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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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nèi)燃著濃重的檀香,但云舒在門口就已經(jīng)聞到了似有似無的臭味。 越是靠近臥床,臭味便愈加濃厚。 最先看到的是谷嬤嬤。 谷嬤嬤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她在死前受過刑,十根指頭的指甲都被扒了,留下十個血淋淋的甲床,頭皮被割開了一半,露出血rou模糊的白骨。她還瞪大著眼睛,整張臉寫滿了驚恐和懼意,割破的衣衫與血rou粘連在一起。她的尸身跪著,背著手,一柄長劍穿胸而過,將她以跪姿釘在地上。 繞過谷嬤嬤的尸體,便是躺在床上的首輔。 首輔死去的時間更早一點。已經(jīng)看不出他死前的表情了,他的皮rou已腐爛,蛆蟲在他的眼眶中蛹動爬行,嘴唇被蛆蟲蠶食,露出殘缺不全的牙齒。 濃烈的尸臭從這兩人處傳過來。香爐就在這二人中間,但再濃烈的檀香也蓋不住尸體的臭味。 云舒頭暈目眩。 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暈過去。 她對自己這一場臨時策劃的逃離感到可笑。 可笑至極。 最初,她以為母后會保護她,在行宮里等啊等,沒等到召回宮的口諭,等來了崇福寺的二十七下鐘聲;后來,她以為蕭堯會保護她,卻在皇家驛棧的大雨里,等來守株待兔的皇弟;方才,她以為外公能保護她,等待她的卻是死去已久的尸體。 原來她澹臺云舒早就是新帝關(guān)在籠中的一只鳥。 失去庇護的美麗公主,也只不過是任人褻玩的玩物而已。 澹臺修彌從來都不是表面的那樣無能、那樣昏庸,至少他比父皇強多了。 ——有鐵血手腕,立得下決心,能殺得了獨攬朝政二十余年的宗政首輔。 恍然間,云舒的眼前又出現(xiàn)谷嬤嬤那張布滿皺紋的嚴肅老臉,耳邊又響起她苦口婆心的教導。 “殿下,您是我漆國最美麗的一位公主了,各位世家貴女皆比不上您的容貌,有了容貌就得再有女德,您需得事事端莊,給各位世家小姐們做好表率才是?!?/br> “殿下,您是女子,可不能跟太子殿下一起胡鬧,騎馬射箭是男人的事,女人家只需要在家繡繡花、養(yǎng)育孩子。” “殿下,男為天女為地,夫字天出頭,以后成婚了,要事事以丈夫為尊……若是駙馬要納妾,笑納便是。您是尊貴的公主,妾室威脅不了您?!?/br> “什么?您說陛下?陛下與皇后娘娘恩愛如斯,情深似海,不惜為娘娘空置后宮……蒼嵐宮里那個只是不入流的狐媚子罷了,您可見過陛下再召幸過她一回么?” 可是至今細細想來……谷嬤嬤承了母后的意,到底是在教導她,還是在規(guī)訓她? 一例例的宮規(guī),一條條的戒律,錦衣華服,山珍海味。 就像是編織出的藤條筐子,把她罩在其中,讓她按照她們的想法去生長,剪斷不馴的枝條,留下柔軟的、無法防御傷害的內(nèi)里。 孱弱、無辜,任人擺布、一觸即碎。 “劉蒙,你讓我來這里,又是為什么呢?” 云舒看著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語。 她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慘狀,忍著胃里的惡心,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還未碰到大門,便暈倒在地—— 正殿。 云舒走后,劉蒙就叫了宗政衍起身。 兩人飲茶閑談,劉蒙對他的趕盡殺絕嘆了口氣:“你讓幾個嫡子意外身亡也就罷了,稚子何辜啊?!?/br> 宗政衍垂眸,押了一口茶,才說:“稚子無辜,但懷璧其罪?!?/br> 有宗政家嫡親血脈的小少爺,總歸是一個禍患。 劉蒙問:“有嫡子壓在上頭,你藏拙了這么多年也累了吧?現(xiàn)在你已成宗政家主,陛下也賞識你,你剛剛又為何要在公主面前掩你鋒芒?” 宗政衍淡淡道:“小人出身低賤,能覲見公主天顏已是承蒙天恩,怎敢在公主面前抬頭妄語……倒是大人您,帶殿下去見父親,又是作何?” 在馬車上的時候,劉蒙就在想這個問題了。 是為了圖謀大業(yè),還是僅僅是因為憐惜? 她對自己所處的境地一無所覺,只為自己與帝王的不倫之情而日日憂心,心中所求只是擺脫皇帝嫁個好駙馬——就像是困在金絲籠里不得解脫的一只囚鳥。 當一只籠中鳥有什么好的?太平的日子就要沒了,漆國早晚要亡在她的皇帝弟弟手里。 劉蒙轉(zhuǎn)著大拇指的玉扳指,扳指是成色極好的冰種翡翠,戴在拇指間,冰涼的觸感像是她毫無瑕疵的臉。 過了好半晌,他才回答宗政衍:“殿下本是金尊玉貴,按理說,不該讓殿下曉得這些……可那是她的外公,她總該知道陛下對她的外公做了些什么。” “陛下做了些什么?不過是得知首輔大人死訊,秘不發(fā)喪而已。要是細查起來,陛下知道了這幾個哥哥都是我弄死的,那可是死罪。” 宗政衍又喝了一口茶,略過這個話題繼續(xù)道:“公主如此嬌弱,聽說一直都在病中,這一番若是嚇出個好歹,我宗政府上又該如何是好?!?/br> 劉蒙笑了笑,笑如春風拂面:“若是嚇著了,我便當一回救美的英雄?!?