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那跛子獵人撿到石泉生時，她家紅梅也才一歲多一點(diǎn)，剛會走路。也就是說她家紅梅和石泉生兩人年紀(jì)相差無幾，要不是有這些害人的知青，紅梅說不定就嫁給石泉生了。

    十年前，紅梅還是十里八鄉(xiāng)的一枝花，這村里可沒有別的小伙子配得上。

    當(dāng)年賀學(xué)文也就臉耐看點(diǎn)，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和石泉生完全沒法子比。

    十年后看看石泉生過的日子，再看看她女兒紅梅，陳二嬸子越想越不是滋味，腦子里閃過許多念頭。

    突然，顧嬸家屋后傳來孩子的哭聲。

    陳二嬸一聽，好像是陳紅梅家孩子，她外孫。

    這下也顧不得想其他的，爬起來就往顧嬸家屋后跑，其他人也跟著往這邊來。

    到了后面才發(fā)現(xiàn)十來個孩子都在這里，此時站成兩排，好些在對仗。

    原來唐青婉帶石夏天來后面來吃早飯，這會顧嬸家里人多，孩子自然也多，唐青婉也不能為著省點(diǎn)零食就讓石夏天餓肚子等回家，便將在市里給女兒買的零嘴都拿出來，每個孩子都分了一些。

    石泉生買的零食都比較精貴，石夏天是自家孩子，早飯也沒吃，自然分得多一點(diǎn)，這也無可厚非。

    孩子們都分到零嘴也沒鬧，安安靜靜吃著，唐青婉便去廚房給石夏天倒點(diǎn)水喝，就這么一會工夫，外面打起來了。

    唐青婉一出來就看到她家甜甜將三個男孩子疊在地上，她跨坐在最上面，揮舞著敦實(shí)的小rou拳，挨個揍。

    唐青婉顧不得其它，忙跑過去把石夏天拉起來。

    那三個男孩子也慢慢爬了起來，卻已經(jīng)被石夏天揍得鼻青臉腫，鬼哭狼嚎的。

    唐青婉第一次感到頭大，還不待她安撫一二，孩子的家長都過來了。

    三個挨打的孩子，為首的是陳家老大家孫子，兩個小的是陳紅梅兒子。

    看著三個孩子鼻青臉腫的模樣，還有陳二嬸氣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唐青婉趕緊蹲下來，一邊檢查石夏天的情況一邊輕聲說：“甜甜，怎么能打人呢？不管怎么樣，你打人是不對的，趕緊同哥哥們道歉?！?/br>
    她決定不等石泉生回來了，呆會就收拾東西先帶石夏天回去，這賠禮道歉事小，萬一傷到了孩子她可得心疼死，別看剛剛好像甜甜占了上風(fēng)，對方可是三個比她大的男孩子，誰知道她家蠻丫頭有沒有吃虧。

    石夏天氣鼓鼓喊道：“我不道歉，他們該打！

    我都說了不可以翻mama的包，他們不聽，硬要扯，醬鴨都撒了，他們還用臟臟的手去掏。

    他們太讓人生氣了！”

    原來那幾個挨打的是陳家的孩子，自小比較霸道，吃完自己分到的零嘴，又去搶甜甜的，這就算了，甜甜經(jīng)常吃這些，也不太在意，可他們還敢去扒拉唐青婉的包，甜甜就不能忍了。

    原本唐青婉怕醬鴨不夠分，又是涼的，就沒拿出來，哪想引發(fā)這事故。

    “對，甜甜沒錯，是陳大寶壞，他們搶我們的糖?！?/br>
    “他們還把rou灑在地上了，還推人?！?/br>
    得到小伙伴的聲援，石夏天的胸膛挺得更高了，圓溜溜的大眼瞪著對面哭哭咧咧的手下敗將，火上澆油般來了句：“打不過就哭，也不嫌丟人！”

