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仙君蹲大牢 第80節(jié)
只不過文人抒情,講究的是用感情貼風景,看風就蕭瑟,看雨就傷懷,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而這些仙人抒情,講究的是用風景貼感情,蕭瑟就刮風,傷懷就下雨,感時就摧花,恨別就打鳥,把天氣預報玩成了背景特效。 對此,聶昭只有一句評價: 傻x,就你們屁事多。 從今日天象來看,重華上神應該心情不錯——這也難怪,多年夙愿一朝得償,愛妻蘇醒指日可待,確實值得歡喜,合該好好慶祝一番。 至于被當作花肥的凡人歡不歡喜,關(guān)神仙什么事呢? 這喜訊傳得如此之快,聶昭一行人前往歲星殿途中,甚至還被人搶了個先。 “聶昭!你還敢回來?!” 說來也巧,此人正是他們的老朋友,鎮(zhèn)星殿首席司禮太……仙侍長朱墉。 因其表現(xiàn)突出,業(yè)績卓著,深受眾人愛戴,每天都被親切地問候全家。 他今日不是一個人前來,身后還跟著長長一串隊列,都是肩披彩帛、臂纏飄帶的仙侍,手中托著裝飾精美的金盤,盤中盛有各色法寶仙器、織錦綾羅、美玉明珠,遠望去只見一片華光絢爛,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 “……” 聶昭還在醞釀語言,朱墉見她沉默,只當她是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得意洋洋地開口道: “如何,這般聲勢排場,聶仙官可曾見過?沒見過也不必自慚,畢竟太陰殿的‘勤儉樸素’,在仙界也是首屈一指啊?!?/br> 聶昭:“呃……” 不好意思,我每年國慶都看閱兵式。 眼前這場面除了背景玄幻一點,畫風浮夸一點,放在現(xiàn)代,充其量也就是個《難忘今宵》的水平,遠不足以讓友邦驚詫。 要說揮霍公款、奢靡無度,那倒是挺刑,這日子一看就很有判頭。 可惜她沒法直言相告——告了朱公公也聽不懂,只好皮笑rou不笑地吊著嘴角,看他聲情并茂地表演獨角戲。 “實話告訴你,這些寶物,都是承光上神為歲星殿新夫人準備的賀禮。” 好吧,還不是一般的獨角戲,多了一點自曝家門在里面。 “承光上神說了,重華上神一度為妖女所惑,但他對亡妻一片癡心,其悲可憫,其情可宥?!?/br> “如今他能放下這段孽緣,重新踏上正軌,乃是仙界一等一的大喜事?!?/br> “新夫人?” 聶昭疑惑地歪了歪頭。 不過下一秒,她便福至心靈地反應過來。 即使重華上神復活了姽姝,兩人“仙魔不相容”的立場也沒有改變。 承光上神對小輩再護短、再寬容,也不可能允許他光明正大娶魔族為妻。 對重華來說,這才是最大的難關(guān)。 要想與姽姝長相廝守,唯一的方法,就是為她捏造一個全新的身份,哄著她放下親友、放下族人,一心一意陪在他身邊。 不得不說,為了今后蜜里調(diào)油的新生活,他考慮得十分周到。 若不是姽婳提前布局,聶昭追根究底,他差一點就要成功了。 “朱公……咳,朱仙侍?!?/br> 聶昭神色復雜地望向朱墉,“這位‘新夫人’的身份,你心里有數(shù)嗎?” “什么?” 朱墉不料她突然問起這一節(jié),不輕不重地噎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思考其中深意,便只聽聶昭接下去道: “罷了,料你也不知道。重華這人吧,心肝脾肺都爛透了,好歹還長了腦子。要做他的共犯,就憑你……” 她故意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了朱墉一眼,眼神輕佻,像在菜市場上掂量一塊豬rou的成色。 “就憑你的智商,多半只會拖后腿。他要拉人下水,也不會拉到你頭上。” “你說什么?!” 朱墉不懂何為“智商”,但他能感覺到自己挨罵,“聶昭,你若再出言不遜——” 聶昭笑出聲來:“您老人家一把年紀,總不至于還要哭著回家告狀吧?” 朱墉:“……” 那不然呢? 讓我和你徒手搏擊嗎? 他不明白為何一個小丫頭片子能駕馭天罰鎖,但燭幽上神法器的威力,仙界人人都耳熟能詳。 他唯恐聶昭發(fā)難,敢怒不敢言地瞪了她一眼,又擺出精神勝利法的架勢來,趾高氣揚地挑了挑眉毛: “怎么,你也要去歲星殿?重華上神正在照料新夫人,想來沒工夫接見無名小卒,我勸你還是莫要自取其辱,趁早打道回府吧?!?/br> 話音未落,便只聽一聲巨響,矗立在他們面前的歲星殿大門緩緩打開,兩列仙侍魚貫而出,恭敬行禮道: “多謝鎮(zhèn)星殿厚意,我等奉重華上神之命前來迎接。請朱仙侍在大殿稍候,還有……” 朱墉輕蔑地瞥了聶昭一眼,抬腳便要跨過門檻。 “——請聶昭聶仙官入內(nèi)一敘,上神已等候多時了?!?