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狐貍 第147節(jié)
兩人轉(zhuǎn)身,一道拜向屋中座上擺著手帕的梨木椅子。 “夫妻對拜!” 漣絳轉(zhuǎn)身弓腰,束起的銀發(fā)與觀御發(fā)冠輕磕在一處,亦是兩顆熾熱而真誠的心碰在一起。 他緊握著大紅喜花,心跳猛烈。 “送入——”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扶緲樂呵呵地起身,打斷貞以的話。 貞以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嗆咳幾聲啞著嗓子道:“我說你這老家伙,哪兒有人成婚不入洞房的?” 扶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打開了酒罐子,抱在手里笑瞇瞇道,“依老夫看,這小夫妻早就入過洞房了,今日便暫且免了,咱們不醉不休,來,不醉不休!” 漣絳頓時變得臉紅脖子粗,掙扎著想否認(rèn):“我沒......” “來來來!喝酒,喝酒,大家好不容易能聚在一處,今日是要多喝多吃,更要多聊!” “哎呀你別光顧著自己喝啊,也給我也倒一點?!?/br> “我身體不佳,沾不得酒水,今日便以茶代酒了?!?/br> ...... 大伙吵吵嚷嚷的,壓根兒沒人聽漣絳解釋。 他欲言又止,最后朝觀御小聲嘟囔道:“都怪你。” “嗯。”觀御垂眸,眸中充盈著少見的笑意,“怪我?!?/br> 漣絳恍神片刻,望著他傻笑起來,情不自禁地說:“好喜歡你啊?!?/br> 觀御心跳如擂鼓,不顧還有人在場,低頭便吻住他的唇。 貞以先瞧見了,捂著眼睛紅著耳朵大叫起來:“啊,你們怎么這么不要臉!?” 其他人循聲望過去,或笑或跟著起哄。站在窗臺上低頭啄酒的大鳥搖搖腦袋,也抬起翅膀捂住眼睛。 第160章 死別(1) 酒過三巡,漣絳已然醉得不輕,斜斜靠在觀御懷中一個勁兒地哼唧。 云沉他們也喝得爛醉如泥,一個兩個橫七豎八地倒在屋子里咂著嘴呼呼大睡。他們勸酒實在是太熱情了些,便是連詢春也抵不住淺喝了幾小口,最后步子發(fā)虛地告辭離開。 屋子里酒水灑了一地,濃郁的酒香久久不散,于是漣絳皺著眉說不想待在這里。 “想去哪兒?”觀御問。 漣絳抬手指指屋頂,隨后跑出屋手腳并用地往房子上爬。 但他又不是壁虎,爬了好半天腳都還踩在地上。意識到這一點后,他悶悶不樂地蹲下身,抱著膝蓋面對著門窗一句話也不說。 觀御在旁邊看著,難免失笑,而后上前將他扶起來,問他是不是想看星星。 他頻頻點頭,緊緊抱著觀御胳膊不放,“我們還沒一起看過星星。” 觀御抱著他飛身踩到云上,“現(xiàn)在看到了?!?/br> 頭頂?shù)男浅接|手可及,而遠(yuǎn)處無數(shù)光點匯聚成海,風(fēng)一吹便涌起層層疊疊的星浪,如螢火蟲般撲面而來。 漣絳抬頭呆呆看著,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碎芒,仿佛有人將星星揉碎撒到他的眼里。 他低呼出聲,朝著面前飄蕩的星河伸手。 或是銀白,或是金黃的光點穿過他的掌心,變成粉末隨著風(fēng)飄散。 他緩緩眨眼,看著光點消散后驀地回身撲進(jìn)觀御懷里。 觀御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亟幼∷煊X出他情緒不高,便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往觀御懷里拱拱,嘟囔著問能不能別走。 觀御沉默了一陣,低頭吻吻他的眼睛,說:“我答應(yīng)過你的,一定會回來。” “你騙人,”他醉醺醺地勾住觀御脖子,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你總騙我,但是我都原諒你了?!?/br> 觀御虛攬著他怕他摔了,聞言手稍微顫了一顫。 漣絳又說:“其實我也騙你了。” 觀御抱著他坐下,道:“我知道?!?/br> “你不知道?!睗i絳倏然抬頭,直勾勾地望著他的眼睛,“我騙了你好多事,你都不知道。” 觀御見他眼眶微紅,不由得嘆氣,繼而屈指輕碰他的眼尾,“說說看, 騙我什么了。” “我......”漣絳欲言又止,垂頭喪氣地靠進(jìn)觀御懷里,悶聲說,“我不能說。你要是知道,肯定會哭鼻子。” “不會?!庇^御捏捏他的袖子,抓住從里面掉出來的小紙人。 他沒察覺,“我想和春似舊同......” “漣絳,”觀御的聲音忽然冷下去,“別胡說?!?