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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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zhèn)鱽碇勺拥臍g呼聲,他們一路追著花轎跑,一路唱著喜慶的童謠。 坐在轎子內(nèi)的甄妙卻并不好受。 那鳳冠,快把她脖子壓斷了! 而且,上轎前早就被千叮萬囑過,屁股千萬不能移動。 要知道這可不是從建安伯府直接到鎮(zhèn)國公府的距離。 出閣是一個女人一生最重大的日子,要圍著全城緩緩繞上一圈再回到西城,別看現(xiàn)在天還大亮著,等轎子真的到了鎮(zhèn)國公府時,就快到戌時了。 甄妙算了算,她至少要在轎子中坐上兩個來時辰,屁股半分不能移動的坐上兩個來時辰! 這真的是嫁人,不是送死嗎? 甄妙想著溫氏的苦口婆心,老老實(shí)實(shí)坐著。 肚子咕咕響。 捂著有些發(fā)疼的胃,甄妙瞥了一眼座下的火熜,嘴再次一抽。 她是不是還該慶幸不是夏日成婚,不然一身鳳冠霞帔,再加一個燃著炭火的火熜,完全是英勇就義在花轎上的節(jié)奏啊! 想著所有女子都是這么過來的,甄妙認(rèn)命的揉揉肚子,從袖子里掏出一塊只有拇指大小的點(diǎn)心塞進(jìn)了口中。 轎子忽然一晃,外面有片刻的安靜。 甄妙偷著吃東西,本就心虛,一下子就噎住了,又不敢大聲咳嗽,只得猛拍自己的胸口。 外邊一身大紅衣袍的羅天珵對著天地和轎簾空射三箭,一個五六歲的盛裝小娘過來拉甄妙衣袖。 甄妙得過叮囑,知道這是出轎小娘,要拉上三下才起身的,可她此時正噎的厲害,被那小姑娘連拉了三下,著急之下喘岔了氣,這下子就是想站都站不起來了。 那出轎小娘不是別人,正是鎮(zhèn)國公府排行第三的姑娘,羅二老爺?shù)挠着_知真,亦是二房唯一的庶女。 羅二老爺未曾納妾,只有兩個通房在田氏身子不便時伺候著,羅知真就是其中一位通房所出,養(yǎng)在田氏身邊的。 雖看似不錯,可通房所出的姑娘,又怎么能和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比,羅知真雖只有六歲,心思卻比尋常小娘子敏感的多。 本來當(dāng)出轎小娘是長臉面的事,對她將來也是有好處的,小姑娘為這一日早就開始準(zhǔn)備,生怕出半點(diǎn)差錯,沒想到這新娘子居然拉不動! 羅知真頓時又是惶恐又是緊張,巨大壓力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哭聲傳出來,候在轎外的人全都愣住。 田氏臉色一變,暗暗咬牙。 真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下賤胚子! 讓真姐兒當(dāng)出轎小娘,還是她的提議。 真姐兒是庶女,按說不太合適,可她跟老夫人說,真姐兒是國公府的姑娘,就是庶女,也比尋常人家的嫡女尊貴,且年齡又是合適的。 老夫人果然就答應(yīng)下來。 其實(shí)她是有想法的。 這個甄四,際遇越來越不可捉摸。 及笄的正賓、有司、贊者,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她就是要拿真姐兒一個庶女添添堵! 總不能事事叫她如意了。 可沒想到真姐兒竟這么不爭氣! 雖說真姐兒這一哭,給對方添了晦氣,可老夫人那定會對她不滿的。 這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這個當(dāng)口兒,萬不能叫老夫人看出什么來。 田氏這樣想著,眼尾余光掃向老夫人,果見老夫人面露不悅,心中又把真姐兒罵了一通。 羅天珵瞥見田氏隱忍怒氣的模樣,陡然覺得心情大好。 甄四若是把堵心自己的能耐用在田氏身上,將來似乎——還挺值得期待。 甄妙聽到小姑娘的哭聲,有些愧疚,好在難受的勁兒過去了,起身出了轎子。 之后拜天地總算沒有出什么岔子,甄妙蒙著蓋頭,由人攙著進(jìn)了新房。 羅天珵?zāi)曋泶┐蠹t嫁衣的甄妙,直到此刻才不得不承認(rèn),命運(yùn)就是這么奇妙,繞來繞去,她還是成了他的妻。 難道說別的事情也是一樣,就算開頭不同,終歸還是會回到原來的軌跡嗎? 這樣一想,剛剛升起的那點(diǎn)喜悅猶如冷風(fēng)中微弱的燭火,啪的一下就熄滅了。 羅天珵自重生后,原本溫潤的氣質(zhì)早就漸漸被清冷取代,一旦神色冷凝下來,沒了笑容那層偽裝,整個人就如冰山上的一塊孤石,令人心生敬畏。 新房中氣氛一滯。 女方的全福人、丫鬟媳婦之類的還不覺得如何,只以為這是國公府的世子,冷傲點(diǎn)是正常的。 