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年頭食材匱乏，根本沒有太多食材給學(xué)徒工們練手，這第一步就足以難倒九成的人，加上各種繁雜的程序——最少最少也得三年起步，才能達到出師階段，這還只是比較有天賦的學(xué)徒。

    顧芊家的情況嚴大福一直都知情，所以他壓根不理解，顧芊一個打雜的小女工，怎么能練就如此出神入化的廚藝？

    “什么故意不故意？”

    廚房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文工團后勤部的蔣部長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進來，正巧聽見了嚴大福的咆哮。

    那邊的顧芊正思考要如何解釋，好在蔣部長及時趕了進來，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回過頭無辜地眨巴眼睛，沖嚴大福使了個眼神，隨后笑靨如花對著蔣部長說：“領(lǐng)導(dǎo)，您怎么親自下來了？這菜都做得差不多了，上邊是現(xiàn)在就要了嗎？那您可以先叫人把坐好的端上去，我們這還有兩個菜，馬上就好?！?/br>
    瞥一眼墻上掛鐘，17：11，來得及。

    蔣部長雖然是部長，瞧著沒有實際年齡大，看著四十來歲，實際上已經(jīng)五十好幾了。

    人長得正派，五官端正，他的穿著打扮也都是走的干部風(fēng)，永遠的襯衣加各種深色長褲。

    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一道道印跡，卻還是能從他儒雅隨和的笑容里看出來，年輕時候一定是顏值十分出眾的美男子。

    顧芊這下就明白了蔣海朝的神顏是怎么來的了，感情他爹也氣度不凡啊。

    蔣部長對顧芊有點印象，但不怎么深刻，打量好半天也沒想起她的名字。

    忽而笑開了，沒在在意這回事：“沒事，你們繼續(xù)做，就是時間快到了，下來看看進度。”

    一起進來的還有那位老阿姨，正站在門口處，但沒走進來，遠遠地望著三人。

    顧芊沖她微微一笑，那阿姨也回了個淺淺的笑。

    “這樣啊，那我和大廚加快進度，馬上就能好。”

    蔣部長頷首，逛了一圈廚房，派人把做好的菜端上了樓，自己也跟著走了。

    蔣部長消失在廚房的一瞬間，顧芊整個人像剛從水里撈起來一樣輕松。

    沖著嚴大福擠眉弄眼一番，壓低嗓音道：“大廚，您別愣住呀！這都什么時候了，有什么事咱把任務(wù)完成，其他的等會兒再說！”

    嚴大福用眼刀狠狠地剜了顧芊一眼，終究沒固執(zhí)地問下去，開始趕工。

    ……

    四道菜終于還是在會餐開始前的最后一分鐘完成了。

    其中三道出自顧芊之手。

    她做的口味跟嚴大福完全不一樣，只要大家吃過，一定能嘗出不同。

    領(lǐng)導(dǎo)們的會餐一般會進行地很慢，顧芊和嚴大福不能走，只能留在客廳，坐在沙發(fā)上無聊地等待。

    期間老阿姨送來了一些水果和零嘴兒，正好讓最近窮地發(fā)慌的顧芊解解饞。

    還真別說，穿越前顧芊自己是神廚，對食物的口感和味道格外看重，像是這種低級的垃圾食品，什么桃酥、油餅、水果糖……她看都不屑看一眼。

    然而淪落至今，竟覺得這些都是人間絕佳美味！吃得不亦樂乎。

    或者可以說，其實是原身的基因就是愛吃這些垃圾食品的？

    答案不得而出。

    礙于地方不好說話，嚴大福見顧芊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沒出息模樣，千言萬語只能埋在心里，冷冷地變成一道哼聲哼了出來。

    “吃慢點，別給我丟面兒！”

    誰說來這里給他撐面子的？

    面子沒掙到，笑話倒是叫人家看不少！

    顧芊抿唇笑了笑，吃零食的動作稍稍地放緩了那么一些……

    ……

    晚間，文工團食堂。

    蔣海朝照例帶著一張紅色廢紙到食堂rou菜窗口吃霸王餐，只是這回……給他霸王餐的人不見蹤跡。

    “怎么是你，中午打菜的那個女同志的呢？”他眉頭一擰，心生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羅彬有點懵：“哦，你說顧芊啊，她不在，跟我們后廚的嚴師傅外派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外派？派去哪兒了？”

    “不知道，好像是一個會餐?！?/br>
    “會餐……”

    兩個字在唇邊呢喃著轉(zhuǎn)了兩圈，最后rou也沒打，轉(zhuǎn)身走了。

    “哎——你還沒打菜呢！”羅彬在后面喊。

    男人像是沒聽見似地，捧著一盒只裝著素菜的飯盒踱步出了食堂。

    沒了rou，蔣海朝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吃完飯，同事也差不多回來了，蔣海朝悠閑地靠在辦公室座椅上，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在幾個干事身上轉(zhuǎn)悠。

    蔣海朝來到文工團的宣傳科差不多有一個月了，本來就是被他爸強制弄到這里，期間沒怎么跟這些同事交流，一坐下來看報紙、喝茶、發(fā)呆就是一天，小日子別提多悠閑。

    因此跟幾個同事算不得多熟悉。

    一女干事被他盯得發(fā)毛，摸了摸臉：“蔣干事，我臉上有啥臟東西嗎？”

