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克制一點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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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書言的父母其實還住在吳城,只是住在了吳城邊緣的一個鎮(zhèn)上,離市區(qū)要將近一個半小時。 他們家在這兒有個老宅子,是從祖上傳下來的,本來已經(jīng)破落了,到他們這一輩卻修繕完備,又是一座青瓦白墻的漂亮院落。季書言跟季明優(yōu)小的時候,經(jīng)常跟父母來這兒避暑,只是他們父親工作忙,往往待不了幾天。 如今他父親退休了,倒是跟老伴長長久久住在了這里,下棋釣魚,院子里還弄了幾缸蓮花,夏天的時候一邊乘涼一邊賞花,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季書言的車停在了小院子外。 沈蘭秀一直在窗邊注意著動靜,季書言剛帶著季圓跨進了院子,她就把窗推開了,激動道,“圓圓,書言,回來了啊?!?/br> 季圓手里拎著給外婆外公的禮物,蹭蹭蹭幾步上前,也不等外婆出來迎他,三兩步跨上臺階,一進客廳就喊,“外婆?!?/br> 沈蘭秀立刻從旁邊的房間出來了。 她今年六十出頭,穿了一身淺綠色的針織裙,雖然上了年紀,氣質(zhì)還是溫和優(yōu)雅,她抱著季圓摸了好半天,看著這個心肝寶貝,旁邊的兒子倒是成了背景板。 季書言也習慣了,叫了一聲媽。 全家就季圓這么一個寶貝,誰都慣著,他跟沈蘭秀說了幾句話,就又去廚房找他爸。 季讓果然在做飯,他爸廚藝了得,退休后這幾年都是他爸掌廚。 “爸,” 季書言從后面叫了一聲,“有什么要幫忙的嗎?” 季讓轉(zhuǎn)過身來,他比沈蘭秀還大幾歲,快七十了,卻還是精神矍鑠,笑瞇瞇地望著兒子,“來得正好,去幫我把螃蟹蒸上。” 季書言應了一聲,也從門后拿了條圍裙。 父子兩個一邊做飯一邊閑聊,季書言跟他爸匯報了一下醫(yī)院的經(jīng)營狀況,一年結(jié)束,也要做個總結(jié)。 季讓點點頭,一心二用,一邊觀察紅燒rou的上色一邊聽兒子下半年的計劃,末了,笑了一笑,也沒打算做季書言的主。 “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好,” 他淡淡道,“我現(xiàn)在老了,經(jīng)營的事情已經(jīng)不該我管了,醫(yī)術(shù)的事情倒是可以探討探討?!?/br> 季書言也笑了笑,他前幾年剛從他爸手里接過醫(yī)院,其實是倉促又茫然的,雖然從jiejie去世起,他就知道自己早晚要接過這個擔子,卻也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但是一晃兩三年過去,他也逐漸習慣了。 他成了掌舵人,而他爸甘心當他的副手。 他一刀下去,切開了排骨,隨意地對他爸說道,“待會兒吃了飯,我陪你下兩局棋吧?!?/br> 季讓笑容更深,擦干凈手,拍了拍兒子的背,“好!” . 午飯沒多久就做好了,季書言和季讓把飯菜都端出來,季圓幫著擺碗筷。 剛才忙著做飯,季讓還沒來得及問一問自己的寶貝外孫,一上桌就開始給季圓夾菜,慈眉善目地問季圓最近都干了什么。 季書言在旁邊聽得有些發(fā)笑。 要不怎么說隔代親,明明他爸對他和jiejie都還算嚴格,到了季圓這兒,不管季圓今年幾歲了,他爸都還一副和小孩子說話的口氣。 季圓挨個回答他外公的問題,看著飯碗?yún)s有些發(fā)愁,菜都堆滿了,他來不及吃。 還是沈蘭秀從旁邊敲了季讓一下,訓道,“你讓不讓圓圓吃飯了,這么多話,飯后不會再問啊?!?