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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郎用力搓著后脖頸,舔了舔后槽牙,眉頭擰成一團:“這么大的事……你向夫人稟報過了嗎?” 若按婳珠所言,瞞著夫人直接與侯爺說,總覺得不合規(guī)矩。 “夫人?” 婳珠冷笑。 “事到如今,哥哥還瞧不明白嗎?夫人一直不喜楊姨娘,也不喜歡你我,如今阿音來了,言談氣度處處不比我差,夫人有多喜歡她、多偏袒她全府上下有目共睹。這樣離奇的事,又事關她心尖上的阿音,我去與夫人說,夫人豈肯信我?還不如直接同父親說了的好!” 說著,婳珠一雙妙目里已經(jīng)轉(zhuǎn)起了眼淚。 沈大郎最見不得婳珠哭,趕緊摸了摸婳珠的小腦袋,安慰:“婳珠這就是說孩子話了,你是家中嫡女,那沈婳音便是好到天上去,左不過是個奶mama的貧賤女兒,如何與你這顆明珠相比呀!夫人不信你,難不成信沈婳音一個外人?” 沈大郎放下刺殺大事先來安慰她的情緒,卻讓婳珠的小臉更加難看起來。 “婳珠別怕,你說的話,哥哥都記下了。茲事體大,哥哥得再找?guī)讉€朋友打聽一二,弄清來龍去脈,婳珠不要急,好不好?” 婳珠勉強點點頭,眼淚吧嗒一下落在衣襟上。 沈大郎耐心地替她擦干了眼淚,頭重腳輕地起身。 被塞了一腦袋的驚天大事,他現(xiàn)在只想出去吹吹風。 “哥哥!” 婳珠突然又扯住他的衣袖。 沈大郎回頭看向她,婳珠仰視他的下頜,形狀居然越看越與沈婳音的有幾分相似。 婳珠問:“假如我不是你的meimei,你還會這般待我嗎?” 沈大郎腦子里的漿糊還沒干透,稍微一晃就覺得要溢出來,下意識地道:“沒有這種假如,你是我血脈相連的meimei,做哥哥的當永遠保護meimei?!?/br> “……是嗎?” 目送沈大郎的背影消失,婳珠把方才他為她擦淚的手帕輕輕鋪在了桌上,這帕子還是她隨手送給沈大郎的,裁的是他最愛的松木暗紋料子,沾了她的眼淚,洇得斑斑駁駁。 “哥哥,你看重的究竟是血脈相連,還是……我沈婳珠這個人?” 第51章 布陣 未干的積雨沿著昭王府的飛檐偶爾滴落,暮春的風里夾著潮濕的水汽,暈染開草木蔥蘢。 昭王府馬廄里多了兩匹高大駿美的雜交胡馬,正悠閑地掃著長尾同槽而食。 “皮rou傷罷了,竟驚動沈侯離軍快馬入京。” 楚歡親手將往煮沸的茶湯中添了半匙鹽粒,用長長的銀勺在陶罐里緩緩攪動,只穿著家常的萬字雜寶紋提花素鍛長袍,革帶也沒扎,身形斜倚,甚是輕松隨意。 對面的中年男人一身魁偉雄健之氣,著一襲上好的白獅聯(lián)珠紋織錦翻領袍,面目堅毅端正,眉眼慈藹含笑,正是鎮(zhèn)北侯沈延。 “某聽聞殿下遇刺,掛念萬分,恨不能插翅趕來護衛(wèi)。幸而殿下福澤深厚,如今瞧著未有大礙,某這心里才算踏實了?!?/br> 這一番措辭儒雅得不像個武將,咬文嚼字也是文縐縐的官話,令人聽著不禁肅然。 “撲哧”一下,楚歡實在繃不住,樂了,墨眸里盛滿了罕見的輕快。廳上侍立的都是昭王府的老人兒,也都不作聲地會心一笑。 沈延登時橫眉立目,擺手道:“沈某一年到頭也來不了殿下府上一趟,一來就遭人笑話,以后可再來不了了?。 ?/br> 楚歡笑著抬手往下壓,以示安撫,“沈叔啊,你我同為軍旅之人,不必學那文人說話。知道沈叔掛念,本王不是好好在您面前么?” “沈叔”這個稱呼,楚歡其實有多年不曾當面用過了,他已習慣與軍方各勢力保持令君主放心的距離,近兩年與沈延的接觸全在公事上,當著外人時只能一口一個“沈侯”的叫著。 再次喚出“沈叔”的感覺很微妙,倒像自己從未長大,仍是當年跟在沈延身邊初上戰(zhàn)場的青澀少年。 沈延白了他一眼,哼道:“幕后真兇可有眉目?” 楚歡道:“有了。” 卻不指名道姓。 沈延便心中有數(shù)了,雖對那個心照不宣的答案略感詫異,也沒有妄議什么,只說:“萬幸殿下命大?!?/br> “非是本王命大啊,沈叔?!?/br> 明明是在說刺殺大案,楚歡的語氣卻分外輕快,舀了一勺茶湯盛在薄金蓮花小碗中,雙手遞與沈延。 “多虧了貴府的阿音姑娘妙手回春,兩次將本王從鬼門關拉回來,否則今日怕是見不著沈叔了?!?/br> 沈延雙手接過,嘿嘿一笑,“殿下說小女那個奶姐妹啊,某還不曾得見,只在家書中聽拙荊提過幾句,說是醫(yī)術(shù)頗為了得,人也乖巧懂事。嗨呀,殿下瞧瞧,某這一趟回來,寸功未立,倒平白多出個能干的養(yǎng)女,也算有福?!?/br> 楚歡也給自己舀上一碗茶湯,“沈叔守衛(wèi)北疆多年,她又來恰自北疆,與沈叔有緣?!?/br> 北疆啊,既是沈延建功立業(yè)的廣闊天地,也是他痛失愛妻的傷疤所在。 沈延附和著點頭,顯然不喜這點兒與喪妻之痛一脈相連的緣分,隨口道:“聽聞是安神醫(yī)的高徒呢。安神醫(yī)神蹤莫測,當年自北疆一消失就是十幾載,也沒人知道他的下落,原來是領著徒兒又回了北疆。” 兩個男人關于小女郎的話題,從醫(yī)術(shù)談到師承,也就再沒有什么可說的了,畢竟沈延連見都沒見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