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哪怕自己送出的東西遠超過糖果的價值,他也毫不猶豫去交換,因為他從未嘗過這種感覺,因為他很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他心甘情愿,竭盡全力。 相蘊和眉目柔軟下來。 掖好商溯的被角,她視線微抬,落在商溯臉上。 扈從們剛剛伺候他梳洗過,時間短,他的頭發(fā)尚未干,半濕不濕地披在肩頭,輕攏著他平日里總略帶嘲諷與不屑的眉眼,柔和著他氣質里的厭世與凌厲,讓他整個人變得毫無攻擊性,如開到荼蘼的花兒,能任人折在手里。 這樣的商溯很少見,尤其是這般柔軟這般對人不設防的模樣,相蘊和眉頭微動,拿在被角上的手便輕輕抬起,落在了商溯臉上。 并不是話本里情不知所起,所以趁清朗熟睡時輕撫他眉眼,而是手指輕攏著,只有食指稍稍向前,戳了戳他潔白如玉細膩如脂的臉頰。 恩,手感很好,像是戳在了豆腐上,而且還是那種毫無瑕疵的豆腐,軟軟的,還帶著一點點的彈性,讓人戳完之后忍不住遐想,若是能將這樣東西捏在手里,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手感? 相蘊和心中一動,手上的動作隨之改變,攏著的手慢慢張開,并起手指,輕輕捏了捏商溯的臉。 軟軟又略帶彈性的臉頰被她捏在手里,她的眉眼瞬間變得柔軟,嘴角慢慢翹起來,笑意幾乎能從她的眼角眉梢溢出來。 哇,他臉的手感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尤其是捏臉臉,比手指戳臉臉更能感受肌膚的軟彈細膩,像是捧了香膏在手里,每一處的手感都好的! 相蘊和的眉眼一下子彎了起來。 掌心里的男人的睫毛輕輕一顫。 呀,要醒了? 相蘊和嚇了一跳,手上動作立刻放輕,輕手輕腳松開商溯的臉。 別醒呀,我還沒捏夠呢。 她在心中祈求。 像是聽到了她祈求,男人睫毛輕顫片刻后,又無意識地沉沉睡去。 相蘊和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喜歡商溯的這種“懂事”。 男人再度睡去,相蘊和再次伸出自己的手。 有了剛才差點把商溯弄醒的經驗,這一次,她下手更加謹慎小心,先以指腹攏起男人的臉,再慢慢捏在手里,跟握著一塊玉似的,但比玉軟些,也溫暖些,也更讓人愛不釋手些。 她輕輕捏著商溯的臉,不由得想起那些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們。 還別說,怪不得那些昏君們不上朝,把玩美人臉這種事情的確比處理政務來得舒服得多。 當然,她不是。 她只是在處理完政務之后來看看吃醉酒的大將軍,拉進一下君臣關系,才不是因色廢事。 相蘊和給自己找著借口。 手指捏著美人臉,她的視線再度往上移。 臉頰上面是男人昳麗鳳目,彼時輕輕闔著,長而卷翹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樣蓋在眼瞼上,燭火在一旁搖曳著,睫毛便在臉上投著淡淡的陰影。 弧度好看,意境更好看。 如同工筆畫細細勾描出的畫卷,適當的留白讓閉著的眼睛更添一種引人遐思的繾綣萬千。 真好看。 他的母親該是怎樣的絕色,才會生出這樣一張的臉? 相蘊和有些好奇。 可惜縱然他母親生得天香國色,傾城傾國,他的父親還是負了他母親,讓他年少之際便沒了生母,一個人在深宅大院跌跌撞撞長大,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會養(yǎng)成這樣古怪又桀驁的性子。 相蘊和眉間輕輕一蹙,手上的動作慢慢停下了。 她才不要做商溯父親那樣的人,負了商溯母親的一生。 她會好好對商溯的,就像商溯對她一樣,他們兩個會長長久久在一起。 相蘊和眉眼彎彎,聲音溫柔,“三郎,你喜歡我,我很開心。” “這意味著我不用去找一個我不熟悉的人來當我的皇夫,更意味著我們的關系會更加牢靠,利益也更加一致?!?/br> “我們有著共同的利益,有著身上流著我們血液的繼承人,我們是最為親密的的人?!?/br> 相蘊和聲音緩緩,這句話比方才少了幾分柔軟,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低沉,“如此一來,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你絕對不會背叛我?!?/br> 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她從來分得很清。 最開始她選擇商溯來當她的皇夫,是因為商溯無比契合她的要求。 