    “你個賤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br>
    唐青婉聽了這話立馬站了起來擋在前面，臉也沉了下去：“陳二嬸，對著五歲的孩子你說話注意點(diǎn)！甜甜做得不對，自有我和她爸爸教，小孩子打架也不過是尋常事，沒必要上綱上線?！?/br>
    唐青婉在陳家那些人的印象中一直是畏畏縮縮的，這幾年打交道少了，沒想到變得如此有氣勢，一時將大伙都鎮(zhèn)住了。

    “甜甜，過來，道歉！”

    然后偏過頭，小聲說：“聰明的孩子，聽mama的話，快點(diǎn)道歉，我們可不是蠻不講理的寶寶?！?/br>
    石夏天聽了一改態(tài)度：“對不起，對不起。大寶哥哥，我錯了，不該那么用力打你們。我家里還有花生糖，回頭送給你們吃，你不要生氣了哦?！?/br>
    語氣和眼神都滿誠懇的，涉世未深的陳大寶懵了：這么可愛乖巧還特別漂亮的小meimei說的話怎么能不聽？

    “靦腆”的陳大寶手足無措地?cái)[擺手：“沒生氣，我沒生你的氣?！?/br>
    “那我們還是好朋友哦，來一起去玩吧?！闭f著石夏天走過去，牽起陳大寶的手，這個時候也不嫌棄人家手臟了。

    唐青婉是又好笑又好氣，簡直是個小人精。

    看把火沒發(fā)揮出來的陳二嬸氣的快要厥過去了。

    長這么大陳二嬸還沒這么憋屈過，可這么多人在這里，陳二嬸也不能上前同唐青婉撕扯，那死丫頭又是石泉生的種，不說石泉生現(xiàn)在是去幫他們陳家找人，就算不是，她也不想得罪石泉生。

    想到之前打的主意，陳二嬸只得忍下這口氣，用力拽過陳大寶。

    “眼皮子淺的東西，都是季萍不會教孩子，我們陳家能少那點(diǎn)吃的嗎？走，跟我回去?！?/br>
    這一扯一拖，好容易消停下去的哭嚎聲音又響起了。

    陳二嬸老婦人一個，身上也不怎么干凈，哪像石夏天似得又香又軟，陳大寶又不是她親孫子，高興的時候喊她二奶奶，惹他了就是老巫婆。在家里哪個人不是順著他捧著他，這會受到轄制，便不管不顧地撒起潑來。

    甜甜還在那拍手喊加油：“大寶哥哥好棒，不要被老巫婆打倒了，哪里打倒哪里爬起來，爬不起來就打個滾換地方爬起來……”

    這陳大寶也是個憨的，石夏天怎么喊他怎么做，這么兩圈滾下來身上的衣服不止臟得不成樣子還破了兩個洞。

    把圍著的一屋子人笑得前俯后仰，唐青婉不好意思說石夏天在山上就喜歡這么訓(xùn)練大黃二白還有一些雞鴨鵝斗。

    不打還不行，那些動物不內(nèi)斗，石夏天就自己下場，長時間訓(xùn)練下來，大黃也好二白也好寧愿內(nèi)斗也不讓石夏天這個魔王下場。

    第19章 回家

    大家笑得越開心，陳二嬸就越怒火中燒，陳大寶到底只是個八九歲的孩子，陳二嬸狠下心來收拾，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被陳二嬸拖走了。

    一路嚎著等他爸爸回來，讓他打死這個老巫婆。

    陳大寶是陳大剛的小兒子，他爺爺是村里的大隊(duì)長。陳大剛愛打媳婦村里人都知道，這孩子在家見慣了mama挨打，學(xué)了陳家人的劣性。

    陳紅梅帶著幾個孩子也跟著離開了，唐青婉看著陳家人離開的身影不由想起上輩子。

    上輩子她回來似乎見到了陳大剛的媳婦季萍，那時候她已經(jīng)問了好幾個人，都說石泉生去找孫如玉了。

    碰到季萍的時候，正心灰意冷打算離開。季萍背著個幾個月大的孩子從山上割豬草回來，看到她時似是有些吃驚。

    她們見得少本就不熟，唐青婉只知道她是陳大剛媳婦叫季萍，要說村里人，唐青婉最害怕的還是陳大剛，這會看到陳大剛媳婦，她根本不敢靠近，轉(zhuǎn)進(jìn)另一條山路離開了。