/br> 漣絳眨眼,即使醉著也知道觀御不開心了,于是識趣地閉嘴,探手往腰間摸了摸,像在找什么東西,納悶道:“我的靈玉呢?” 觀御將玉石遞給他,“先前你換衣裳時把它擱在桌上忘了拿。” “哦,”漣絳沒有接下玉石,反而讓觀御把它收好,道,“這石頭是我修為所化,你帶著它,興許有用處?!?/br> 觀御握著玉石,掌心也被浸得發(fā)涼——若他回來的晚些,漣絳真的會與春似舊同歸于盡。 “哥哥,”漣絳見他發(fā)怔,湊過去咬他的臉,即使醉了心里也還惦記著他先前說的話,“你不是說你娘親給我留了東西么?” 觀御回神,將白玉簪子插到他發(fā)上,“這簪子名叫羅剎簪,可解落山霧之毒?!?/br> 漣絳抬手摸摸玉簪,因為自己看不見,所以問:“好看嗎?” 觀御垂眸,目光從白玉簪上移到他酡紅的臉上,如實答:“好看。” “那你喜歡嗎?”漣絳又問。 觀御喉結(jié)微動,明明漣絳問的是正經(jīng)問題,但落在他耳里總是會平添些旖旎曖昧的意味。 他點點頭,答:“喜歡?!?/br> 漣絳杵著臉笑起來,不知是真懵懂還是蓄意勾引,問道:“那你為什么不親我?” 觀御目光微頓,吞咽的動作更加明顯。他緩緩傾身靠過去,但就在即將碰到漣絳嘴唇的瞬間,漣絳驀地偏開臉,皺著眉說:“我喝酒了,不要親我,我好臭?!?/br> 觀御:...... 他無奈地吻在漣絳頸側(cè)的傷疤上,心里有些疼,也有些快活。 醉酒的人意識跳躍飛快,上一秒還在說著這個,下一秒便思緒便跑到九霄云外。 漣絳被他親得很癢,于是推開他的腦袋,巴巴地望著他說:“我想吃魚,明天我們?nèi)プヴ~吧!” 觀御頷首答應(yīng),隨后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紙人身上,并把它塞回漣絳袖子里。 翌日天光乍破,漣絳揉著眼睛暈乎乎地起身時,觀御已不在身邊。 昨日還熱熱鬧鬧的屋子眼下一個人也沒有,唯獨有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白粥與他為伴。 他原以為觀御送他們回去,順便下山買吃食去了,但直到他忙碌著將屋里收拾干凈,日上竿頭,觀御都沒回來。 他心底隱有不安,安慰自己說觀御或許是還沒找到要買的東西,所以回來得遲了。 這般想著,他便燒水做飯,想著等觀御回來便可以直接用膳。 但直到飯菜做好,觀御依舊沒有回來。 他等得著急,不安的預(yù)感也越來越強烈。 他再也等不下去,急匆匆穿上蓑衣打算下山找觀御,院門前驀地有人影出現(xiàn)。 “哥哥!”他擱下蓑衣,踩著小雨興沖沖地沖出去,見到的人卻不是觀御。 院子外玉佛和花遲面面相覷,隨后又齊齊看向他,幾次張口都沒說出話來。 見狀,漣絳心一沉,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他知道終有一日觀御會離他而去,但從未想過這一日竟來得這般快。 他還有很多事沒和觀御一起做,還有很多話沒和觀御說。 昨晚還一起躺在云上看星星的人說走就走,連點緩沖的余地都沒留給他。 果不其然,花遲道:“樓棄舞引血海入人間,并以傀儡術(shù)召回春似舊?!?/br> 漣絳眼前一黑,晃了晃身體險些昏死過去。 觀御先前與他說會去找絕禪拿百花時,意欲借由百花時找到春似舊,并將他斬殺,但他們都算漏了樓棄舞。 傀儡術(shù)能讓人死而復(fù)生,也能讓亡魂重返人世。 鬼族冰魄還在樓棄舞手里,他只要找到春似舊的骨灰,亦或是其他遺留于世的東西,便能讓春似舊回來,根本無需再用百花時去找春似舊。 但詢春分明已經(jīng)將樓棄舞關(guān)押在寒潭之下,怎么會...... 驀地,漣絳睜大眼 ——黯然傷神者,入寒潭。 他將止戈打入蠻荒之地,受盡人世八苦,因此止戈要入寒潭,輕而易舉。 冥冥之中,因果早已相系。 漣絳心口驟疼,竟是扶住院門嘔出血來。 玉佛連忙上前查看,粗聲粗氣地說:“你千萬別有事,你要是死了,我沒法跟殿下交代?!?/br> 花遲也急急踏出一步,但又很快駐足。 天河一戰(zhàn),是漣絳讓眾神殺死了虞笑。他不可能對漣絳沒有恨意。但虞笑臨走前曾囑咐他,護(hù)好漣絳,于是他只能將仇恨放下,完成故人遺愿。 這時,鋒利尖銳的三叉戟遽然從半空中直刺而來。 玉佛反應(yīng)迅速,當(dāng)即便將漣絳推開,迎身向上時握緊積海刀便砍向來人,不忘出聲道:“你帶他先走!” 花遲頷首,旋即拽住漣絳胳膊飛身而起。 但止戈比他們還快,眨眼間便攔住兩人去路。玉佛這時才知方才瞧見的人影只不過是幻象,止戈分明是從后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