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陽關(guān)區(qū)派出所, 那個小民警說：“你們可算是來了, 那人待不住了, 非要走?！?/br>
    “是男是女，跟我們要找的人什么關(guān)系？”

    “男的，說那女的騙過他的錢, 想讓我們幫忙把錢找回來。”

    這男的四十來歲，臉闊眼圓, 看著還挺氣派, 不過眼神可不怎么正派, 看見便裝的蘭靜秋, 就各種打量。

    蘭靜秋眼神掃他一眼，他立馬坐正了，“警察同志，我以為你們抓到她了，哪想到是找我來了解情況的，我該說的都說了，她騙過我的錢，說是什么錢生錢，借一賺十，還我五！”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筆劃著數(shù)字：“我當時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信了她，現(xiàn)在想想哪兒有這種好事啊。”

    蘭靜秋問他：“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時候，在哪兒認識的？”

    “全名我也不清楚，就知道叫桃姐，去年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吧，就在夜市上的宵夜攤上認識的。我跟她還有一個男的拼桌，她老吃我的花生米，這不就搭上話了嘛?！?/br>
    蘭靜秋問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就是個被桃姐騙了錢的二傻子，全名都不知道就敢把錢給人家，等著錢生錢，她打量著他：“恐怕你不只是想錢生錢吧?！?/br>
    老劉也說：“絕對有曖昧關(guān)系，老老實實交代，還有可能幫你把錢找回來，可你這說一半留一半，我們沒法幫你。”

    這人嘆口氣：“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里女人太兇，這桃姐嘴太能說了，把我哄得骨頭都輕了二兩，她說要錢我就給了，誰知道后來不見蹤影了，但要說實在關(guān)系，那我們真沒有，人家也精著呢，我就摸了摸手摟摟腰，給了錢親了個嘴，我以為下次見面就水到渠成了，誰知道人家溜了?！?/br>
    他越說越氣：“我聽著她是本地人，才信了她，她還領(lǐng)我去過她家，說是那房主邊租邊賣，她想買下來。她還說她家兄弟姐妹太多了，還有殘疾的，家里人顧不上她，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她還說她碰到好機會了，不能錯過，等賺了錢就跟我好好過日子，還說她不介意做小，不會鬧騰著讓我離婚！”

    這人嘆口氣：“我那三百塊錢就這么被騙走了，本來我是想做點小生意，結(jié)果錢沒了，我媳婦跟我鬧騰起來。我也不甘心，跑去各處找她，最后我媳婦也知道我是被女人騙了錢，跟我也離了，警察同志，我肯定得找到桃姐，她把我騙得太慘了。”

    不只蘭靜秋，就是老劉都想罵一句活該。連名字都不知道就給人家錢，還真是色令智昏！

    不過這人也說不出桃姐太多信息，只想著能不能把錢找回來。

    老劉見問不出別的信息，就把人交給民警，跟蘭靜秋出來，“桃姐？本地人？她沒有家人嗎？只有被她騙了的人跑來舉報?！?/br>
    蘭靜秋也納悶，有家人就有社會關(guān)系，有親戚，只要查得夠細總會有人認出她。

    “再等等吧，我覺得被她騙的應(yīng)該不只一個，賭徒不在借錢騙錢就在借錢騙錢的路上，這人是因為他媳婦跑了，他無所顧忌才跑來舉報，其他被騙的可能不敢說自己被騙了?！?/br>
    老劉點頭：“沒錯，有可能是為了面子，也可能是怕家里人知道，影響家庭和諧。”

    蘭靜秋翻看著筆錄，突然道：“有沒有可能她是孤兒，并沒有人在乎她，或是小時候在這里長大，后來全家搬遷去了別的城市。”

    “后一種可能性更大，你怎么會想到她是孤兒？”

    蘭靜秋指著筆錄上的一段話說：“這男的說桃姐自述，家里兄弟姐妹多，還有殘疾的兄弟姐妹，家里大人沒空管她，也沒地方住，這才想著賺錢買房。”

    “這種情況很多啊，那時候沒有計劃生育，很多家庭都是懷了就生。”

    “可如果你是這樣的家庭，你會怎么說呢？”

    老劉皺眉：“什么意思？這只是他轉(zhuǎn)述了桃姐的話?！?/br>
    “也對，只是轉(zhuǎn)述，如果桃姐確實是這么說的，那我感覺很有問題，一般人想說自己慘，一定會說我有幾個哥哥幾個jiejie，幾個弟弟meimei，大哥是個瘸子，三妹是個啞巴，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總之說得越具體越慘，越容易讓人同情?！?/br>
    老劉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等我再去問問他，看看桃姐有沒有詳細地敘述過她家的情況?！?/br>
    那人對桃姐印象深刻，“當時她就是這么說的，家里兄弟姐妹多，還有幾個有殘疾，我一聽就頭大，心想沾上了肯定得大出血，自然不會去問她有什么樣的殘疾。結(jié)果人家沒想著要我的錢，是想帶我賺錢。”

