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簡再沒想到金仙子會有如此舉動，大吃一驚，收劍不及，只來得及撤回大部分力氣，劍鋒輕輕劃過金仙子衣服，眼睜睜看著三支淬了毒的鐵箭噗噗鉆進金仙子身子。

    大庭廣眾之下，有人暗箭傷人，街上有目者共睹。無論男女，都嚇得驚叫起來，四散跑遠。

    防隅巡警沒想到出了當街行兇的事，一時摸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動手，雖是口頭喝罵：“哪里的賊人？竟敢當街殺人，出來受死。”卻亂無目的。

    仲簡厲聲喝道：“賊人在檜樹上，你們圍住檜樹，不準走脫一人。”

    防隅巡警雖不知他是誰，被他聲音氣勢所攝，身不由己，照著他的指示趕到屋后?；乙氯嗽鐘Z門而逃，巡警們正要去追，被仲簡叫住。

    須臾，一個后背佝僂，臉上閃著瘋狂笑容的褐衣人從樹上跳下來，手拿弩機，猖狂大叫：“我是城陽郡王府的人，誰敢拿我？”

    防隅巡警看到他手里的弩機，嚇得倒抽一口冷氣。

    好在搖晃之間，眾人已經(jīng)看清，弩機上空空如也，并未張弦。

    為首的巡警搖著頭，甩著腰間鐵鏈一邊小心上前，一邊跟他說笑分散他注意：“兄弟，你不是郡王府的人還好，你要真是郡王府的，這罪過可大過天去了。”

    那仆人也奇怪得緊，口頭雖然狂妄，手上卻束手就擒，并不反抗。防隅巡警很順利就把人綁了。

    這一場變生突然，猝不及防。世子張大嘴巴，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還在苦苦思索，那連弩是自己小心收藏的私人珍玩，如何被這廝仆偷拿了出來？

    灰衣人見勢不妙，這時候也顧不得尊卑，拉著他，轉身落荒而逃。

    恒娘整個人撲到金仙子身邊，拼命抑制住胸口中蓬勃欲發(fā)的哭泣聲，哽著嗓子道：“仲秀才，請帶我們下去，我去找大夫替她瞧看?！?/br>
    仲簡垂眸看著金仙子，三支鐵箭穿過胸膛，涌出來的血都呈黑色，黯然搖頭。

    金仙子嘴角溢出一股股鮮血，臉上卻忽然煥發(fā)出驚人的神采，瞧著恒娘，聚集起身體里最后的力氣，問道：“薛恒娘，你曾經(jīng)問過我的問題，還記得嗎？”

    問題？什么問題？恒娘滿腦袋里都是她的傷，都是她替自己擋下的三支鐵箭，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曾經(jīng)問過什么，只能呆呆看著她。

    “很遺憾，行院之中，并無什么不傷女體的墮胎絕產(chǎn)法子?！?/br>
    金仙子聲音輕松愜意，倒似平日里，難得的閑暇時光，坐在窗前，與姐妹聊天，“倒是有些傷天害理的法子，這卻不能告訴你?！?/br>
    恒娘眼淚滾滾落下，止不住笑，聲音卻哽咽：“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

    金仙子神情嚴肅起來：“可我真有個靠譜的絕產(chǎn)法子，不過不是女子使用，是用在男子身上。你記好。”

    她喘口氣，覺得體內(nèi)力氣慢慢流失，深怕再也說不完，加快語速：“日常烹飪時，在麻油中摻入棉籽油，混合使用。男子久食，生育漸失，可保女子不孕?！?/br>
    她嘴角開始涌出黑血，恒娘顧不得許多，伸手想要替她揩拭，卻越擦越多，直到捂都捂不住。

    金仙子推開恒娘的手，斷續(xù)道：“只要男子持續(xù)食用，女子便極難受孕。這是我所知的，唯一一個不傷人，且可斷產(chǎn)的法子?！?/br>
    自覺眼皮逐漸沉重，強行支撐著，看著恒娘近在咫尺的臉漸漸變成兩三個，如沉入水里一樣模糊，嘴角浮起微笑，輕聲道：“薛恒娘，你這個膽小鬼。你敢不敢，讓天下的娘子們知曉這樣的絕產(chǎn)之法？你可知道，這是……”

    恒娘滿臉都是淚，跪在瓦片上，不顧膝蓋火燒般的疼痛，湊上去聽她在嘀咕什么，只聽到最后一句話：“是要惹來大禍的?！?/br>
    第114章 拍馬屁的功力

    巡警不知從哪里找來一輛平板車, 來到恒娘身邊，客客氣氣說道：“薛主編，人已經(jīng)死了。你抱著也沒意義, 還是趕緊地送去京兆府, 讓衙門勘驗清楚，也好替她主持公道?！?/br>
    恒娘抬起通紅眼睛，卻是朝仲簡說話：“仲秀才，麻煩你替我租一輛馬車來, 要最漂亮的車，選最高大最好看的馬兒?！?/br>
    巡警嘀咕了一聲，“人都死了，要這樣虛頭做什么？”

    卻也沒攔著, 只是表示，馬車上需得有他們的人在旁看守, 以防有人在尸體上動手腳。恒娘默默點頭。

    仲簡很快租了車回來, 恒娘抱著金仙子, 也不用人換手，自己費力地挪上車, 盤腿坐在地上。金仙子橫臥在她膝蓋上, 眉目安詳。

    仲簡動動嘴，本想告訴她，她如今身份不同, 只怕京兆府不會允她出現(xiàn)在公堂之上。

    按制, 案件牽連婦女的, 于傳喚之時便需將其除名, 勿勾到案。

    若有婦人不待傳喚，自行到衙門來, 也不許其上堂。除非涉及jian情或是特別大案，可喚到一次。

    偶有婦人做原告的案子，那也是家里實在沒有男丁的情況，否則官府也是不受理的，以免有損夫家家聲。

    更遑論如今她只是做個見證？

    然而看著恒娘低著頭，固執(zhí)地抱著金仙子，如同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勸說的話盡數(shù)消失。

    等恒娘與兩個巡警在車內(nèi)安頓好，仲簡默默放下車簾，最后看了一眼金仙子，眼中閃過一抹刺痛。

    他原本能夠救下她的。

    電光火石的那一剎那，他可以以身為劍撞過去，將金仙子撞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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