商溯有赫赫的戰(zhàn)功,有漂亮的臉蛋,還有心思淺,好拿捏,不會謹小微慎蟄伏在她身邊,在她生育之際對她突然發(fā)難,然后擁立她的孩子當傀儡,借而篡奪她父母刀口舔血才打下來的萬里江山。 所以當她需要一個皇夫的時候,她想也不想便選擇了商溯——商溯是最合適的人。 只是她選擇商溯,商溯卻未必中意她,為了弄清商溯的想法,才會有她昨夜的試探。 商溯并未回答她的問題時,捫心自問,她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她已經習慣了的商溯的陪伴,無論是從利益出發(fā),還是從習慣上出發(fā),她更希望以后陪在她身邊的人,還是商溯。 一個合格的政治家會學著調整的心情與心態(tài)。 很顯然,她正在逐步走向合格。 她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微笑向商溯道別,給彼此留了體面,哪怕做不成夫妻,也能做留下一段佳話的君臣。 回到寢殿,她沒有像話本里那樣再也忍不住,一個人撲在床榻上放聲大哭起來。 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商溯對她沒有男女之情這種事情在她心里占據的位置太小,而她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留意這件事,阿父阿娘的登基大典,她的冊封禮,每一件事都要耗費她無數心力,讓她著實沒有多余時間去傷心商溯并不喜歡她。 她把時間與精力放在政務上。 次日清晨,出現在紫宸殿里的,是一位神采奕奕揮斥萬千的世女。 接下來的發(fā)展出乎她的意料。 在文臣因為皇夫一事對她發(fā)難時,商溯突然站了出來,刻薄的話,犀利的詞,駁得文臣啞口無言,險些被他的話活活氣死。 他是真的想做她的皇夫?還是想替她解圍?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未來陪在她身邊的人,應該是他,也只能是他。 “三郎,你既然想做我的皇夫,我便允了你的請求,好不好?” 相蘊和輕輕笑道。 為什么是皇夫,而不是皇后,原因非常簡單,后這個詞太重,她不想給。 皇天后土,后是與皇相對的,在早期的夏朝,后更是執(zhí)政者的另一種稱呼。 比如說,上古時代的夏朝的君主們不稱王,更不為帝,而是稱夏后。夏后啟,夏后桀,后,便是他們的君主,是他們萬人之上的掌權者。 她只是想要一個能陪著她的郎君,不是一個來分她權力的人,所以皇夫便夠了,不必以皇后來冊封。 夫是他的性別,皇是他是她的夫婿,千百年后,縱然有人想要抹去女帝們的存在,想刪改她的性別,讓漫長的青史畫卷成為男人的舞臺,但世女,皇太女,皇夫這些詞匯,也能一次又一次向后人印證——輝煌燦爛的女帝時代真的存在過。 皇后會模糊受封者的性別,同理,世子,太子這些詞匯也一樣。 所以還是加上性別吧,讓她的存在成為青史上無法刪改的存在。 讓她給后世的女人們帶來一些力量,曾有人趟過尸堆如山的戰(zhàn)場,走過血流成河的戰(zhàn)亂,一路披荊斬棘走上權力的巔峰,在絢爛史海留下自己的傳說,用自己的傳奇經歷對那些女人只能嬌養(yǎng)在溫室的花朵的評論說不。 她走過的路,她們也可以。 去釋放自己的野心,去爭奪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千百年前,已經有人替她們實驗過,權力這條路,女人一樣走得通。 床榻上的男人仍在熟睡,相蘊和收回手,視線一同收回。 她待的時間已經足夠久,現在要回去處理政務了,她才不要做因色廢事的昏君,留一個千古罵名。 ——她想成為能給后世人帶來溫暖與力量的人。 相蘊和攏袖起身。 腳步聲響起,且越來越近,石都眉頭微動,收起茶盞,站起身來。 吱呀一聲,房門從里面被打開。 裙擺隨著腳步而動,錦衣華服的女人緩步走出。 “世女?!?/br> 石都拱手見禮。 相蘊和微頷首,一點不意外石都守在門外。 “回宮?!?/br> 相蘊和說道。 “喏?!?/br> 石都跟在相蘊和身后。 床榻上的商溯睫毛輕輕顫動。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他夢到了相蘊和。 商溯嘴角無意識地翹了起來。 “我當然喜歡你。” 夢中的他無比認真,鄭重其事向相蘊和表明自己的心意,“我想成為與你相伴一生的人,生同衾,死同xue,永永遠遠不分開?!?/br> 對面的女人溫柔笑著,眼波流轉間,引得他的心臟也在跟著蕩啊蕩。 “生同衾,死同xue?” 女人手中的團扇輕輕敲在他胸口,溫柔的聲線像是在低喃,“商將軍,那是我們上輩子做過的事情了?!?/br> 商將軍? 這個詞匯太陌生,不是往日的相蘊和對他的稱呼。 商溯蹙了蹙眉。 手指微抬,抓住她的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