    這人說著說著，臉也有點燒，人家哪里是帶他賺錢，明明是騙他錢。

    老劉跟蘭靜秋說：“你的猜測也許是對的，桃姐跟兄弟姐妹之間沒什么感情，才會這么描述他們?！?/br>
    “去孤兒院看看吧?！?/br>
    其實該叫社會福利院，但寧州市這家只收容十八歲以下的孤兒，大家都叫這里孤兒院。

    老劉說：“只收十八歲以下，跟她沒地方住也對上了，不過她要是從孤兒院出去的，應(yīng)該在社會上混了至少十來年了?！?/br>
    蘭靜秋拿出畫像：“只要是從這里出去的，總有人會記得她?！?/br>
    他們找到院長，剛拿出畫像，院長就驚道：“是小桃？她出什么事了？”

    老劉佩服地看了蘭靜秋一眼，沒想到居然真讓她猜對了，這個桃姐真是孤兒院的。

    桃姐叫范小桃，從小父母雙亡，在孤兒院長大。

    院長說：“小桃十八歲那年去下鄉(xiāng)，后來再沒回來過，不過前些年一直有錢寄回來?！?/br>
    “她從來沒回來過嗎？”

    院長搖搖頭，嘆口氣：“我一直盼著她再寄錢來，不是為了錢，是為了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她過得好才有心思給福利院寄錢。那幾年一直寄，后來突然不寄了，我真挺擔心她的，現(xiàn)在看到你們，我更心慌了，警察同志，她要是犯了事，請一定告訴我，這孩子真是個好孩子，以前在福利院里，也經(jīng)常幫著不能自理的孩子吃飯穿衣服，還幫著福利院的阿姨干活，特別懂事。”

    蘭靜秋心下微嘆，恐怕現(xiàn)在的范小桃已經(jīng)不是院長印象里那個善良懂事的好孩子了。

    “她左手小手指受過傷嗎？”

    院長搖搖頭：“沒有啊，她身上一點殘疾都沒有，我們這兒的孩子殘障的確實多，但她是因為爸媽都去世，親戚都不想養(yǎng)，才送來我們這兒的?！?/br>
    離開福利院時，老趙看著那些殘障孩子嘆口氣：“下個月不喝酒也不抽煙了，把錢都省下來送過來，這些孩子也太可憐了?！?/br>
    蘭靜秋皺眉：“你還喝酒？”

    “歇班的時候偶爾喝點，這你也管啊。”

    “我真不想管，不過重案組歇班的時候也得有隨時能出警的準備吧，您還是副組長？”

    蘭靜秋一邊說一邊嘆氣，老劉被她嘆得心虛，想說他只是副手，休息時喝兩杯不會影響工作，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快到省廳時，他一拍方向盤：“臥槽，怎么回事，怎么自從你來了，老子越來越自卑了。”

    蘭靜秋心中好笑，嘴上卻說：“劉組長，你可別給我扣帽子，我又沒貶低你更沒打擊你，你自卑什么？是你自己也覺得心虛吧，優(yōu)秀的刑警身心腦都要隨時保持最佳狀態(tài)，抽煙提神可以理解，喝酒放松，實在不是好習慣?！?/br>
    到重案組樓下，老劉下了車，做求饒狀：“都說了偶爾喝點，你可別上綱上線了，咱們趕緊把案情梳理一遍吧，雖然知道了范小桃的身份，但好像對案情沒有多大幫助?！?/br>
    兩人到了辦公室，留守的富生馬上過來說：“找到兇手了，胡組長他們已經(jīng)去抓人了?！?/br>
    “啊？”老劉愣住。

    蘭靜秋也沒想到胡組長那邊這么快就找到了兇手。

    “確定了嗎？”

    富生點點頭：“確定了，胡組長親自帶隊去的，就是溫泉鎮(zhèn)上一個賣魚佬！”

    還真是賣魚的！

    蘭靜秋看著雜亂的案情板，上邊添了不少東西，顯然其他人也一直在努力查案。

    她正認真梳理著，老劉卻把富生打發(fā)出去，鄭重跟她說：“蘭靜秋同志，我正式跟你道歉，是我的偏見跟自大才惹出這么多矛盾來，這次我一定會好好反省，不會再犯類似錯誤?！?/br>
    蘭靜秋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瘋，納悶道：“劉組長，有什么事你直說吧，你這么認真道歉，我實在害怕，您不會又憋著什么壞呢吧，又想去格斗室練練了？”

    老劉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想跟她好好相處，她都得冷嘲熱諷，不過這次他沒生氣，只是更認真地說：“你沒發(fā)現(xiàn)咱倆的矛盾已經(jīng)影響到查案了嗎？胡組長他們那邊一心查案，咱倆還跑去格斗室鬧騰，當然了，這不怪你，我做為你的領(lǐng)導，沒有起到表率作用，是我的錯！”

