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覺得他在影射些什么，但又好像僅僅只是在單純的評述。他難以找到其中的差距，只能繼續(xù)傾聽。

    他聽到賀呈陵用這樣的一句話收尾，這真是個好故事。

    對了，賀呈陵繼續(xù)道，《惡時辰》里有一句話我記得清楚，我覺得我能記一輩子。

    哪一句？林深洗耳恭聽。

    天已經(jīng)黑了，路燈的光亮將雨絲打造成銀白的線條，在這樣的背景下，林深聽著賀呈陵道：我會永遠(yuǎn)留在你的夢中，直到死神降臨。

    雖然不合時宜，而且我也懂原句的背景，林深說出這個前提，語氣含笑，眼神的顯而易見的柔情和戲謔，但是賀呈陵，你在現(xiàn)在的情況下講這句話，我聽起來真的覺得像極了情話而不是詛咒。

    賀呈陵瞪他， 那是因為你腦子里只有那么點兒事。

    是啊，林深笑的更加開懷，誰讓我腦子里都是你。

    靠！神經(jīng)??！

    果然。

    林深想，比起那個冷峻且嘲諷的賀呈陵，還是這個罵他的更順心。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君：

    （1）地中海氣候冬季溫和多雨,夏季炎熱干燥.

    （2）柏林是溫帶大陸性氣候。

    高中地理給我了一個新的人生。

    這章藏了很多伏筆，歡迎大家打開腦洞。

    第38章 生南┃從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詩

    第二天上午, 《涸澤而漁》在戛納電影節(jié)展映, 同時展映的還有其他片子, 不過依舊有很多人愿意來到這里去欣賞這部華國影片，一部分人是因為多次沖擊戛納次次入圍次次未果的宗霆，還有更大的一部分人是為了那個現(xiàn)如今在歐洲最出名的華國影帝林深。

    不同于《籍》在入圍柏林之后進(jìn)行大量宣傳, 《涸澤而漁》在國內(nèi)的時候無聲無息，連一個預(yù)告片都沒放。從那個時候賀呈陵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一部徹頭徹尾拿來沖獎的文藝片，目標(biāo)觀眾早已經(jīng)確定, 就是那些文藝青年以及白璨和林深自己的受眾群體。跟票房相比, 還是獎項更加值得和重要。

    賀呈陵猜的沒錯，《涸澤而漁》就是如此打算, 它甚至把自己的野心直接放在了最開始的那三分鐘。

    地上是揉成一團(tuán)的畫紙和打翻的顏料，畫面緩緩地向上搖, 滑過褐色的褲子和瘦削的腰身，接下來足足在林深繪畫的側(cè)顏上停了整整兩分半。

    那確實是一張經(jīng)得起大屏幕考驗的臉, 神情隨著心緒變幻。與此同時，他還在畫著那張剛剛起頭的鉛筆素描。就像林深昨天說的，那是隨風(fēng)飄揚著的無窮無盡的蘆葦蕩, 從縫隙中透出湖水的波瀾, 天邊壓下來極低的云，像是要觸碰到蘆葦?shù)捻敹恕?/br>
    緊接著，畫畫的那只手撕掉了這一張剛剛完成的畫作，在下面的一張之上飛快地寫下了幾個字――涸澤而漁。

    這部電影，終究是拉開了大幕。

    畫家虞生南一直守著一片湖, 在那片湖旁邊畫下了無數(shù)張畫，再后來隨著不斷擴(kuò)長的城市化，那片湖越來越小，蘆葦消失，虞生南從此再也不曾畫過一張畫。

    賀呈陵終于明白昨天在他問林深后來的時候?qū)Ψ奖芏淮?，因為，已?jīng)不可能有后來了。

    虞生南失去他的湖，他消失在人群之中，成了所有平庸的人中的一個。

    從此之后，再也沒有那個不拘小節(jié)，拿煙當(dāng)命，和花店的老板娘聊蘭波的虞生南。

    展映結(jié)束之后，很多人去和林深說話，賀呈陵并沒有到跟前去，他靠在影廳的墻壁上，回顧的不是那段十五分鐘的一鏡到底，也不是片頭那三分鐘的近景特寫，而是另外一段――

    虞生南靠在花店的墻上，旁邊是一大束鮮艷奪目的橙黃色郁金香，白璨扮演的老板娘在旁邊侍弄花草。

    虞生南在這樣的背景下拿著一支煙，一邊抽一邊給她背蘭波的《醉舟》，語氣含笑，聲音比大提琴的回響還要動聽。

    從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詩－－

    海呀，泡滿了星星，猶如乳汁；

    我飽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時漂過

    一具慘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尸。

    這一片青藍(lán)和荒誕、以及白日之火

    輝映下的緩慢節(jié)奏，轉(zhuǎn)眼被染了色

    －－ 橙紅的愛的霉斑在發(fā)酵、在發(fā)苦，

    比酒精更強(qiáng)烈，比豎琴更遼闊。

    那是整部電影中最為鮮亮柔情的鏡頭，笑起來的虞生南會故意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以求贊揚，像個小孩子一樣歡欣鼓舞。

