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向謝蘅側(cè)身，露出個甜蜜的笑。

    這話初聽實(shí)在沒什么破綻，但葉玫是什么人——活生生一枝浪里玫瑰，登時臉色發(fā)青。但看一旁的謝明允還笑著連聲搭話，女兒也沒什么反應(yīng)，深呼吸兩聲，還是忍了。

    說起話卻還是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真真確實(shí)能干，以后和我們阿蘅相互扶持，彼此分擔(dān)，年輕人嘛，累什么，其實(shí)我們家苗苗也累，但從來都不向我們抱怨的?！?/br>
    徐真真舉杯，“她一直都很能忍的，這種性格最討人喜歡了?！?/br>
    裴央原本的動作為這一句話而頓住。

    “從來都不生氣似的，又長得很無辜可愛，要我是男孩，我都不忍心動她，怕給磕碰了……怪不得裴央到現(xiàn)在還沒選定哪個男朋友，換了我也不好意思，怕嚇到她呢?！?/br>
    裴央往身邊看了一眼。

    謝明允還在笑著——他是個知識分子，不通人情世故，只是單純?yōu)楹⒆娱_心。

    其實(shí)他待她很好，即使因?yàn)椴恢准?xì)而拘謹(jǐn)寡言，依然嘗試著很多方法，像是討好，但至少真心。

    她甚至在短短一眼里，想起少年時發(fā)燒想吃家鄉(xiāng)的餛飩，男人跑遍整個城市找類似的店鋪的模樣；氣喘吁吁、灑了一半，低聲地向她道歉的模樣。

    那么真摯，又那么小心翼翼。

    是故她微笑著，擦了擦嘴，“哥哥，嫂子，你們吃好，”她從來只在謝明允面前像是作戲一般叫謝蘅“哥哥”，疏于練習(xí)，語氣有些生硬，“我吃飽了，還得回去趕教案，就先走了?！?/br>
    “嫂子很漂亮，哥哥從小就很有眼光，”她甚至還夸贊，末了叮囑，“我學(xué)校事情多，老是抽不出空，嫂子得空常來和爸爸mama吃飯”

    謝蘅蹙了蹙眉。

    這時她起身，側(cè)過身子，拎起掛在椅旁的小包。

    行動間泄露一點(diǎn)倉促，方才謝蘅遞過來的酒杯本就貼在手肘邊，被她斜斜一撞，紅酒遍灑，酒杯落地，發(fā)出一聲脆響。

    她愕然扭頭，驚呼壓在喉口，四周乍然暗色傾頹。

    葉玫喊了一聲：“王媽？怎么搞的？恁個斷電了？”她本就憋了一肚子火，這時可謂是厲聲斥責(zé)了。謝明允忙打圓場，讓人去檢查電閘。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裴央自小怕黑，這時駭?shù)靡粍硬粍?，只直直盯著前方的黑暗，恍惚間聽到一聲悶響，繼而連續(xù)數(shù)次，桌上瓷盤飛濺，她以手臂堪堪遮擋，立時見了血。

    葉玫意識到不對，摸索著來找她，“苗苗？苗苗趴下，不、不你先過……?。　?/br>
    驚叫聲不絕于耳。

    裴央抿唇，聽話地半屈身，又是一聲響在腳邊，隨即前方傳來鈍響，似乎有人磕在了桌邊，有腳步聲到她身邊。

    她下意識要抱頭蹲下，卻有人忽而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向右側(cè)猛一慣——

    “砰！”

    這次她聽得清楚，仿佛就在耳邊。

    她掙扎，那人卻摁住她驚動抽搐的手臂，低聲道：“別動。”

    =

    救護(hù)車呼嘯而來，徐真真蒼白著臉被抬上擔(dān)架，左肩血流不止。

    其余人多是擦傷又或被瓷盤碎片割劃，幾個護(hù)士正在進(jìn)行緊急包扎，與一室狼藉相比，損傷并不嚴(yán)重，但由于當(dāng)事人是謝蘅，消息傳出去未及半小時，謝家里里外外都圍滿了聞風(fēng)而來的媒體記者和熱心粉絲。

    謝蘅右腿被劃傷，沒有出面，只是讓張叔到前門說明了情況。

    她回過神來，看了看葉玫的傷勢，謝明允將她護(hù)得很好，不過擦傷了幾處。葉玫一邊心疼丈夫一邊頗有愧疚地拍著她的手背，像要安慰，但這個平素說話如連珠炮的女人，卻到底沒擠出什么話來。

    “請問，”有人小心地拍了拍裴央肩膀，她抬頭，是兩個年輕的刑警，皆是她沒有見過的新面孔，“現(xiàn)在方便給您做一份簡單的筆錄么？”

    裴央點(diǎn)頭，說得無外乎是吃飯時碎了個杯子，緊接著就是停電、槍響，有人中彈，在外的司機(jī)報警，槍聲停息，警察也趕來……在場人說得大同小異。

    她話音間卻頓了頓，遲疑片刻，沒有把徐真真的事說出來。

    如果沒有看錯——

    當(dāng)時那槍本應(yīng)該打中自己的，但是……也許是謝蘅，離徐真真最近的謝蘅，將徐真真推到了桌邊，她沒有反應(yīng)過來，再加上謝蘅快速把自己拉開，這才導(dǎo)致反應(yīng)不及的徐真真中槍。

    可是謝蘅又怎么能料到槍指向誰？

    她思索間，正撞上謝蘅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還沒有張口，那人卻向她招手。

    大概是自十七歲以后的頭一回，她向他邁出幾步，謝蘅坐在沙發(fā)上，仰頭看她。

    “裴央，沒有成為我這樣的人，卻被我這樣的人救了，是不是不開心？”

    她沉默。

    而這人反而彎了彎眼眉，聲音很輕：“但是不是因?yàn)槟悴磐扑?，不用覺得欠了我什么。”他指了指她左臂的傷口，“還不去包扎一下，是要跟“仇人”賣弄可憐？”

    “……”

    她后知后覺，低頭，被瓷片劃傷的口子滲血，細(xì)想才覺得疼，想了想，擠出一句：“不疼?！?/br>
    謝蘅聳肩，沒再說話。

    身后忽有人聲喧嘩。

    魏延和李明德行色匆匆，繞過人群進(jìn)來。年輕的刑警們忙立正打了聲招呼：“魏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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