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王懋林的話很有技巧性,既全了將軍們的面子,還讓梁王的心也跟著舒坦,將軍們畢竟是他的部下,做事如此粗心大意,丟的是他的臉。 “唉,懋林說得極是,都怪叛軍?!?/br> 王懋林遞來臺階,梁王立刻下臺階,“如果不是他們,本王何至于損兵折將這般狼狽?” 王懋林道:“叛軍們知道王上回援西北之地,自然要出兵阻攔,否則王爺一旦回到西北梁地,哪里還有叛軍們的生路?” “哼,本王若是回去,定然要將叛軍們抽筋剝皮,挫骨揚灰的?!?/br> 這話把梁王的兵敗如山倒說成叛軍畏懼梁王回梁地,梁王聽得心里美滋滋,不那么悲傷自己損兵折將四五萬的事情了。 王懋林笑了一下,“這是自然?!?/br> “只是叛軍畏懼王上兵鋒,定會全力阻撓王上回西北之地,今夜只是一個開始,未來的一路上,叛軍都會前來劫營,王上要做好心理準備?!?/br> “他們敢!” 梁王嚇了一跳,心里不那么美了。 不僅不那么美,一路上還十分警惕,可叛軍正如王懋林所說,殺也殺不盡,逃也逃不掉,陰魂不散追在他身后,讓他飽受煎熬。 一路潰敗,一路損兵折將,一路有將士們脫離軍隊當逃兵,他不過出發(fā)月余時間,原本的二十萬大軍卻連十萬人都湊不夠了,這種情況下,哪怕有王懋林的幫助,只怕他也受不住西北梁地。 梁王越想越灰心。 這日“叛軍”又來劫營,梁王被流矢所中,命懸一線,幸虧王懋林舍命相救,才把梁王從閻王手里搶了回來。 雖保住了性命,可傷得極重,不能再急行軍,只能細細將養(yǎng)著,否則箭傷崩裂,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 梁地頻頻傳來戰(zhàn)報,叛軍今日下一城,明日又得一城,壞消息一個接著自己,這種情況下,自己又病病歪歪,連馬都上不了,梁王急得茶飯不思,夜里連覺都睡不著。 不行,這么下去不是事。 不僅會丟了梁地,還會連自己的所剩不多的將士們都會被姜貞的叛軍吞并。 梁王想了又想,把身邊的將軍們扒拉一遍,終于找到既對自己忠心耿耿,又能力頗為出眾的將軍,讓他率兵與王懋林先回去,解梁地之急,至于他,便慢慢行軍,化整為零回梁地。 是日,梁王一聲令下,將軍領(lǐng)兵出征。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他自以為的心腹愛將早就被王懋林策反,只等他交出兵權(quán),便與王懋林一同投奔盛元洲。 若論明主,誰還及得上皇叔盛元洲? 跟著盛元洲能掙從龍之功,跟著梁王?哼,只能落一個兔死狗烹! 將軍叛變叛得毫無悔意。 有忠于梁王的人反對他的背主舉動,被他當即斬殺,就地掩埋,八萬大軍成了他的一言堂,被他脅迫著投奔盛元洲。 盛元洲實力大增。 那么多人的臨時改道不是一個小動靜,消息傳到梁王耳朵里,梁王怒極攻心,險些命喪當場。 他后知后覺想明白,第一次來劫營的人的確是姜貞的軍隊,但后面的人,絕對王懋林的人。 王懋林冒充叛軍讓他軍心大亂,然后再趁虛而入,誘他的部下們投降盛元洲,是以,他的軍隊里才會出現(xiàn)那么多的逃兵,每日偷偷離開的軍士數(shù)以千計,最后再重傷于他,讓他不得不交出兵權(quán),讓自己信任的人領(lǐng)兵,將八萬兵馬拱手相送。 梁王氣得吐血,“王懋林,你,你jian佞小人,不得好死!” 但事實上,他卻比王懋林死得要早。 作為盛元洲最為得用之人,王懋林當然明白斬草要除根的道理,在八萬兵馬盡歸于手的那一日,便派出嫡系部隊,前來追殺病得奄奄一息的梁王,梁王罵王懋林的聲音剛落,周圍便是鋪天蓋地的喊殺聲。 梁王心中大懼,“不,本王不想死?!?/br> “本王縱然死,也要拉王懋林一起下地獄!” 或許是他的碎碎念驚動了神祇,又或許是蒼天終于開眼,當淬了毒的劍鋒即將劈在他身上時,一支突如其來的弩箭卻射穿追殺他的人的胳膊,巨大的慣性將那人射落馬背,釘在地上,噴涌而出的鮮血灑了他滿臉。 “梁承望?” 來人是個女將,英姿颯爽,所向披靡,“二娘讓我來救你。” “你若不想死,便跟我走,找盛元洲報仇?!?/br> 盡管知道自己落到如此田地絕對有姜貞的手筆,甚至姜貞才是導致這一切的元兇,但梁王還是在女將的注視下重重點頭,涕淚橫流道:“我愿意,我愿意跟你走!” “只要能報仇,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西北之地盡歸姜二娘。 原本與盛元洲結(jié)盟一起攻打姜貞的梁王梁承望,此時成為姜貞的麾下將,盡起西北諸將,浩浩蕩蕩兵指中原,與盛元洲決一死戰(zhàn)。 先捉趙修文,又讓石都險些死于萬箭齊發(fā),起義軍對盛元洲的恨意到達頂峰,如今有了梁王的幫助,更是如虎添翼,連戰(zhàn)連捷,占領(lǐng)盛元洲數(shù)座城池,一度把原本占盡優(yōu)勢的盛元洲逼出中原之地。 