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顧來了?！?/br>
    蔣勝軍還是以往老干部的模樣，一身筆挺的軍裝，連坐姿也跟他這個人一樣，剛正不阿。

    “蔣部長?！鳖欆愤~著小步子走到辦公桌前：“您找我來是……”

    “請坐?！彼噶酥该媲胺胖囊粡埬疽?。

    手上也沒閑著，接連泡了兩杯茶，一杯給自己，一杯給她。

    顧芊受寵若驚，局促地摸了摸杯身，水很燙，把她的指腹染了層紅色。

    他沒說話，她也不敢亂動。

    似乎看出了她的緊張，蔣勝軍溫和笑著：“沒事，不用緊張，喝吧?！?/br>
    顧芊點頭笑了笑，雖不渴，卻也禮貌性地抿了口茶水，唇齒留香，還不錯。

    一口茶水抿完，茶杯將將落在桌面，便聽蔣勝軍進(jìn)入正題。

    “小顧同志，之前海朝住院的事兒，你知道吧？”

    果然是為了蔣海朝。

    可這都多久的事情了好端端的提它做什么。

    面上不顯山水，點頭應(yīng)道：“嗯，怎么了嗎？”

    蔣勝軍淡然一笑，專注凝視于她：“那天的那盒飯，是你送的嗎？”

    飯

    她滿眼迷茫，表示不解。

    心下又有些詫異，難道之前吃霸王餐的事情敗露了？

    可他們倆早就終止了交易，要敗露早敗露，怎么都過了將近一個月，這時候才來找她？

    “是這樣的，他昏迷的時候懷里死命抱著一只盒飯，里面裝了四樣菜，兩葷兩素，可我記得在此之前，他的錢票都被我扣了下來，那些東西，他應(yīng)該都沒法買?！?/br>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所以懷疑他們兩個之間……

    手指驟然聚攏，佯裝淡定道：“其實我們之前就認(rèn)識了，算是朋友，那些飯菜都是我請他吃的，不過后來他把錢還給了我?！?/br>
    霸王餐的事不能敗露，她只能撒謊。

    不過這事兒只要去后廚問問，就能知道顧芊也沒有在說謊，好在蔣勝軍對她的話并沒有多少懷疑。

    “我相信你的話?！彼f。

    短短幾個字，讓顧芊仿佛在刀口上走了一圈，緊繃的皮膚驟然松懈，才發(fā)覺后背已然滲出冷汗。

    像是陷入回憶，蔣勝軍抿了口茶水，緩緩道來：

    “我這個兒子，一直愛跟他爸作對，從小到大都如此。雖然我們父子倆關(guān)系不太融洽，但我也很關(guān)注他。我看得出來，他應(yīng)該是喜歡你的。”

    蔣勝軍的話逐漸直白，直接進(jìn)入正題不再賣關(guān)子。

    顧芊早有預(yù)料，面上不作多驚訝，只垂頭靜默，不開腔，不回答。

    蔣部長沉默地注視她良久，繼而踟躕地問出口：“你們，在一起了？”

    噗通——顧芊聽到了心臟大跳起來的聲音。

    喉嚨來回滑動，熟悉嗓音仿佛變得陌生。

    “沒有?！?/br>
    “哦？”蔣勝軍挑眉，語氣比之方才稍稍輕松了些：“喜宴那天，我以為他帶你來見我，是那個意思?！?/br>
    “不是?！边@下，她回答地更快。

    “那，你喜歡我們海朝嗎？”

    第46章

    對上來自蔣勝軍“和善”的目光,撕開那層溫柔偽裝，顧芊看到了深處隱藏的銳利。

    她知道，蔣勝軍想聽到否認(rèn)的回答。

    “抱歉……其實我們倆……只是普通朋友的關(guān)系?！?/br>
    雖然沒正面回答喜不喜歡他,但她的解釋已經(jīng)足夠說明問題。

    蔣勝軍終于笑出來，說的話也不再夾槍帶棒，他又成了之前眾人熟悉的友善領(lǐng)導(dǎo)。

    “小顧,其實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出眾的能力，未來可期?！?/br>
    “倒是我們家那混小子配你，他差了點?！?/br>
    “謝謝?！惫雌鹉▽擂味皇ФY貌的微笑,“蔣干事也很優(yōu)秀,相信他會找到適合他的另一半。”

    如果蔣勝軍真的認(rèn)為自家兒子配不上她，就不會特意請她到這里,聽他講這一大堆無用的廢話。

    大家都是成年人,蔣勝軍又經(jīng)過多年摸爬打滾，利益權(quán)衡他最會了。

    如果蔣家只是普通家庭，顧芊自然是最好的兒媳婦人選。

    可偏偏他們不是普通人家,在婚姻大事上，身居高位者，更講究門當(dāng)戶對。

    “嗯。”

