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瑞王一時沒反應過來。

    宋裕說：“父皇那是宣旨，有詢問我等意見？要不然筆給你，你去寫？”

    “兒臣絕無此意??！”瑞王嚇得不輕急忙跪下。

    弘宣帝眉頭一挑，咳了兩聲，“太子怎能如此與你皇兄玩笑？莫要將人嚇到了。此事朕已經(jīng)決定，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溫靖城何在？”

    溫靖城站出列，“臣在?！?/br>
    “命你在旁協(xié)助監(jiān)督，退朝?！?/br>
    “是。”

    沈嬈帶的人不多，僅刑北與溫靖城二人。不過只有他們，也把人嚇得不輕，畢竟她手里還抱著尚方寶劍。

    這是幾個意思？誰不聽話就把誰砍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次查案只是個幌子，準備給東廠換換血才是真。

    有人試圖給她使絆子，結(jié)果這位沈少卿直接下令，拖出去將人打二十大棍。在這樣暴力壓制下，愣是沒人敢出聲。

    至于那個來監(jiān)督協(xié)助的溫御史？只喝茶聊天，對一切視而不見。

    好家伙，全都是一丘之貉！

    他們在這將東廠搞的雞飛狗跳，外面可有人坐不住了。

    長公主府內(nèi)，瑞王著急的等在前廳來回踱步。在太子還未回京的幾個月內(nèi)，支持他的好些大臣，貶職，罷官，下獄。

    再這樣下去，他還如何往上走？

    “你啊，熬到如今了，怎么還是如此沉不住氣？”長公主進前廳見他來回走，就知道他心浮氣躁。

    別說是他，就連自己此時也拿不準弘宣帝到底是如何想的？之前她總覺得，弘宣帝厭惡了太子，那帝位肯定是瑞王的。

    雖然弘宣帝召太子回了京，但也沒重用他，看來皇帝還是不喜歡這個兒子。

    可怎么如今他要拿東廠開刀？還讓沈嬈去清查！上次不是罰跪了她，這又重用了？

    常年在他身邊的趙西，現(xiàn)在都揣測不了圣心。

    全都是廢物。

    瑞王坐在凳子上，長舒口氣，說：“姑姑，我也想安靜，可您看咱們?nèi)缃駬p兵折將，賠進去多少？我都快懷疑父皇是在刻意針對我們了！”

    長公主坐到首位上，端著茶盞，心不在焉卻還要強裝鎮(zhèn)定：“本宮多年籌謀，他怎能得知？你這是最近發(fā)生事情太多，胡思亂想罷了。而且你不是說，謝槿已經(jīng)答應做你的助力，怕什么？”

    “只是那謝槿太獅子大開口，他還想要攝政王之位！不過事成之后，本王給不給，那是本王的事，他可左右不了?！倍颊f謝槿對金錢美色毫不動心，原來他是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quán)位。

    長公主放下茶盞，茶水濺出來不少，冷聲道：“如今朝中老臣大部分都倒向太子，他的支持者越發(fā)多。如果不能承繼大統(tǒng)，那咱們只能兵行險招?！?/br>
    反正自己那個皇帝弟弟中毒已深，時日無多。

    至于給弘宣帝下慢性毒藥的趙西，等事成之后，必要了他的命。

    絕不留后患。

    瑞王微微頷首，他對皇位勢在必得，絕不能眼看著被他人奪走，沉聲道：“至于那個沈嬈，萬不能讓她成為太子的助力，也不能讓她繼續(xù)干擾本王的事?！?/br>
    長公主說：“謝槿既然答應做我們的盟友，那么這個小小的敲門禮，他肯定愿意送?！?/br>
    瑞王恍然大悟，“就讓他出手除了沈嬈，萬一事發(fā)，也怪不到咱們頭上來?！?/br>
    短短不到六天內(nèi)，沈嬈在尚方寶劍的震懾和梁九里應外合下，將辦事不力者，心有異心者。尤其是趙西的心腹都肅清后，東廠真的一片寧靜。

