】 第80章 “權勢壓人?!鳖櫜赊焙瑧崒懴滤淖?,回應柳庭璋疑問,筆端濃墨淋漓,看上去如同墨淚。 文曲啊,按照三哥所言,我們七星同氣連枝。如今其中一星被人害死,歷練未得圓滿而魂歸天庭,回復孤守寒星的歷程。 我們這些還要在凡塵中打滾多年之人,要如何生活下去,才能算對得起這份前緣呢? 顧采薇強忍暈眩,心中暗想。 她頭腦畢竟因病轉得不快,一時之間沒想到二哥如何這么快就知曉,只是迅速接續(xù)落筆: 【我氣我恨,徒喚奈何?!?/br> 幾近連筆的潦草字跡,卻被對面很快認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