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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暄這般親自登門倒是第一次,楊一清提著盞菊花酒,引他進了書房。 楊一清年屆六十,已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若不是沈霑這一年來處處掣肘他們平陽王府,又怎么都不肯撥冗軍費,他也不會傾向于某一方。 楊一清遞給他一盞菊花酒,笑說:李世子真是幸苦,在這樣的佳節(jié)還要奔波。 李暄接過,一口喝了,言道:總算是在大人這兒感受到些節(jié)日的氣氛。 又苦著一張臉說:我此番來是想求大人幫個忙,我有位侍妾前幾日帶著丫頭們上街買首飾,至今還沒有回來,想仰求大人幫忙找一找。 我這侍妾陰差陽錯進了魏國公府,魏國公府哪等門庭,我想盡了辦法也進不去,只好求來了大人這里,不瞞大人說我這侍妾是想獻給皇上,還望大人能幫忙找回來。 楊一清沉默了一會,問他:世子要找人,總要告訴我侍妾的名姓才是。 我這侍妾姓寧,是現(xiàn)任戶部郎中寧正平寧大人的嫡女,我母親和先寧夫人情同姐妹,一直十分掛念她,還望楊大人能相幫一二。 楊一清握著酒杯頓住了,魏國公府前些天鬧了一場烏龍,雖然消息被封鎖了,卻瞞不過他,堂堂的少年英才沈大人竟然被人魚目混珠,娶了和外甥私奔過的姑娘,楊一清沉吟了下,似乎沈大人的這位夫人就是姓寧啊。 他已是明白了李暄要做什么,將沈夫人以李暄侍妾的名義獻給皇上,等沈霑找到皇帝塌前,皇帝那時才知道龍榻上的人是沈夫人,這時一切便都晚了,沈霑勢必要同皇帝反目。 等皇帝和沈霑斗個你死我活便是他們漁翁得利的時候,他想了一番,問道:李世子就不怕皇上反應過來,治你一個欺君之罪嗎? 李暄笑了笑道:到時,恐怕皇上沒有那個時間關心我了,再者我已經在京中逗留兩月余,一無所獲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又拱手道:來日我平陽王府還得仰仗楊大人,就看楊大人接受不接受了。 這也容易,世子回去等消息便是,今日就將你的侍妾送到你府中。楊一清沉默了好一會才說。 魏國公府也在設宴,公府四房加起來幾十口人都坐在院中矮幾后面,桌上擺著色澤淡黃的菊花酒,寧澤將桌上的酒換成了自己釀的,又幾步上前獻給了魏老夫人一壇。 不一會眾人用膳完,要一起登高祈福,她被沈大人拉著漸漸脫離了眾人,遠遠墜在后面,她看了沈霑一眼,問道:大人,你怎么了? 沈霑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手臂疼了。 前些日子他被燙傷后緊接著就發(fā)生了寧王叛亂,一路上估計是沒有理會傷口,回來之后寧澤也沒發(fā)現(xiàn),便是他回來那日白天她也沒注意到,若不是吳青石提醒她,她都要忘記了。 寧澤有些自責,她不是一個細心的姑娘,真的是不太會照顧人,沈大人如果真把他自己全權交給她,她非得把他養(yǎng)廢了。 幸而沈大人說的所有話都得打個折扣,像他說的克制不住也不過說說罷了寧澤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不是真的手臂疼了,還是,該不會 寧澤眼睛來回轉動,所有心思昭然若揭,沈霑等她眼神轉動完了,才憂心的說:你這樣可不好,你即便覬覦我,也得顧及下我的身體吧,快走,是真的該換藥了。 寧澤即便能坦然面對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也不想被人戳穿,羞憤的抓過他的手咬了一口,用了點力氣,留下了兩排清晰的牙印。 沈霑等她咬完,才嘶了一聲,搖搖頭說: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竟然娶了只屬狗的兔子。 說著話揪了旁邊的茱萸插在了寧澤發(fā)間,插好還左右調整了她的發(fā)髻,紅點點的戳在頭頂,很是可愛,沈霑滿意的笑了笑,寧澤原本就該是這般可愛的姑娘,重活一遭終于返璞歸真了。 大人有時候真是猶如三歲小兒一般,幼稚!寧澤評價道,但是心里卻是甜蜜蜜的,頭上的茱萸就讓它這么晃著,沒想著要摘下來。 她在魏國公府的日子是越來越輕松了,便是前些日子說她嫌話的五姑娘似乎也對她放下了成見,漸漸同她越來越親近了,除了日漸繁重的功課,沒有什么別的不好。 她前所未有的意識到自己有了身份,有了位置,不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尤其沈大人雖然什么都不說,對她的愛護她卻是知道的。 魏國公夫婦這么輕易的就繞過了她,沒有沈大人從中求情,哪里來的她如今的自在。 回到猗竹院,她便抱出藥箱,解開纏繞的布帶,果然見傷口又紅的腫了起來,真不是騙她,該是真的疼了,她慢慢的給沈大人涂藥。 沈霑九月初一回來便一頭扎進了吏部衙門,他已經有好幾日沒有來過猗竹院了,現(xiàn)在一看,兩側靠墻的案幾上,有兩個光禿禿的花枝挑起一簇蓬松的綠色,像兩根綠色的長蘑菇,正堂上懸掛了一幅秋日賞菊圖,是他畫的。 每次過來猗竹院都有些細微的變化,不是瓶瓶罐罐的花,便是屋中的擺設,抑或是樣式變化的軟榻,這點上寧澤做的倒是很好,是個很會在平淡中給自己找樂子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