    另一個大太監(jiān)李長生都被免職下獄。

    至于趙西，因御下不嚴，直接被撤了掌印太監(jiān)的位置，連降幾級。

    梁九心想還好自己選對了路，不然他怕是也要栽。只是她如此大動作，真的不怕得罪人嗎？

    東廠算是被肅清了個干干凈凈，再換進去的，自然都是弘宣帝覺得可用之人。如何清人，如何用人，她只是個執(zhí)行者。背后執(zhí)棋者，都是弘宣帝。

    刀光劍雨是她的，陛下只要負責坐山觀虎斗即可。

    東廠的事情了結(jié)后，第二日上朝，弘宣帝就下了旨。稱她在對抗哈特族戰(zhàn)事上有功，又接太子回朝，再加上清查東廠之事有了結(jié)果，自然要對她有所獎賞。

    免去她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之位，擢升她為戶部正三品左侍郎。正式入內(nèi)閣，為群輔，加封文淵閣大學士。

    年僅二十的內(nèi)閣女輔臣，絕無僅有啊。

    這次沈嬈是真的進入了權(quán)力的中心，在朝堂上有了話語權(quán)，沒有人會再小覷她。

    可只有沈嬈自己才知道，這不僅僅是獎賞，而是將她擺在了風口浪尖上，承受刀光劍影，做陛下之刃，太子之盾。

    但她甘之如飴。

    第46章 激怒長公主

    這剛下朝到家，長公主就派了人上門邀請她，請她入夜后去作客，恭賀她晉升戶部侍郎，入內(nèi)閣。

    人家出動了二十個侍衛(wèi)，全都圍在你面前。這哪里是請？明晃晃就是，若是不從，直接將人綁了抬走！

    不過沈嬈本就想找她，沒想到自己主動送上門了。這倒是巧的很，想什么來什么。

    只是她沒想到，長公主約的地方不是長公主府，也不是什么酒樓戲院。

    而是京城最大的南風館。

    沈嬈莫名有種背著相公來偷情的感覺，若是讓謝槿知道自己來逛窯子。也不知道他是會把這燒了，還是把她給劈了。

    剛進門就有兩個小倌想來攙扶她，濃郁的香粉味撲鼻而來。沈嬈猛地退后一步，有種被驚嚇到的感覺，冷聲道：“滾開。”

    她穿著鵝黃色上襖，白色織金馬面裙，本是個端莊秀麗的姑娘，結(jié)果板著一張冷臉，頗有威嚴。把小倌嚇得不輕，看了看她臉色，不甘愿退下。

    鬼知道這有沒有錦衣衛(wèi)的探子，萬一讓人瞧見。她家那個祖宗，可是要發(fā)飆的。

    所以她得防備著有人投懷送抱。

    長公主的侍衛(wèi)帶著她到了樓上雅間，還沒進門，就已經(jīng)聽到里面?zhèn)鱽砹私z竹管弦樂之聲，還有男女調(diào)笑的聲音。

    侍衛(wèi)作了個請的手勢，沈嬈淡定推開門，見長公主在主位那，周圍小倌環(huán)繞，喂水果的，喂水的，還有捏腿的。

    沈嬈這般濯清漣而不妖的模樣，倒是與這格格不入。她眼中含著笑意不達眼底，像是在打趣：“早知殿下約臣到此，臣就向陛下討個御史之位。這樣明日上朝時，臣還能同諸位臣公講一講殿下的風流韻事?！?/br>
    長公主的風流韻事滿朝文武人盡皆知，只不過眾人是看破不說破而已。但若真是要端到臺面上來講，那是會被人恥笑的。

    聞言，長公主臉色僵住，看她越發(fā)覺得礙眼，而后捏著一枚果子入口，語笑嫣然：“沈侍郎，你瞧瞧這是哪？這可是極樂之地。你把朝上那一套搬到這來，可真是煞風景的很，怪嚇人的。”

    “殿下還真是會跟臣說笑，這么多年您都如此行事，哪里會怕呢？”沈嬈打量著四周，挑了個靠門最近的位置坐下，手揣袖子里，老老實實端坐著。

    長公主算是看出來了，如今沈嬈新官上任，是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按捺下心頭不悅，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走到沈嬈面前，臉上還掛著笑：“恭賀沈侍郎高升，如今太子回朝，你又入了內(nèi)閣，日后必定是前程似錦。”

    “說不定本宮日后還要靠大人多多照拂呢。”