    現(xiàn)在想起來，季萍娘家父親聽說是被陳大剛斗死了，她還常常挨陳大剛的打，應(yīng)該不會為虎作倀，和陳家沆瀣一氣。

    她當(dāng)年如果想明白這一點(diǎn)，停下來同季萍聊一聊，或許就不會出現(xiàn)那些遺憾與錯過。

    只能說冥冥之中一切注定了。

    陳家人都離開了，其余跟著陳家人過來看熱鬧的也好，真心幫忙的也好自然也慢慢散了，帶來的小孩子倒是不約而同都留在顧家玩耍。

    陳家不缺吃的，他們卻是缺的，特別是那些精貴的糕點(diǎn)，這山里好多孩子打出生都沒吃過。

    醬鴨有一些撒了，被顧嬸小心地都拾了起來，臟的用熱水泡著，洗干凈了連同唐青婉拿出來的剁成小塊給孩子們分了。

    唐青婉想起行李里還有些干糧、點(diǎn)心，是準(zhǔn)備給她坐火車時當(dāng)飯吃的，這會也用不上了，都拿過來給小孩子們分了，一時間顧家又充滿了歡聲笑語。

    沒有挑事的孩子，眼看著石夏天都混成大姐頭了，唐青婉也就放心他們孩子自己玩，坐在桌邊幫顧嬸剝花生。

    原是很平常的活，顧嬸覺得再輕松不過，可看了唐青婉白皙如玉的手，想來是做不習(xí)慣的，便趕緊接過來，將一竹筐干豆角給她剝。

    “花生殼太硬了，你剝這個?！?/br>
    唐青婉這才看向自己的雙手，在山上這些年她真的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一輩子這雙手也就當(dāng)石泉生的媳婦的那五年養(yǎng)得最嬌嫩。

    沒下鄉(xiāng)前一家八、九口的衣服鞋子都得她洗刷，一日三餐也是她做的多，后面養(yǎng)唐清悠家三個孩子、到藥房做事，除了圍著灶臺轉(zhuǎn)還常年摸中藥，特別剛開始做學(xué)徒時，藥房里什么臟活重活都得干，剛開始她還不太熟悉一些藥的藥性，過敏過，拉傷過、浸染過，手一直不怎么好看。

    要說一個女人過得好不好，一雙手那真是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顧嬸笑著打趣道：“可見泉生是一個多么疼媳婦的人，青婉啊，顧嬸同你說句貼心話，這女人啊，要學(xué)會惜福，不是誰都能那么好命遇到泉生，你可別學(xué)孫如玉，總有她后悔的日子?！?/br>
    唐青婉心里甜絲絲的，孫如意不是不惜福，她是沒那福分，石泉生同她從來不是那種關(guān)系。

    “我知道他好，遇見他是我的福分。我大學(xué)開學(xué)還有一二十天，他昨天買好了票，我們一家三口一起進(jìn)城，不會分開?！?/br>
    “好好好，那樣最好。甜甜啊……”

    “甜甜啊，申城有幼兒園，不需要等七歲才上學(xué)，不妨事的?！?/br>
    唐青婉知道顧嬸是想說甜甜不是她親生的事，連她都是才知道甜甜不是石泉生親生的，村里人肯定更不知道，唐青婉可不能讓甜甜聽到一點(diǎn)風(fēng)聲。