又一次大敗,王懋林解衣卸甲,身背荊棘,長跪中軍營帳前。 今日已是第三日,盛元洲從營帳里走出,隨手拿起一支王懋林背著的荊棘,刷地一下抽在王懋林身上。 盛元洲乃習武之人,使足力氣抽下去,王懋林當即便皮開rou綻,鮮血橫流。 但盛元洲卻沒有停手,荊棘被他抽斷好幾根,王懋林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rou,周圍副將親衛(wèi)們連聲勸阻,他才停下手來,丟開手里的荊棘。 親衛(wèi)奉上錦帕。 盛元洲以帕子擦著手,淡淡看著近乎昏厥的王懋林,“你一時的疏忽大意,讓本王的形勢大好頃刻間被扭轉(zhuǎn)?!?/br> “末將該死!” 王懋林以頭叩地請罪。 盛元洲擦去手上血污,俯身將人攙起來,“起來吧?!?/br> “今日之敗,非戰(zhàn)之罪,是天要亡我大盛?!?/br> 盛元洲輕聲一嘆。 王懋林臉色微變,“王爺!” “本王已為你請了軍醫(yī),好好養(yǎng)傷,莫再叫本王失望?!?/br> 盛元洲卻不再提剛才的話題,而是淡聲囑咐王懋林。 王懋林悲痛欲絕,“多謝王爺。” 若果真是天亡大盛,那為何會有王爺這樣的賢才? 不,他不接受大盛氣數(shù)已盡,更不接受他誓死效忠的王爺走到窮途末路。 王懋林深吸一口氣,緩緩退出中軍大帳。 親衛(wèi)們前來攙扶,送他回自己的營帳。 眾人皆在關(guān)心他的傷,無人在意的是,他那雙疏朗的眸子此刻徹底黑了下去,如同化不開的墨,又像是深淵地獄投射進來,能將世間所有東西都吞噬。 他不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 他要王爺旗開得勝,要王爺位尊九五,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王爺連戰(zhàn)連敗,以至于心生頹念,說出天亡大盛的荒唐話。 為了王爺與王爺未來的皇帝寶座,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哪怕身敗名裂,千夫所指。 · 世間驍將愿望各不相同,但忠心卻殊路同歸,如王懋林效忠盛元洲,雷鳴對姜貞與相豫的忠心亦毫無保留。 趙修文一行人殺頭重圍,他帶著奄奄一息被軍醫(yī)吊著命的石都奔赴方城,去尋找相蘊和曾與姜貞說過的以蠱為毒以毒攻毒的方城巫醫(yī)。 消息傳到商城,商溯掀了下眼皮,“若以巫醫(yī)來救,石都縱然能活,身體也廢了?!?/br> “身為世之驍將,余生卻癱瘓在床,再碰不得刀槍,這種活著只怕讓他生不如死。”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相蘊和愁眉緊鎖,“不讓巫醫(yī)救他,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誰說要他死了?” 商溯聲音不滿。 相蘊和心中一喜,連忙發(fā)問,“你有辦法救他?” 還別說,真有這種可能。 這些世家們最喜歡藏些稀奇古怪的古書與秘籍,指不定商溯的藏書里就有一本能治石都的書。 相蘊和抬頭看商溯。 方才轉(zhuǎn)著拇指上墨玉扳指的商溯此時已停下動作,手指微曲,取下扳指,食指指腹在扳指里輕輕一按,水頭極好的玉質(zhì)扳指竟從里面被打開。 小小的扳指里竟有著小小的空隙,空隙里面裝著幾只蚊蟲似的小東西,大抵是許久不見陽光,當冬日的陽光鋪進來,小東西們顫了顫翅膀,似乎有著受不住。 “?” 這是什么東西? 似乎是蠱蟲? 世家大族居然會養(yǎng)苗疆之地的蠱蟲? 相蘊和心頭一跳,滿面疑惑。 商溯手指輕叩扳指,小東西便震了震翅膀,從里面飛出來,落在商溯掌心。 “左右都要用蠱,你不如我用我這一只。” 商溯把蠱蟲遞給相蘊和,“此蠱名喚同心蠱,我母親留給我的,可讓兩人性命連在一起,同生共死,絕不負心?!?/br> 只要能救石都性命,那就是好蠱蟲。 相蘊和心中大喜,連忙伸手接下蠱蟲,準備讓親衛(wèi)八百里加急給石都送過去。 只是在送走之前,她想起商溯剛才的話,便隨口問了一句,“絕不負心?” “不錯?!?/br> 商溯微頷首,絲毫不覺得這件事有什么,“這蠱有一個副作用,蠱蟲進入身體之后,用蠱之人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他一生所愛,若有一日變心,他會七竅流血而死?!?/br> “????” 雖然但是,護送石都去方城的是滿臉絡腮胡體型似小山的雷鳴啊! 模樣俊朗接人待物讓人如沐春風的石都對雷鳴一見鐘情且矢志不渝? 不行,畫面太美,她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