/br> 季讓沒轍,只能閉嘴了,又給季圓夾了塊雞翅,發(fā)現(xiàn)季圓碗里實在放不下了,才調(diào)轉(zhuǎn)方向,扔去了兒子碗里。 沈蘭秀倒是覺得兒子似乎瘦了,頗為心疼地看了看季書言,“你上次來的時候,好像還比現(xiàn)在胖一點呢,” 她摸摸季書言的手,“也就兩三月的事情,你是不是太累了?” 季書言沒覺得累,他用事實說話,“沒有,可能是最近鍛煉了,我體重反而比秋天還胖了兩斤。” 沈蘭秀只能打住了剩下的話,但她看看自己這俊秀端方的兒子,又還是有點不放心,感嘆道,“你啊,也沒個人在身邊照顧,工作又忙,怎么過的好。圓圓自己還是小孩子,也就能陪陪你。” 她倒不是催婚,這兩年她也想開了,就是免不了心疼兒子一個人孤單。 季書言神色淡淡,“我過得挺好?!?/br> 季圓在旁邊聽樂了,他舅舅現(xiàn)在可不是沒人照顧,段執(zhí)前幾天沒事做,變著花樣給他舅舅做飯,他有次從樓上下來,還撞見段執(zhí)給他舅舅做按摩。 這生活水平,提高了不是一星半點。 趁著外婆和外公說話,他偷偷沖季書言笑了笑,眉宇間帶著一點揶揄,得意于抓到了他舅舅的小辮子。 季書言當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唇角輕輕翹了翹,夾了個苦瓜給他,“好好吃飯。” 進了碗里的東西就不能浪費。 季圓愁眉苦臉地盯著苦瓜看了會兒,還是一狠心吃了下去,苦得他偷偷吐舌頭。 . 吃過午飯,季書言陪父親下棋,沈蘭秀跟外孫一起看電視。 季書言這次還給他爸媽帶了個禮物,他爸媽都喜歡收古董,他這次從拍賣會上得了個刺繡文房插屏,繡的是梅花與白鶴,煙霞如云,漂亮又別致,他特地帶了過來,他媽喜歡得很,就擺在桌上欣賞。 他爸下著棋,也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但他看了幾眼,再回過頭,就發(fā)現(xiàn)他兒子也心不在焉,頻頻往手機上看。 “怎么了,是醫(yī)院還有什么事嗎?” 季讓問。 “沒事,” 季書言下了一子,“隨便看看?!?/br> 他堵住了季讓的棋子,抱吃,季讓也顧不上東問西問了,把心思又放回了棋局上。 一個下午就在這種閑話家常里過去了。 傍晚的時候,還有隔壁鄰居來送了一盒剛做好的綠茶餅。 季書言吃著綠茶餅坐在沙發(fā)上,終于收到了段執(zhí)的消息,段執(zhí)說他已經(jīng)到了,路上因為大雪延誤了半小時,市區(qū)里又堵車,所以才這么晚回消息。 季書言放下心來,“到了就好?!?/br>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在窗邊的父母,還是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披上大衣,去了森冷的室外,給段執(zhí)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了起來,段執(zhí)的聲音順著電波傳過來,“喂,季叔叔?” 季書言坐在了魚池邊,身旁是結(jié)了一層薄冰的湖面,還有湖下攢動的游魚。 “你現(xiàn)在是在哪兒,酒店嗎?” 他問。 “嗯,” 段執(zhí)那邊有掛衣服的聲音,“剛到酒店,還沒有回家。我準備明天下午再過去。” 他定的酒店就在段宅不遠處,從這里甚至隱約能看見他家的屋頂,氣派恢弘的別墅群,林林總總住著一大家子人。 那是他長大的地方,卻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角度去看自己的家。 他垂下了眼,換了輕松的口氣,問季書言,“你呢,季叔叔,在家都干什么了?” 季書言便跟他說起下午的棋局,說起隔壁的五歲小女兒,一見季圓就喜歡上了,非要大哥哥帶著玩,說他mama最近想跟人學做旗袍,奈何手笨,連給季圓的手套都做不好,線頭還露著,只是全家誰也不告訴她,夸她手藝精湛。 