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婚事瑣記（二）

    到了常家，常伯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腿上蓋著線毯，常大娘迎出來，抹著眼淚說：“可算又見到太子妃了，難怪今早起來聽到那梧桐樹上喜鵲喳喳叫，原來是有貴人降臨?！?/br>
    俞宛秋握著她的手走了進(jìn)去，常伯被戚長生和周長齡攙著，勉強能挪幾步，走路的姿勢蹣跚遲緩，背駝得更厲害了。

    俞宛秋眉頭緊鎖，不解地問：“上次請的陽大夫明明說快治好了，怎么又變成了這樣呢？”

    常大娘剛要開口，常伯朝她打眼色，俞宛秋立刻意識到：“你們有什么事瞞著我的？”

    身后有人自責(zé)地低語：“都怪我，是我害了常伯?！?/br>
    俞宛秋回頭，就見薛凝碧臉色蒼白地越過她，直挺挺地跪在常伯面前說：“上次那幾個半路攔截，又把您推到水里的人，是我前夫派去的，我一直不敢說，就怕您怪罪?！?/br>
    俞宛秋急了，拽住她的胳膊問：“你起來說清楚。為什么你前夫要針對常伯？常伯常嬸當(dāng)了一輩子老好人，跟你前夫根本不打交道，哪里得罪他了？要這樣害人?！?/br>
    薛凝碧滿面羞慚地說出了一件事：

    常伯的腿在幾位名醫(yī)治療下，本來可以很自如地走路了，他是個勞碌慣了的人，一旦身體好點就不肯坐在家里吃閑飯，開始跟著兒子跑生意。有一次，為了一批繡品，和薛凝碧的前夫張寶珍對上了。

    張寶珍家里原是開繡莊的，只管為各家布店提供繡品，自己并沒有鋪子。大概是薛凝碧當(dāng)上雙姝館掌柜的事刺激到了他，也在城里租了間店面，除了銷售自家繡品外，還從外面進(jìn)貨，于是雙方成了競爭對手。

    張寶珍有個奇怪的邏輯，認(rèn)為薛凝碧既然是他家的下堂婦，是他不要的女人，見了他應(yīng)該繞道走，若有好貨源，應(yīng)該無條件地讓他先挑選，這樣才符合下堂婦低人一等的身份。薛凝碧竟然毫不相讓，不把他這個前夫放在眼里，讓他很不是滋味。

    他曾托友人給薛凝碧傳話，如果薛凝碧態(tài)度好一點，兩個人可以一起合開鋪子，他也可以考慮重新接納薛凝碧。氣得薛凝碧對傳話人說：“叫他死了這條心，我情愿嫁豬嫁狗。也不會再嫁給他。”

    張寶珍在友人面前失了面子，訂購繡品的爭奪戰(zhàn)也輸了，越發(fā)不甘心，認(rèn)為薛凝碧之所以對他翻臉無情，是因為有了jian夫的緣故——在他看來，做過他的女人，就該一輩子忠于他，否則就是jian夫yin婦。

    這個jian夫，就是跟薛凝碧一起掌管雙姝館的小牛，薛凝碧平時跟小牛交往最多，小牛的jian夫身份確認(rèn)無誤。

    于是，他派人跟蹤常家父子，在他們進(jìn)貨的途中堵住他們，把他們按進(jìn)水塘里，嗆得半死不活后再一頓暴打，父子倆穿著濕衣服在路邊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fā)現(xiàn)。

    經(jīng)過了這一次，常伯原本已經(jīng)好轉(zhuǎn)的老風(fēng)濕又被引發(fā)了。

    俞宛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了這樣的大事，為什么都沒人告訴我？”

    薛凝碧說：“這是今年上半年的事，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是的。她那時候住在南部待產(chǎn)，對外只說出門訪親，后來又派人悄悄接走了幾個貼身仆從，并沒有把行蹤透露給常家人和薛凝碧他們。

    “后來我回東宮了，你們怎么也不說一聲呢？要不是今天戚長生提起，我還不知道常伯遭了這樣的罪?！庇嵬鹎镅劭舳技t了，這一家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把他們接來是報恩的，不是來受苦的。

    薛凝碧囁嚅道：“我不敢說?！?/br>
    常伯和常大娘相對嘆息：“我們只以為是一般的搶匪，不告訴太子妃，是不想給您添麻煩?！?/br>
    薛凝碧垂著頭說：“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那個該死的男人警告我，‘再敢勾三搭四，不只你那jian夫的爹，你那jian夫自己的腿都保不住’。”

    俞宛秋聽不下去了，當(dāng)即吩咐戚長生：“你帶人去，把張寶珍和他的同伙都抓起來?！?/br>
    沒想到常大娘堅決不讓，一再說：“就是不想讓太子妃cao心，才沒讓他們告訴的，小婦人還特意叮囑過小牛，叫他不要告訴戚大人?！?/br>
    常伯附和道：“薛掌柜跟我們說過太子妃的事，說您無依無靠，太后又一直找您的麻煩，小老兒家這點小事，怎么能再麻煩您?！?/br>
    俞宛秋忙表示：“不打緊的，要是處置這種小人物的能力都沒有，我也懶得當(dāng)什么太子妃了?！?/br>
    常伯還是搖頭：“就因為您是太子妃，才不能出面，太后不是看您不順眼嗎？她巴不得您有個什么錯兒抓到她手里。小老兒知道您手下的人處置幾個小混混容易。但堵人家的嘴難，要是他們散播謠言，說您仗著太子妃身份，欺壓百姓，小老兒便死了，也贖不了這個罪過。”

    俞宛秋哭道：“常伯常嬸你們就知道替我著想，怎么不想想自己，常伯的腿都成這樣了，以后怎么辦？也怪我疏忽，這么久都沒來看你們。”

