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第101章 第 這個念頭的確很荒唐。 荒唐到讓他剛剛冒出來的時候便心慌不已, 甚至隱約還有些難以名狀的愧疚情緒在里面——他怎能對相蘊和起這種骯臟念頭?! 他與相蘊和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是伯牙與鐘子期的相遇,是高山上的一捧雪, 是九天的一汪月, 豈能以男女之情而論之?! 但有惡魔在他心頭低語著,一遍遍以一種極為蠱惑極為讓人不可抗拒的聲音問他: 商溯, 你甘心嗎?那些油頭粉面的衣冠禽獸們?nèi)绾文芗暗蒙夏悖?/br> 他們憑什么能入相蘊和的法眼, 成為日后相伴她一生的人? 他們?nèi)绾闻洌?/br> 當然是不配的,他們在相蘊和院子里澆水種花都不配。 可就是這群他根本瞧不上眼的人,偏偏卻被相蘊和從江東之地帶了回來, 如今竟還領了什么閑散官職,排隊站在天子七廟之下, 等待著上前朝拜相蘊和,恭賀她終于成為世女。 想到那種畫面, 商溯便覺得惡心不已,幾乎能將隔夜飯嘔出來。 ——什么東西?也敢在相蘊和面前丟人現(xiàn)眼? 他們就該亂棍打死, 打死之后再丟出去, 讓野狗撕咬分吃。 商溯絲毫沒有去想這是相蘊和要把他們從江東之地帶過來, 要他們陪在自己身邊, 只把一腔怒火發(fā)泄在此時對他的憤怒一無所知的世家子弟身上, 冷冷瞧著那群人, 仿佛能將他們身上盯出個血窟窿。 “???” 商將軍,我們沒惹您吧?! 商溯陰冷視線讓人想忽視都難, 立在暖陽之下的世家子弟們頓覺身上一涼, 心里忍不住打了個突。 天地良心, 他們已經(jīng)很難了——作為被相蘊和挑中從江東之地帶到京都的人質,他們能有什么好日子! 好好的江東士族的日子過不成, 相蘊和一聲令下,他們便要從江東之地來到京都,遠離父母家人不說,鬧不好以后自己還很難繼承家中的官職與庶務。 對于家族來講,他們是被相蘊和帶走的,數(shù)年的精心“教導”下,他們自然沾染了相蘊和的行事作風,日后回到江東,指不定還會認相蘊和為主,為著相蘊和做出打壓自己家族的事情來,畢竟這才是忠君愛國又不失士族風骨的文臣良將。 可對于相蘊和來講,江東是他們的家,是生他們養(yǎng)他們教了他們數(shù)十年的家族,人若是連自己的親緣都能一刀斬斷,那這個人的心該會有多薄涼?又有多狠辣? 重視親情如相蘊和,定然不會喜歡這種人物。 而也正因為她重視親情,所以也知道他們決不會背叛家族投靠她,所以他們終其一生,都不會成為相蘊和的心腹,而是相蘊和拿捏江東士族的一枚棋子。有用便用,無用便丟棄,這便是棋子的命運。 不被家人信任,又被相蘊和利用,他們已經(jīng)慘到這種程度了,竟然還會被有最難相處之稱的商溯所討厭?他們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竟落了個人人喊打的境地? 士族公子們凄凄慘慘戚戚。 偏今日是相蘊和的大好日子,他們又不敢表露出自己的郁悶心情,只能應著商溯幾乎能殺人的眼神努力笑著一張臉,盡職盡責做好自己裝點江東門面的職責。 當然還有更多的人心存僥幸,萬一呢?萬一他們真的被相蘊和選中,成為相蘊和的入幕之賓,讓相蘊和生下他們的孩子,那么便意味著他們不動一兵一卒,便能顛覆相蘊和拼死打下來的江山。 為著這點可能,他們心甘情愿來到京都,努力迎逢相蘊和的喜好,只為讓相蘊和多看自己一眼。 ——相蘊和這么漂亮,他們不吃虧的。 更別提相蘊和真有皇位要繼承。 只需在她生產(chǎn)之際動動手腳,他們便能奪了她的江山,做九州天下的主人。 心中想著這樣的好事,對商溯的眼刀便也不是不能忍受,甚至迎著那雙對自己滿是厭惡的眼,還能笑得越發(fā)燦爛。 “?” 笑?有什么好笑的? 一群獐頭鼠目的衣冠小丑! 商溯心吐芬芳,問候世家子弟們的祖宗十八代。 罵人時沒耽誤自己繼續(xù)走流程,畢竟是相蘊和的好日子,他不能讓她人生重大場合有任何的不如意,他從臺階而下,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韓行一見商溯面色不虞走下來,心中不免有些納悶。 這位脾氣古怪的將軍素來阿和之喜而喜,以阿和之惡為惡,今日這是怎么了?明明是阿和大好的日子,他怎么臭著一張臉,眼睛冷得像是殺人的刀,仿佛一記眼刀下去,便能殺一人似的? 疑惑間,便順著他仿佛淬了毒藏了刀的視線看過去。 那是江東士子門的位置,整齊立著一群朝氣蓬勃又頗為俊俏的少年郎。 楚地素來好裝扮,世家大族尤甚,加之他們又是代替江東過來的,不能失了江東之地的顏面,所以少年郎個個在穿著打扮上花費了功夫,低階的官員服飾被他們穿出花,在不違規(guī)制的情況下又用著巧心思妝點著自己,好似是春日爛漫時顫巍巍在枝頭的花骨朵,一個賽一個的好看。 如此好看的少年郎何時得罪了商溯? 韓行一的狐貍眼悠悠一轉,瞬間明了。 呃,大概是因為他們爭妍斗艷似的妝點惹怒了商溯——這跟在腦門上明晃晃寫著世女快來看我有什么區(qū)別? 盡管他們在妝點后的模樣依舊不及商溯的萬分之一,盡管風骨氣韻與商溯相比是螢火之光妄想與日月爭輝,可盡管如此,還是惹了商溯的眼,讓這位脾氣本就不大好的將軍恨不得拿刀刮了他們。 嘖嘖嘖,男人吃起醋來真可怕。 女人拈酸吃醋的時候只是扯扯頭花,男人發(fā)起瘋來卻是真的會要人的命,他幾乎可以預見,這些江東來的世子們被商溯一怒之下亂棍打死的場景。 韓行一看熱鬧不嫌事大,無比希望那一日能早些到來。 作為一個草根出身的軍師,他對那些把持朝政讓庶民極難出頭的世家大族沒什么好感。 尤其是那些占盡資源仍一無是處的世家子弟,更是被他深惡痛絕,多看一眼都覺得臟了自己的眼。 可江東剛平,不易再起戰(zhàn)亂,且士族勢力極大,若想將他們?nèi)堪纬?,江東之地必傷筋動骨,甚至還有可能再起刀兵。 對付江東士族最好的辦法,是先以懷柔手段安撫,讓他們暫收戒心。 待天下局勢徹底穩(wěn)定之后,便徐徐圖之,提拔寒門取代士族們的壟斷地位。 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捏著鼻子簽下相蘊和給世家子弟們的榮譽性官職文書,還要與他們同朝為官,在天子七廟下一起朝拜相蘊和。 所以當他看到商溯對世家子弟們不喜甚至極為厭惡之后,他那顆想要搞事的心瞬間變蠢蠢欲動起來。 韓行一看向石都,給石都使了個眼色。 在沒有入主中原之前,兩人常年搭檔,極有默契,韓行一剛使完眼色,石都便明白了,微頷首,向韓行一遞了個這事兒他來做的目光。 韓行一十分滿意。 還是石都好啊,能文能武心思縝密,戰(zhàn)場上一騎當千,政壇上搞起事來絲毫不手軟,有這樣的人在身邊,他還擔心什么商溯與世家子弟們打不起來? 恩,這事穩(wěn)了! 韓行一心情大好。 商溯走下來,他便一整衣袖,拾級而上,朝拜相蘊和。 若是在其他時間,以商溯之敏感,定能發(fā)覺此時的韓行一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好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彼時的他心里極為煩躁,滿腦子都是世家子弟們的爭妍斗艷,若不是今日是相蘊和的受封禮,他現(xiàn)在便想去尋那些人的麻煩。 ——這群人哪來的自信,竟覺得相蘊和會看得上他們?! 商溯深深地唾棄著世家子弟們的盲目自信。 