    顧嬸看唐青婉那樣緊張?zhí)鹛鹨矟M意地笑了，這樣看來石泉生運(yùn)氣也不差，碰到唐青婉這樣拎得清的媳婦，要知道他差不多算二婚了，還有個孩子，唐青婉可是城里的姑娘，還考上了全國知名大學(xué)。

    之前顧嬸同其他人以為的一樣，唐青婉遲早要拋棄石泉生父女的。

    只能說兩個都是有福氣懂惜福的好孩子，合該將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石泉生到傍晚才回來，人自然是沒有追回來。

    其實(shí)這結(jié)果可以預(yù)想得到，之前跑掉的知青不知凡幾，也就隔壁村有個女的追回來了，結(jié)果要死要活的，最后村干部做主讓人家走了，否則留下來也是一具尸體。

    這些知青都是知識分子，上山下鄉(xiāng)是響應(yīng)祖國的號召，現(xiàn)在形勢變了，窮山溝是留不住這些人的。

    不同于其他人，特別是陳家的憤憤不平和傷心難過，接到媳婦閨女同顧嬸告別的石泉生現(xiàn)在可以用心情飛揚(yáng)來形容。

    石夏天被他放在身前坐在摩托車的油箱處，唐青婉坐在身后，一路歡聲笑語騎到山頂院子里。

    石夏天一下車便吆喝大黃二白三毛來“接駕”，根本沒去管父母雙親似乎很反常。

    石泉生自然是高興，他和唐青婉雖然朝夕相處已經(jīng)五年，但是以前他不確定唐青婉對他的看法，他擔(dān)心對方只是報(bào)恩，只是把他當(dāng)著尋常的哥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現(xiàn)在彼此坦露了心跡，并且他發(fā)現(xiàn)昨天晚上情動的不止他一個，這一發(fā)現(xiàn)讓他一天都處于高度的興奮中，他好想去山里打一場獵，這些年他已經(jīng)很少全心全意酣暢淋漓地到深山中狩獵了。

    不過只是想想，現(xiàn)在的他不會讓自己置身與危險(xiǎn)之中，他身上肩負(fù)著妻子女兒的幸福，不敢損傷。

    而唐青婉是百感交集，她終于又回到了這個魂?duì)繅艨M的房子里，這個石泉生一手為她打造的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家。

    高高的院墻外面叢林圍繞，而院內(nèi)梅蘭竹菊各自妖嬈。

    曾經(jīng)午夜夢回?zé)o法觸摸的人、景、物都在眼前，這一輩子她再也不會將這些弄丟了。

    然后唐青婉問了句很現(xiàn)實(shí)的話：“這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證明齊全嗎？”

    他們肯定是要離開很長的一段時間的，或許等甜甜大了，組建新的小家庭了，她還能和石泉生回這里來養(yǎng)老。

    可這種自建房都沒有房產(chǎn)證，特別是他們又不住在這里的情況，怕最后產(chǎn)權(quán)不明了。

    上輩子說不定就是被村里惡霸似得陳家搶奪去了。

    石泉生笑了：“怎么想到這個問題？放心，集體土地建設(shè)用地（宅基地）使用證早就辦好了，產(chǎn)權(quán)是沒有問題的?！?/br>
    “進(jìn)去歇會，我去弄點(diǎn)簡單的晚飯?！笔f完又轉(zhuǎn)頭朝石夏天喊道：“甜甜，別鬧大黃二白了，你媽這兩天奔波加上暈車很辛苦，你帶mama進(jìn)屋里去休息休息?！?/br>
    “收到，長官！”石夏天敬了個不倫不類的禮，然后蹦蹦跳跳跑過來牽著唐青婉進(jìn)屋里了。

    “mama，我之前聽爸爸喊你‘糖糖’，為什么喊你糖糖啊？”

    唐青婉淺笑道：“因?yàn)槟闶翘鹛鸢?，我是你的mama，所以我叫糖糖。糖糖、甜甜一聽就知道是一家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