/br>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等宗政衍再說話,便與之道別:“時間差不多也到了,我該去接殿下了。” 劉蒙打著燈籠走到首輔的臥房。 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他猜她可能是暈過去了。 果不其然。 推開門,那位柔弱纖細的公主殿下暈倒在地,像是一朵萎靡凋零的花。 劉蒙把燈籠放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看她昏倒的容顏。 長長睫羽在眼底灑落陰影,美麗的面孔褪去血色,蒼白得像冬季的落雪,涂了口脂的唇卻是艷紅的。 劉蒙從前總覺得晉寧帝是個瘋子。 都當了皇帝,天底下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偏生強求這一個最不該要的。 現(xiàn)在他總算是懂了。就連他這個斷了念想的人,也忍不住為這容貌心折。 劉蒙一手繞過她的膝彎,一手扶著她的背,將她一路從首輔臥房抱回馬車上。 路過的仆從皆是垂首行禮,無一人敢抬頭。 云舒在馬車的晃動中悠悠醒轉(zhuǎn),醒來時她還臥在劉蒙的膝上。 她迷茫了一會兒,才跟劉蒙說:“還未到宗政府么?天已經(jīng)黑了?!?/br> “劉蒙,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噩夢……夢到我外公和谷嬤嬤已經(jīng)死了……外公,外公他死了很久了……” “殿下,我們剛從宗政府里出來?!眲⒚傻?。 云舒瞪大眼睛,呼吸倏地急促起來。 “怎么會呢……外公他,外公怎么會去了那么久還躺在床上,谷嬤嬤,谷嬤嬤為什么被折磨成那樣?。?!” 她再也顧不得什么規(guī)矩,雙手抓著劉蒙的衣襟,逼問他:“這是夢吧?你告訴我,這是夢吧?!?/br> “殿下,這不是夢。” 云舒胃中翻涌,劉蒙叫停了馬車,她便從車中探出身,伏在車轅邊吐了起來。 一整天沒吃什么東西,胃中只能吐出些酸水。 劉蒙便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待她吐完了,遞給她一個水壺,叫她漱口。 “是誰做的?” “奉陛下的密旨?!彼葲]問是哪件事,他便當做她在問隱瞞首輔死訊、密不發(fā)喪這件事了。 云舒聞言,閉了雙眼。 即使心中早有判斷,從別人嘴里聽到肯定的話語,她仍是為修彌做的事情而膽寒。 果然是個瘋子。 過了許久,云舒的氣息才平復。她深深呼吸,鎮(zhèn)定下來。 一睜眼,便看見劉蒙正凝視著她。 “新帝不仁,對有功之臣仍暴虐無當……”他慢慢開口。 云舒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意圖,難以置信地看向劉蒙。 “……不如取而代之。”他還是說了出來。 不如取而代之。這句話仿若一句驚雷,炸響在云舒耳朵邊上,振聾發(fā)聵。 馬車車廂內(nèi),久久無人言語。 一片寂靜中,能聽得見路旁草叢里鳴叫的蛐蛐聲。 云舒想,這個太監(jiān)可真是大膽。這種話直直地對他說了出來,就不怕她告訴修彌? 他就那么篤定,自己與修彌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么。 “說下去。”云舒道。 劉蒙看云舒面色稍虞,娓娓道來,描繪著他所構(gòu)想的政治藍圖。 “史上不乏女帝,弊如漢代呂后,唐朝武周,漆國也有長公主把控朝政的先例……” “可我從未學過治國?!?/br> “我可以的,”說到這里,劉蒙意識到了自稱不敬,他停了一下,才說,“乾元十五年的會試,禮部xiele題,當年中了榜眼的那篇文章,就是奴婢在凈房中所寫。” “就算你輔佐我當女帝,那些臣子也不會同意的。”云舒皺著眉,反對道。 “宗政衍現(xiàn)下是宗政家的家主,他手握首輔玉印,不必擔心宗政家的反對……” “若您想治國當女帝,劉蒙便是您手里的筆,若您想統(tǒng)一天下收回失地,劉蒙就是您掌中的刀。” 面容陰柔的掌印太監(jiān)撩起前襟,俯身屈膝,行了個士子見君王的禮。 云舒沉默地聽著。她總算知道劉蒙為什么要帶她來宗政府了。 讓她見到首輔的慘狀,讓她對晉寧帝的恨意更深一層,讓她與他同氣連枝,行那竊國之事。宗政衍的畢恭畢敬,到底是對她,還是對他? 后宮干政,牡雞司晨,天下都要大亂,更遑論稱帝。這劉蒙到底是想幫她還是想害她? 她在劉蒙眼里,就是一個沒有腦子、容易被煽動的蠢貨么? 馬車停在路緣,道路兩側(cè)都是高墻。 天色漆黑,唯獨天邊懸著一輪圓月散著熠熠清輝,四周不見星子。 馬車內(nèi),女郎端坐著凝眉不語。 片刻后,她彎起唇角,突然笑了。 “取而代之的事以后再談,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情。父皇有一方小印,正在皇宮里,也不知道帶沒帶去五臺山?!?/br> 現(xiàn)下修彌不在宮中,劉蒙又對她說了恭順的話。 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無枝可依時,她或許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尒説 影視:ρ○①⑧.r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