    蘭靜秋這才明白他為什么會突然道歉。

    想想也是，其他人忙著查案呢，她跟老劉又斗嘴又斗武，現(xiàn)在好了吧，人家已經(jīng)去抓真兇了，他們兩個找了半天線索，又去理發(fā)店又去孤兒院，最后什么也不是，確實有點尷尬。

    “好，本來就是態(tài)度問題，咱們又沒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息戰(zhàn)吧?！?/br>
    老趙呵了一聲：“好嘛，原來還真跟我開戰(zhàn)了??！”

    蘭靜秋沒接茬，她指指案情板：“這人有前科，以前殺魚的時候拿刀捅過人，可以說是激情傷人，突然轉(zhuǎn)變成了有預(yù)謀的殺人拋尸，有點奇怪啊?！?

    第362章 真兇

    等胡組長他們把人抓來后, 蘭靜秋更是疑惑，被抓的人叫曾小二，很明顯有智力缺陷, 還是個結(jié)巴。

    可胡組長他們在他家翻出了潘啟明的衣服跟證件。

    潘啟明老婆確認了那就是潘啟明離家前穿的外套。

    審訊過程并不順利, 曾小二本就結(jié)巴還受到了驚嚇，只瞪著一雙圓眼, 什么也說不出來。

    蘭靜秋問小田：“你們是怎么找到他的？”

    “胡組長不是重點查賣魚殺魚的嗎？查到他有捅人的前科, 肯定要詳細調(diào)查，結(jié)果一問他一大早跑回老家去了，都沒跟他爸媽打招呼，然后我們又在他家魚檔找到了潘啟明的衣服跟身份證，肯定是他啊?！?/br>
    蘭靜秋看著審訊室里的人，搖頭道：“我不認為他能做出這種案子?！?/br>
    小田皺眉：“有些兇犯從臉上是看不出來的?！?/br>
    “我是說這人是沒有耐心把人片成魚的?！?/br>
    老劉說：“可他有工具有作案地點, 現(xiàn)在還有證據(jù)。”他說著看看曾小二, 也搖頭, “不過看著確實不像，審審看吧?！?/br>
    可能是胡組長實施的抓捕, 曾小二對他很抵觸, 一看見他就很害怕。

    曾小二的爸媽也已經(jīng)從魚檔趕了過來, 一直說他們老二是個傻子，什么都不懂，不可能殺人。又說上次他捅人, 是因為那人學他結(jié)巴。

    曾小二爸爸脾氣火爆：“不可能是他，他一直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怎么可能殺人拋尸, 你們不要看他傻, 就把他抓來頂數(shù)！”

    他mama說：“他也不是完全傻的, 別人笑他，他還是知道的，那人一直學他，他氣不過才捅過去了，就傷到點皮，我們賠錢了啊，這事早過去了。我家小二絕對不可能去殺人，你們一定搞錯了?！?/br>
    胡組長煩躁地看著證物袋里的東西皺眉，“如果不是他的話，那這東西就是他撿來的，可現(xiàn)在什么也問不出來?！?/br>
    小田說：“他有暴力傾向，咱們一問他，他轉(zhuǎn)身就跑，這絕對是做了心虛的事，不然的話他為什么偷偷跑回老家？”

    胡組長看看蘭靜秋：“讓小蘭進去試試，也許他對女性沒那么防備?！?/br>
    老劉聽胡組長強調(diào)女性，說嫌疑人對女性不防備，這不就是說女性柔弱嗎？他還以為蘭靜秋又要懟過去，哪想到她只是點點頭，沒有反駁。

    他愣了下，真正開始反思起來，也許確實是他自己太傲慢了，才引得蘭靜秋針對他。

    蘭靜秋進去時，曾小二果然沒那么害怕，只是抬起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頭盯著桌子。

    “你叫曾小二？上邊還有個大哥吧?！?/br>
    曾小二小心翼翼地抬頭，見蘭靜秋不像剛才那幾個人那么有攻擊性，表情多少有點放松：“還……還……還有個……個姐……姐?！?/br>
    蘭靜秋似乎沒有聽出他的結(jié)巴，沒有一絲不耐煩，還是認真問道：“那你該叫老三啊?！?/br>
    曾小二頭朝她這邊轉(zhuǎn)過來：“不……不排！女……女的！”

    “是這樣啊，那你有一哥一姐還挺幸福的，應(yīng)該不用干力氣活吧?！?/br>
    “干……魚……殺了……賣！”

    “你哥哥jiejie都結(jié)婚了，你一個人陪著你父母賣魚殺魚嗎？真孝順。”

    曾小二終于敢直視她了，他點點頭，那傲嬌的表情很像被夸獎的小學生。

    蘭靜秋見他徹底放松下來，就拿出第一位受害者的畫像：“認識這個人嗎？”

    曾小二可能是剛被夸過，特別認真地把畫像拿過去認真端詳，蘭靜秋看他這認真的樣子還以為他見過，只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