    “你知道今天哪兒有會餐嗎？”他答非所問。

    “會餐？沒吧……哦！”突然想起來：“咱們?nèi)~團長今兒個就去參加會餐了，你父親蔣部長也去了，好像是……是什么會餐來著……”

    說完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會餐，好像今早在哪里聽過?！?/br>
    語畢，蔣海朝又不說話了，失神地盯著她手里的油紙包，半晌沒動靜。

    女干事等了他半天也沒聽見聲音，見他的眼神不對勁，以為他是被關(guān)在文工團太久，饞外邊的零嘴兒，又不好意思開口要。

    于是尷尬地把手里拆了一半的油紙包遞過去：“那個……蔣干事，你要吃嗎？我剛拆的，芝麻糕?！?/br>
    “不吃。”

    “哦?！?/br>
    便沒趣地撓撓臉，捧著油紙包回了位置。

    而此時蔣海朝心思活絡(luò)著：還真有個什么會餐？

    可她不是個學(xué)徒工嗎，帶她去干什么？

    ……

    等待會餐結(jié)束的時間漫長而無聊，嚴大?？蓻]顧芊那么悠閑，縱使饑腸轆轆，也沒心情吃點東西。

    他坐立不安，時而抬頭看一眼樓梯口，時而瞥一眼老阿姨，眉間都染上急色，好像在等死神宣判一樣。

    終于，兩個小時后，會餐結(jié)束。

    二樓房間門被推開，里面走出七八個氣度不凡的人，男女都有，單是瞧著那氣勢，絕對是領(lǐng)導(dǎo)沒跑了。

    會餐結(jié)束后，領(lǐng)導(dǎo)們本該各自回家，這會兒卻步調(diào)一致地來到客廳。

    蔣部長滿臉紅光地從領(lǐng)導(dǎo)們中間走下來，視線在嚴大福和顧芊身上游離片刻，笑呵呵地走上前。

    “嚴師傅，今天這菜，是你和這位……”

    嚴大福極有眼力見地先彎腰敬了個禮，才介紹顧芊道：“這位是我的小徒弟，今兒個特意帶她來給我?guī)桶咽??！?/br>
    蔣部長“哦”了聲。

    “這位女同志好像有些眼熟？”葉團長踱步過來，打量著顧芊問道。

    顧芊扭頭望過去，也覺得她眼熟，但具體在哪里見過……才想起來，這不是葉團長嘛！

    文工團的葉團長，把她安排進后廚的葉團長！

    就說，這怎么能不眼熟呢。

    顧芊莞爾一笑，故作矜持道：“葉團長，我是顧芊呀，您忘啦”

    說罷俏皮一笑，葉團長瞧著她那古靈精怪的小表情，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顧治的meimei，顧芊呀！”

    葉團長年輕時候是文工團的臺柱子，身段，臉蛋，能力，樣樣都在旁人之上。

    要不怎么說紅氣養(yǎng)人呢，當(dāng)上團長后，即使現(xiàn)在也有四五十歲的年紀，可那通身挺拔不凡的氣勢，逼地人無法移開視線。

    她一笑，有如和煦的光從山巔灑下，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記得記得，我想起來了。”

    其實顧治四年前去世的時候，葉團長就聽說他家里還有個meimei沒有工作，本想著直接把人送進文工團，就當(dāng)還個恩情，卻又因為顧芊的年紀太小沒達到入團工作的年齡，所以一直等到今年才讓她進了團。

    仔細想了想，似乎也不過半年時間，這女同志還挺有本事，能讓嚴師傅外派也帶上她。

    葉團長滿意地看著她，微一頷首，笑容十分優(yōu)雅。

    蔣部長對顧芊也有一點印象，因為顧治原先就是后勤部的員工，對顧芊的事他也略有耳聞。

    畢竟葉團長當(dāng)初給她走后門的時候，也跟他打過招呼。

    憑他和葉團長多年的交情，安排一個學(xué)徒工近廚房當(dāng)然不是難事，所以對這件事也就沒過多放心上，要不然早在來時的小轎車上就該認出她了。

    “部長，今兒個會餐還順利嗎？”見狀，嚴大福插嘴問了句。

    話題這才拉回正規(guī)，幾位領(lǐng)導(dǎo)嘴角隨即露出滿足的笑來。

    “我正要說呢，那盤蝦仁，椒麻雞和粉蒸rou，味道真是一絕！不僅是我，好幾位領(lǐng)導(dǎo)都贊不絕口啊！”說完豪邁地笑了起來，兩眼放光：“嚴師傅，你的手藝見漲啊?！?/br>
    “是啊，今天這十二道菜我都喜歡，但那三盤菜，真是叫我吃得意猶未盡?！比~團長說完，捂唇淺淺的笑了起來，看樣子是真喜歡。

    言落，后面幾位領(lǐng)導(dǎo)也不吝嗇口中夸贊。

    “以前參加過不少會餐，沒哪一次比得上今天。”

    “蔣部長，你們后勤部，可真是出人才啊?！?/br>
    “呵呵呵，過獎過獎?！?/br>
    嚴大福一聽，腦子短路了兩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