段執(zhí)聽得笑起來,“那你呢,你有手套嗎?” “沒有,” 季書言回答得十分干脆,“季圓在我媽那兒屬于限定款,我跟我爸都是贈品,不太重要?!?/br> 段執(zhí)大笑起來。 季書言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小時候收到過我媽織的一條圍巾,我和jiejie都有,可惜針腳不行,帶了沒多久就破了個洞。” 段執(zhí)倒在床上,聽著季書言說這些瑣事,他剛剛從寒風穿過而降下的體溫,似乎也在一點一點恢復,尤其是心口,火熱一片。 “真好,” 他說道,“你mama聽著很可愛。” 季書言抬頭望著院子里的三角梅,“嗯” 了一聲。 他父母確實是很可愛的,都是豁達又開明的人,但他卻沒再說下去,而是問起了段執(zhí)晚上的安排。 他想,段執(zhí)這二十年,也不知道有沒有得到過一件來自于父母的,笨拙的卻飽含真心的禮物。 他很少去過問段執(zhí)的家庭,但也許是因為快要除夕了,也許是因為他不在段執(zhí)身邊,他每每想到在這種洋溢著新年氣氛的夜晚,段執(zhí)卻一個人睡在酒店里,他的心口就像針扎一樣疼,細細密密地從心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以至于他明知道自己已經(jīng)出來得夠久了,手指都凍僵了,卻始終不肯放下手機。 還是段執(zhí)在催他,“我怎么像聽見風聲,你是不是在院子里,快回屋里去?!?/br> 季書言面不改色地扯謊,“沒有,我坐在書房里,剛剛開了窗而已?!?/br> . 而在屋內(nèi),沈蘭秀跟季讓在一起品鑒那扇刺繡插屏。 沈蘭秀推了推老伴,“書言是在跟誰說話啊,都快一小時了,他不冷啊,馬上都吃晚飯了?!?/br> 季讓戴著眼鏡,從窗戶里往外看,正看見季書言坐在石凳上,柔和的燈光映在他臉上,照亮了他眉眼間的笑意。 老先生微妙地抬了抬眉。 “是啊,” 季讓推了下眼鏡,“他跟朋友聊天,干嘛不進屋呢?”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里都升起了一個猜測,但一想到季書言那油鹽不進的性格,又不敢太抱希望。 沈蘭秀擦了擦自己的鐲子,自言自語,降低期待值,“興許是哪個同事吧,有要緊事。” 季讓哼了一聲,同事,哪個同事能讓他兒子笑得像朵花似的。 但他也沒說,寧可繼續(xù)看屏風。 季圓在旁邊吃零食,一路聽得心驚膽戰(zhàn),大氣也不敢出,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第54章 你是不是沒回家 第二天就是除夕。 季書言家一天都很熱鬧,因為他堂伯一家也過來一起吃年夜飯,兩大家子人,擠在這一方小院子里,堂哥和堂嫂,帶著才三四歲大的龍鳳胎坐在沙發(fā)上,季圓跟這對龍鳳胎同輩,被叫一聲哥哥,美得找不著北。 季書言作為現(xiàn)在的一家之主,自然要照顧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臨近開飯,他定好的幾個菜還突然不能送貨上門,又要他自己去端。 一直折騰到年夜飯吃完,一堆人圍坐在客廳里吐槽春晚,他才算是有空給段執(zhí)打了個電話。 好在段執(zhí)說,他已經(jīng)在自己家了。 段執(zhí)的聲音聽起來還挺輕松,“看來我家也沒狠心到這份上,一頓年夜飯都不容我,雖然罵了幾句,還是讓我進門了,就是吃完飯可能還要挨訓。” 季書言笑了一聲。 挨罵都是好事。 就怕連罵也不愿意,冷冰冰一個閉門羹。 “訓就訓吧,” 他低聲道,“反正也少不了你幾塊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