    一場談話下來，蔣勝軍對顧芊的回答十分滿意,視線多在她身上流轉(zhuǎn)幾圈，暗想,如果不是身份差距，當(dāng)兒媳倒也夠格。

    ……

    今年春節(jié)來得早,元旦再過兩周,就是人們最期待的年。

    即使物資貧瘠的七十年代,鹿城的年味兒一點不少，這個時間，街上張燈結(jié)彩，大紅燈籠已經(jīng)高高掛起，條件好一些的人家，已有小孩子玩起了摔炮。

    心神不寧下班后，沒曾想在文工團(tuán)大門口碰到了陸進(jìn)舟。

    看樣子他也才下班，正準(zhǔn)備往家趕。

    陸進(jìn)舟婚后便住進(jìn)了總后大院李家，這事兒全文工團(tuán)的人都知道，不過人家否認(rèn)了是上門女婿，說等有分房資格后再搬家。

    倒也沒人懷疑他話里的真假，畢竟是陸中磊的兒子，咋可能當(dāng)上門女婿呢。

    “顧芊。”目光從人群中越過，他一下就注意到了她。

    笑容盛開，他從自行車上走下來，推車而行。

    顧芊面色有剎那的尷尬，出于禮貌，也下了車，頷首禮貌一笑：“陸同志。”

    “回家了？”他寒暄道。

    “嗯，你也是”

    陸進(jìn)舟跟蔣海朝之間的恩怨，蔣海朝早在兩人結(jié)婚后，蔣海朝就告訴了她。

    確實蠻戲劇化。

    說起來陸進(jìn)舟能在最浪的年紀(jì)成家，也多虧了顧芊的推波助瀾。

    現(xiàn)在兩人見面，不知道他有什么樣的感想，顧芊反正挺尷尬。

    “嗯?！?/br>
    言落，陷入沉默，氣氛再一次凝結(jié)成冰。

    他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打量她再三，問道：“最近怎么樣？”

    “挺好?！焙芊笱艿幕卮?。

    如此，她以為兩個人的聊天可以就此終止，可他似乎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顧芊只能硬著頭皮閑扯了一句：

    “陸太太怎么樣，聽說已經(jīng)五個月了?！?/br>
    “還行，就是孕吐地厲害，脾氣也大，動不動愛砸杯子，好在家里都是搪瓷杯，要是玻璃杯，那不得被她砸破產(chǎn)。”

    或許同為女人，在聽見陸進(jìn)舟吐槽李慧佳脾氣大的時候，顧芊心里隱約閃過一絲不舒服。

    “孕吐倒是正常，但如果嚴(yán)重到影響生活的話，可以帶他到醫(yī)院看看，不嚴(yán)重也可以給她買些開胃的，不刺激的食物。孕婦想吃什么盡量滿足，反正你們也不差錢。孕期脾氣不穩(wěn)定也很正常，多多包容你太太吧，別跟她置氣，也別不耐煩，女人生孩子就是過一次鬼門關(guān)，你這個當(dāng)先生的，應(yīng)該多給些關(guān)愛和耐心?！?/br>
    一長串話說下來，陸進(jìn)舟面色逐漸不自然，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被顧芊說得無地自容……

    他解釋：“我知道，女人嘛，生孩子有點脾氣很正常，我理解，也不會對她怎么樣，我都受著。對女人發(fā)脾氣可不是我的作風(fēng)?！?/br>
    能不受著嗎，寄人籬下，他哪敢對人家女兒發(fā)脾氣。

    但他也并非無中生有，自從結(jié)婚后，李慧佳從前的溫柔體貼再找不著，脾氣大有見漲，或許是雙方父母給她的底氣，或許是孩子給她的底氣。

    總之李家兩口子不在家時，李惠佳沒少和陸進(jìn)舟拌嘴，如果沒有孩子，說不定就上手開打了。

    “這不?！标戇M(jìn)舟把車兜里的鐵皮飯盒掏出來，“我還給她打了盒咱食堂的菜，給她換換口味，你的手藝誰不喜歡，就是孕婦嘗了那胃口也得打開。”

    其實都是他自己愛吃的。

    陸進(jìn)舟向來擅長講奉承話，顧芊淡淡一笑：“挺好。我聽說有些孕婦懷孕后對食物格外挑剔，給她換換口味也不錯?！?/br>
    “確實。”

    兩人邊走邊聊，顧芊無意與他多寒暄，就要騎車告辭。

    沒想到蔣海朝這陰魂不散的來了，腳步rou眼可見的急促。

    “找你半天了，怎么在這兒呢，嗯？”遠(yuǎn)遠(yuǎn)的就注意到了他倆，以為看錯了，走近一瞧，還真是！

    他強(qiáng)行插入兩個人中間，一屁股把陸進(jìn)舟擠出顧芊身邊。

    “蔣海朝?！标戇M(jìn)舟被擠開，沒好氣地斜睨他。

    “喲，老朋友。”蔣海眉梢飛揚，故作驚訝：“咋在這兒呀，還不回家陪老婆啊，在這兒瞎逛個啥呢？”

    陸進(jìn)舟皮笑rou不笑，眸色轉(zhuǎn)涼：“沒看見我在跟顧芊聊天嗎？”

    幾乎是話落的一剎那，顧芊的身體陡然一斜，整個人歪著倒進(jìn)某男懷中。

    一雙熾熱的大掌，裹挾著霸道氣息，攀上她的肩膀。

    她被蔣海朝親密地攬入懷，男人眼中的挑釁如翻江倒海般洶涌。

    陸進(jìn)舟眸色一沉：“你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