/br> 朱墉:“?” 聶昭:“啊哈?!?/br> 她邁步上前,忽然感覺肩頭一沉,卻是被暮雪塵抬手按?。骸鞍⒄眩黄鹑??!?/br> 聶昭笑著搖頭,動作輕柔地將他手指扳開:“放心,我自有打算。重華上神只邀請我一人,你若跟來,怕是會適得其反。” 暮雪塵一百個不放心,一雙眉毛打成了死結(jié):“不行,萬一他——” 那傳話的仙侍笑容可掬:“萬一什么?請聶仙官隨我來,莫讓上神久等了。” “慢……” “好,我這就來?!?/br> 暮雪塵還想再說些什么,聶昭已經(jīng)干脆利落地轉(zhuǎn)過身,疾步向殿門走去。 與此同時,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貓從她衣領(lǐng)里鉆出來,沖暮雪塵得意地擠了擠眼睛。 暮雪塵:“……” 他還沒來得及驚訝,便只見聶昭衣角上一只白蝴蝶扇了扇翅膀,儼然也是個活物。 這蝴蝶振翅的角度和幅度是如此精準,恰到好處地迎著日光,全方位展示了自己優(yōu)美的翅形、潔白的鱗粉,像極了他們熟悉的某個人。 暮雪塵:“…………” 放心了,但沒完全放心。 黎幽和葉挽風并非仙界中人,不好擅自侵門踏戶,但要準備一兩只靈寵放在聶昭身上,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暮雪塵忽然覺得,自己也該鉆研一下此類法術(shù),畢竟不能指望哈士奇。 …… 那位仙侍帶聶昭前往的地方,乃是位于歲星殿深處的一座庭院。 盡管聶昭在21世紀見過大世面,但頭一次踏入其中時,依然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 原因無他,只因這座庭院實在太美,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花,花,花。 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廣袤花海。 尋?;ê?,大多是同一種或幾種花卉扎堆開放,芝櫻花、向日葵、粉黛亂子草,各有各的生機勃勃,繁榮氣象。 但這片花海不同。 聶昭匆匆一眼掃過,只見五色繽紛、異彩斑斕,這庭院中的花草,竟然沒有一種是相同的。 凡間萬金難求的名藥煙歌草,生長在巖漿中的奇花熾火蓮,三百年一開、開一夜便敗的“七星照月燈”…… 無數(shù)本不可能盛開在這里的花朵,熱熱鬧鬧地擠成一團,在碧藍的晴空下迎風搖曳。 分明色彩各異,卻仿佛千人一面的詭譎笑臉。 “…………” 聶昭這一眼不僅看見了花,她還清楚地看見,用來滋養(yǎng)這片似錦繁花的土壤,隱約泛著似曾相識的紅光。 ——那是她曾在碧虛湖底見過的,從附骨木上凝結(jié)出的血色晶石。 這種吞噬人命而生的魔物,即使分割、碾碎,再細細地磨成齏粉,她也絕對不會認錯。 “好看嗎?” 領(lǐng)路的仙侍在一旁笑道,“這都是上神為新夫人準備的。他不準任何人踏入庭院,我們一直好奇得很,想不到他還存了這樣的心思。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竟有這般好福氣。” “……” 聶昭沒答話,只覺得胃部一陣緊縮,幾乎兜不住今早吃的羊rou泡饃。 仙侍并未察覺她神情異樣,再次躬身一禮,高高興興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聶昭看得出來,這位仙侍沒有說謊。 她的確打心眼里為重華上神高興,高興他能走出長達百年的情傷,與另一個女子傾心相愛,迎來幸福美滿的第二春。 然而,她付出關(guān)心、寄予信賴的對象卻—— “你就是聶昭?” 從未聽過的陌生男聲,自花海深處悠悠響起。 聶昭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白發(fā)垂肩的青年獨立于繁花之中,正隔著數(shù)丈遠的距離,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她。 青年形容俊雅,舉止斯文,按理該是個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卻莫名讓人感覺“不舒服”。 他一襲白衣,臉也生得很白,不是葉挽風那種冰雪一樣自帶柔光的瑩白,而是一種陰郁的、仿佛長年不見日光一般的慘白,帶著七分病態(tài)和三分死態(tài),像個一陣風就能吹跑的紙人。 這個紙人形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花海中,輕飄飄地向聶昭招手:“過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