可剛才被他強壓下去的念頭,在他唾棄著世家子弟的時候又再度冒出來——如果這種人都能妄想去做相蘊和的入幕之賓,那么他呢?他為什么不可以? 如果相蘊和一定會挑選一個男人作為與她相伴一生的人,那么這個人,為什么不能是他? 念頭如野草一樣瘋漲,他拼命壓,卻如何都壓不下去。 想要相蘊和長長久久在一起的想法在他心中生根發(fā)芽,頃刻間便長成參天大樹,他壓不住那種來自于靈魂的深深的渴望。 可以是他的。 畢竟他也不差的——最起碼要比那些沐猴而冠的小丑們強得多。 他雖沒有這個時代對男人審美的英武,但相蘊和說過,他生得很好看,女人似的好看,相蘊和說好看,那么旁人的評價自然不值一提,只要她覺得好看,那他便是好看的,她的評價是對他的最高評價。 才華么? 他君子六藝無一不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至還會打仗,征戰(zhàn)九州卻無一敗績的會打仗。 這樣的他,似乎也可以成為相蘊和的如意郎君? ——最起碼要比那些江東過來的人要順眼。 心中微微一動,商溯抬頭去看相蘊和。 那人迎風而立,飄飄然有神仙之姿,見他抬頭,便沖他彎眼一笑,笑容淺淺如雪之皚皚,月之皎皎,溫柔地晃著他的眼,讓他慌亂不安的心跳不知該往何處放。 他不敢再看相蘊和的眼。 她的眼里滿是晴空,那么干凈,那么純粹,而他卻思想下作,竟對她起不堪念頭。 她的眼神越明亮,便越發(fā)襯得他的卑劣無恥,如太陽陡然升起,照得他性格里的陰暗面無處遁形。 商溯掩耳盜鈴似的收回目光。 可心中的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壓不住,那群小丑都可以,為什么他不行?為什么陪在相蘊和身邊的那個人,不能是他? 明明可以是他的。 他與相蘊和如此契合,如此投機,如此相見恨晚,有說不完的話。 如果他們做了夫妻,他定不會與他名義上的父親一樣薄情寡義,他會好好對待相蘊和,絕不違逆她的意思,她讓他做什么,他便去做什么。 她想開疆擴土,他便領兵出征,將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的疆域全部打下來,讓她成為史上最偉大的帝王,沒有之一。 她想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yè),治理天下他不太懂,可是他有錢,他在大盛覆滅的時候把顧家積來不及帶走的積攢了幾代人的家底全部弄到自己手里,如今他的錢糧只怕比國庫里的還要多。 這大概是哪怕天下平定,但相豫夫婦依舊愿意忍著他脾氣的最重要的原因。 ——畢竟是位出手闊綽的財神爺,不能把他得罪狠了,否則依著他的一身反骨,寧愿一把火將東西全部燒了,也不會捐給國庫。 能帶兵打仗,手里還有錢與糧,這樣的他怎么看怎么比江東送來的士族子弟們強太多,那么這樣一個他,大抵是有可能成為相蘊和的入幕之賓的? 神使鬼差般,商溯再度抬起頭,看向高臺之上的相蘊和。 彼時韓行一已經(jīng)拜過她,席拓素來不參與這種場合,深入漠北一千余里,在斥衛(wèi)都不一定能找到的地方追擊匈奴,所以現(xiàn)在輪到席拓之下的武將來拜她,首當其沖的是石都。 石都素來謙和,說話極有分寸,比相豫的弟弟與侄子們說話好聽多了,逗得她嫣然一笑,好看極了。 鬂間鳳釵銜著的流蘇便跟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尤其是圓潤可愛的小耳垂上的鎏金纏枝耳墜,在她脖頸之間晃啊晃,越發(fā)襯得那截從華美精致衣領中探出來的脖頸肌膚如玉,欺霜傲雪。 商溯眸光定了定。 ——相蘊和似乎要比他想象中要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