    常大娘替她拭淚：“您哪得空？您今天能來，我們已經(jīng)很開心了?！?/br>
    在常伯家用過中飯，親眼看著新請來的大夫給常伯針灸治療后，俞宛秋才帶著薛凝碧回到了曾經(jīng)住過幾個月的“何宅”至于凌清瀾，實在沒工夫應(yīng)酬他，讓戚長生請他回去了。

    留守的老嚴(yán)夫婦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凈，尤其是她的臥室和起坐間，居然一塵不染，就像主人隨時會回來一樣。

    俞宛秋把人都打發(fā)出去，只留下薛凝碧，正色問道：“前夫的事，你打算怎么辦？老這樣下去不是辦法?！?/br>
    薛凝碧紫漲著面皮說：“凝碧也知道不是辦法，可是”

    “你還對他余情未了對不對？若你毫無留戀，他也不會一直糾纏不休。”

    “我沒有！”

    “你沒有？那他為何到現(xiàn)在都不肯死心。你回蘇城一年多了，那男人真要如此癡情，不管女人怎么對他都不改初衷，當(dāng)初也不會跟你離異。”

    “我”薛凝碧無言以對。

    俞宛秋撫住她的手：“凝碧，你怎么這么糊涂？我也不是要棒打鴛鴦，可他如今有妻有子，難道你這個前妻，還返回頭去給他做妾不成？你會甘心嗎？就算你甘心，看人家老婆那潑辣勁，也絕容不下你。她今天跑到雙姝館門口辱罵你，那男人可有幫你說兩句？若不是你店里的小伙計嘴巴厲害。今兒吃虧的可就是你?！?/br>
    薛凝碧咕噥了一句：“我怎么可能做妾？“

    俞宛秋提高聲音說：“你不做妾，還指望他休掉現(xiàn)任妻子，再娶你回去？今天我看你任那女人破口大罵，躲在里面一聲不吭，就知道你肯定跟那男人有些不清不楚，你自己說，是不是舊情復(fù)燃了？”

    薛凝碧不敢回話，連耳根都紅透了，俞宛秋氣得要死，恨恨地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在沈府那么多人中獨賞識你嗎？就因為你身上的那份從容淡定，那份歷經(jīng)滄桑后的沉潛氣質(zhì)，想不到，那些都只是表象，真實的你，原來這么糊涂，這么不爭氣！口口聲聲醒悟了，那男人幾句甜言蜜語一哄，你就昏頭?！?/br>
    薛凝碧羞愧欲死，聲如蚊納地辯解道：“最開始我確實對他不假辭色，他幾次派人來說情，想跟我復(fù)合，都被我拒絕了。八月十五那天，我回娘家過節(jié)，他半途跑去，趁我喝醉酒，把我弄到床上，不過只是躺在一起，沒發(fā)生什么。我家里人希望我跟他復(fù)合，都幫著他?！?/br>
    又是八月十五！又是喝醉酒！又是家人設(shè)套！俞宛秋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燒，猛地站起來說：“你不能在這里呆下去了，我給你換個環(huán)境吧，雙姝館就讓小牛和今天那個出面罵人的姑娘管著，只要交代她，以后不許拿我的身份就事就行了?！?/br>
    “那我干什么呢？”薛凝碧慌了。

    俞宛秋安慰道：“你是最好的繡娘，讓你做掌柜管店鋪，其實埋沒了你的才華。我在南都開個繡坊給你打理，就像沈府一樣。你負(fù)責(zé)帶繡娘，做繡品，皇宮里繡品用量大，比沈府多數(shù)倍，你會比現(xiàn)在更忙的?！?/br>
    薛凝碧總算有了一點笑意：“那就是御繡坊了？專門供應(yīng)皇家的繡品，等你當(dāng)皇后的時候，我給你繡一件最漂亮的鳳袍?！?/br>
    “別亂說，皇上春秋正盛，要萬萬歲的?！?/br>
    “是是是，皇上萬萬歲。”

    玩笑開過了，俞宛秋鄭重地說：“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只要離開這里，就斬斷跟前夫的一切聯(lián)系，我以后再幫你物色一個人，好不好？”

    薛凝碧吞吞吐吐地說：“其實，常管事曾說過，他想娶我?！?/br>
    俞宛秋氣得想罵人：“你有了小牛，還敢招惹前夫？”

    “我沒答應(yīng)小牛，跟前夫也只是見過幾次面，沒發(fā)生什么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我還沒那么賤，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br>
    “不甘心被他拋棄，想重新奪回他的注意，讓他的現(xiàn)任妻子也嘗嘗你當(dāng)年的痛苦，是不是？”

    “是?！毖δ虥]有否認(rèn)。

    “你傻呀，對那種人，最好的報復(fù)手段就是，徹底忘記他，重新尋找自己的幸福。比如，跟小牛在一起，不過我記得小厲害你小兩歲的?！?/br>
    “他說不介意?！?/br>
    “待我問問小牛，再問問常伯常嬸的意思。如果他們都同意，我可以保媒，但你必須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不再搭理你的前夫?！笔聦嵣弦矝]有機會再有什么糾葛，害了常伯的人，她不會放過，明里不行，暗里多的是辦法。

    “嗯?！毖δ虘?yīng)允了，俞宛秋心里反而有些不安，薛凝碧是再蘸，小牛卻是初婚。就算小牛心甘情愿，常伯常嬸未必不介意，她后悔自己說話太快。

    但，以小牛的純樸摯誠，一定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才會向她求婚的吧。如果小牛心系薛凝碧，她會幫著他說服常伯常嬸，畢竟，兒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分隔線——

    汗，好像還是只有6k多，俺明兒繼續(xù)努力。

    我不是龜速手不是龜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