    沈嬈鎮(zhèn)定自若接過來，毫不避諱的拿出銀針試毒。確定無礙后，才一飲而盡，笑容可掬的說：“殿下切勿怪罪，臣這膽子小的很。以前遭受的風波不斷，可真是嚇怕了?！?/br>
    長公主皮笑rou不笑，“理解。”

    沈嬈把玩著酒杯，好整以暇的托著下顎，“殿下是真的理解？還是心里氣急了，卻不好明著動手?！?/br>
    “沈嬈，你放肆！”這就是明擺著的挑釁，長公主簡直想把她面前桌子踢翻了。

    沈嬈就是要激怒她，她越生氣，自己才越高興：“要說放肆，臣可萬萬不敢當。畢竟整個大寧誰有您放肆呢？多年來把控朝政，陷害官員，大肆斂財。這樣的事，還有人比您更得心應手嗎？”

    長公主聽后直接將她面前桌子掀翻了，還好沈嬈早有預料，立刻躲開了，不然這套衣裙怕是要臟了。

    “殿下息怒?！背松驄?，其余人跪伏在地。

    “你們?nèi)o本宮滾出去?！?/br>
    長公主讓所有人都退下后，慢慢平息怒氣，笑著說：“沈侍郎這是在說什么？本宮聽不懂?！?/br>
    “那臣就說點殿下聽得懂的?！鄙驄婆c她保持個比較安全的距離，免得這老女人發(fā)瘋，把自己撓了。

    “若是瑞王殿下知道您是借他之手，名正言順的登臨帝位，他會如何想？”

    長公主背脊一僵，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她，似乎不知道她何出此言。又或者，被她說中了。

    這件事沈嬈琢磨了很久，大寧允許女子登基為帝。只不過是先皇更屬意于嫡子，而且弘宣帝才能出眾，因此長公主才沒能承繼大統(tǒng)。

    可弘宣帝自幼身體羸弱，再加上當時的內(nèi)憂外患不斷。先皇臨終之前，便讓長公主垂簾聽政，幫助弘宣帝穩(wěn)固江山。

    可是先皇沒想到長公主是個有狼子野心的人，不愿屈居人下。她最開始垂簾聽政時，皇權(quán)幾乎被她把握在手中，弘宣帝簡直就是個掛名皇帝。

    就算如今她從朝堂中退出，也從未放棄過權(quán)力。而且和皇位失之交臂的長公主，怎么可能甘心做瑞王的墊腳石？

    或許她不止是為了再次垂簾聽政，更是借瑞王之手打壓其他皇室中人。只要他最后勝出，她再專心除掉瑞王和那個年幼世子，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承繼大統(tǒng)。

    她不但想當皇帝，更想做個名正言順，不被后人詬病的皇帝。

    本來只是她的猜想，可見長公主這副深情眼，幾乎就確認了心里的想法。

    沈嬈突然覺得腹部隱隱作痛，影響不大，就沒當回事，“臣從郢都回來那日，陛下宣臣入勤政殿，您知道陛下和臣說什么了嗎？”

    長公主覺得這個年僅二十歲的官員，有著洞察人心的本事，實在是危險，“什么？”

    “對于儲位，陛下從未考慮過除太子之外的人選?！?/br>
    沈嬈挑眉，“您這些年的籌謀，到底是在為自己做嫁衣，還是在做別人的磨刀石？真的沒有想過嗎？”

    長公主終于徹底動怒，揮起手想打她。卻被沈嬈牢牢抓住，手臂不得再向前一寸，“您看臣如今已經(jīng)入內(nèi)閣，您覺得陛下是何意？”

    似乎是在迷霧中走久了，這被人一提醒，長公主猛地醍醐灌頂，幾乎是瞬間就有了猜想。

    弘宣帝在給宋裕鋪一條平坦大路！

    那她在朝中所布的棋子，根本就是弘宣帝故意拔除！原來他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本以為自己是布局者，沒想到自己居然被耍的團團轉(zhuǎn)。長公主氣急敗壞，卻不得不維持自己的儀態(tài)，強忍著脾氣，指著門：“滾出去?！?/br>
    “先皇后過世可多虧了您，太子如此孝順，想必他登基后，定能給您選個頤養(yǎng)天年的好地方，微臣提前恭賀殿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