可是男方那邊的人卻有點(diǎn)心驚,心道世子平日那么溫和,一旦收了笑意真是嚇人。 到底是在龍虎衛(wèi)當(dāng)著衛(wèi)長,世子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呢。 這樣一想,心中更多了幾分敬畏。 然后又開始琢磨了,世子這樣,莫非是不待見大奶奶? 想著這位大奶奶是怎么進(jìn)的府,下人們眼中帶了幾分了然。 “咳咳?!蹦蟹降娜H溯p咳著提醒了一聲。 羅天珵回神,嘴角上揚(yáng)笑了笑,頓時春回大地。 這些個下人慣會見風(fēng)使舵,看人下菜碟的,他再不稀罕,甄四也是他的妻子,斷不會還像上一世那樣,連下人都敢糟踐她! 那時的自己何其幼稚,只知道不喜甄四,就日日冷著她,滿府的人看在眼里,那些下人又怎么會把她當(dāng)回事兒。 他真是傻,怎么忘了夫妻一體,她沒有體面,自己又有什么好兒! 最終國公府的管家大權(quán)都是二嬸田氏把持著,而沒有交給理所當(dāng)然該管家的甄妙。 當(dāng)鳩占鵲巢太久,人們只記得鳩時,鵲還哪有生存的空間。 羅天珵暗暗深吸口氣,平復(fù)了復(fù)雜難言的心情,接過由全福人遞過來的秤桿,把蓋頭挑了下來。 室內(nèi)傳來吸氣聲。 盛裝的甄妙,自然是極美的。 二人對視一眼,又各自收回視線,誰也看不出對方的心思。 喝下交杯酒,全福人又遞過子孫饃饃給甄妙吃。 甄妙也不客氣,一口吃下去了。 全福人都愣了。 這是夾生的好不好! 見甄妙吃的那個痛快,自己都開始懷疑拿錯了,呆呆的問:“生不生?” 甄妙把子孫饃饃咽下,露出個燦爛的笑臉,脆生生道:“生!” 雖然夾生吧,好歹湊合著吃了,總比胃疼的難受好。 更何況是能這么光明正大的吃,還能討個好彩頭。 “生就好,生就好……”全福人還是暈乎乎的表情,若不是實(shí)在不允許,都恨不得親自吃一口了。 到底拿沒拿錯啊,生還吃的那么香。 羅天珵垂下眼眸咬著唇,差點(diǎn)笑了。 他真是服了這女人,總是能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把全福人弄得比新娘子還呆,這也是奇事了。 甄妙這邊的丫鬟們則恨不得捂著臉,擺出不認(rèn)識自家主子的模樣。 她們以為,送嫁妝那日,最后一抬嫁妝上放了個鳥籠子,里面蹲著一只八哥已經(jīng)夠丟人了,沒想到花燭夜—— 姑娘,你到底是有多餓??! 幾個丫頭都哀怨看甄妙一眼,隨著眾人走了出去。 羅天珵去了前面敬酒。 新房頓時清靜下來,只剩甄妙獨(dú)坐在新床上。 小兒手臂粗細(xì)的龍鳳喜燭燒得正旺,燭火啪啪響著,青石地板泛著皎月般的光澤,明鏡般照清了甄妙的模樣。 滿室的靜謐,大紅的身影,剛才的熱鬧忽地褪去,竟令人有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 甄妙伸手捏捏自己的臉,有些微痛。 不由笑了笑,看來真的出嫁了呢。 兩世為人,第一次出嫁。 心中的緊張,竟比前世去人跡罕至的地方探險時還要重。 喜燭燃燒著,燭淚漸漸堆積在燭臺里,層層疊疊的像紅玉一般,透亮光潤。 甄妙覺得,她真的要餓死了! 不知干坐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 甄妙忙抬頭,就見紫蘇提著一個食盒走進(jìn)來。 向來面無表情的紫蘇今日也帶了淡笑:“姑娘,世子傳話過來,讓您先墊些東西?!?/br> 世子這樣,說明惦記著姑娘,做婢子的當(dāng)然是替自家主子高興的。 甄妙都快高興哭了。 羅天珵竟然也有這么體貼的時候! 忙接過筷子吃起來。 吃了一小半,紫蘇按住甄妙的手:“姑娘,不能再吃了?!?/br> “還沒吃飽?!闭缑钛郯桶屯咸K。 紫蘇堅定的把筷子從甄妙手中抽走:“姑娘,您出閣前幾天都吃的清淡,今日又幾乎沒進(jìn)什么食,再吃下去,恐怕半夜要——” 話沒說完,甄妙也懂了她的意思。 想著雖每次和羅天珵在一起都沒展露過什么賢良淑德,可也不能這么沒形象。 新婚之夜要是在鬧肚子中度過,那可真是一臉血啊。 狠了心把視線從飯菜上收了回來,漱口擦手坐回床榻上。 不知又過了多久,門口總算傳來動靜。 羅天珵推門而入。 紫蘇忙站了起來,請了安退下。 一時間,屋內(nèi)只剩下同穿著大紅喜服的二人。 羅天珵覺得心有些亂。 他還沒想好今夜該如何。 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甄四,你先卸妝洗漱吧,我也去收拾一下。” 甄妙見羅天珵抬腳走了,迫不及待的喊人進(jìn)來把那壓死人的鳳冠卸了,然后凈面洗漱,等收拾的差不多了,羅天珵亦是一身清爽的回來。 這一次,丫鬟們都低著頭退了出去,還輕輕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