    這樣的時刻，他那雙眼睛干凈又清亮，比湖泊的美景還要動人。

    緊接著，那雙眼睛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可他不再是虞生南，而是林深。

    他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露出溫柔的笑意。

    大家都走了，你怎么還在這里沒走？

    賀呈陵顯然不打算告訴對方自己走神到才緩過神來，所以轉(zhuǎn)移話題問道：虞生南最后去了哪里？

    林深的眸光微微顫動，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誰知道，他可能從此成為一個普通人，也可能換了一個地方繼續(xù)畫畫，又或者他死了，和那片湖一起殉情。

    你不知道？賀呈陵問。

    林深這般回應(yīng)，語氣像是在跟自己較真。我不能知道我我不能是虞生南。

    對，賀呈陵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邊界，所以他幫林深肯定了一遍，你當(dāng)然不是虞生南，你是林深，是要拿下今年的戛納影帝的林深。

    每每有電影節(jié)的時候國內(nèi)總是新聞不斷，一點小事情都可以被說風(fēng)就是雨的媒體一再夸大。比如今天，按照常理來講唯一入圍的影片《涸澤而漁》展映的消息應(yīng)該會占據(jù)其中一席之地，再加上其他導(dǎo)演啊演員啊對它的評價，妥妥得能夠湊出一個頭版頭條。

    可惜這個原本注定的頭條被另一條新聞頂替了位置，那條新聞的標(biāo)題這樣寫道――林深賀呈陵戛納幽會，親吻畫面就此曝光?！緢D片】

    配圖是九宮格，從兩人在吸煙室吸煙時開始，畫面清晰度高到能看到彼此的神情，甚至于偷拍的狗仔已經(jīng)喪心病狂到還加上了濾鏡，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拍雜志大片。

    那種涌動的曖昧在第四張達(dá)到頂峰。

    林深俯身的時候正巧賀呈陵抬頭，兩人的面孔挨在一起，米色與墨綠的顏色交相輝映，從照片的角度看完完全全就是耳鬢廝磨親吻呢喃。

    ［臥槽，我不信！我家深哥還要娶我呢好嗎？］

    ［看《致命游戲》就覺得他們倆gay里gay氣，雖然說我也嗑cp吧，但要是真的，emmmm］

    ［希望媒體不要說風(fēng)就是雨，以訛傳訛要不得。編這種新聞有點過分了吧。］

    ［雖然我不相信，但是我覺得這照片確實是拍的挺好看，這個記者不應(yīng)該當(dāng)狗仔，應(yīng)該改行當(dāng)攝影師。］

    ［不可能，不會的，你們胡編?。?/br>
    ［說真的，這一已經(jīng)不是賀呈陵第一次和男明星傳緋聞了，上次不還是和何暮光的酒店照，那次那么剛，直接告到法院，這次肯定也有反轉(zhuǎn)。吃瓜群眾還是安心等待的好。］

    ［等等，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賀導(dǎo)和林老師抽煙動作好撩嗎？這兩個男人我都可以。］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

    白斯桐不在國內(nèi)，等到宣發(fā)和公關(guān)那邊把消息傳過來之后那些照片已經(jīng)傳的全網(wǎng)都是，錯過了最佳的反擊時機(jī)。

    不過白斯桐從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也清楚林深是個什么德行，言笑晏晏看似親密，實際上他從來沒把誰放在心上。林深要是真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公共場所情不自禁到吻上去，也不會到現(xiàn)在還是個沒有戀情的老男人。

    她很快聯(lián)系了賀呈陵工作室的人，打算兩方一起商討解決方案。

    賀呈陵那邊速度依舊很快，挖ip地址查誰在搞鬼簡直是一條龍服務(wù)，讓白斯桐起了挖人過來的沖動以及覺得對方可能是個黑客。

    所以阿睿先生，你們這次有什么打算？白斯桐一邊打電話一邊查看著郵件中的消息。

    阿?，F(xiàn)在在被賀呈陵的教育之后終于不會再想諸如套麻袋拖出去打死丟海里之類的做法，他現(xiàn)在會了一個新的。發(fā)律師函，告他們。

    從上次賀呈陵和何暮光的事情公關(guān)里面她就發(fā)現(xiàn)賀呈陵的團(tuán)隊是真的剛，但是這次親耳聽到還是覺得震撼，比起圈子里律師函都只是個擺設(shè)警告一下就得了的狀態(tài)，他們團(tuán)隊真的是相信法律相信正義的好手。

    我覺得我們可以在這之前做點別的，比如先找到昨天的視頻白斯桐這句話還沒講完，就被助理發(fā)過來的視頻震驚。

    視頻之上，站在一起的林深和賀呈陵被記者圍住，詢問關(guān)于這件事情的看法。

    林深只講道，剛才《涸澤而漁》在首映，我沒心思關(guān)心這樣的小事。

    賀呈陵則是冷笑了一聲，直接開懟，我和林深？一張錯位的照片而已，能證明什么？要是這樣都可以，怎么不直接傳傳我和你？名字我都幫你想好了，過氣導(dǎo)演和不入流的八卦小報狗仔之間不得不說的相愛相殺的二三事。

    記者估計第一次見到直接把自己扯入緋聞上的人，一臉震驚，半天才道，不是，那那你也沒反駁??？

    記者先生，賀呈陵面色誠懇，我覺得你應(yīng)該去檢查一下自己的思維邏輯看看他是否還在人類的范疇之內(nèi)，如果不在，恭喜你可以入選新物種，以后過的應(yīng)該比熊貓還要養(yǎng)尊處優(yōu)。

    林深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了，走吧。

    嗯。賀呈陵對了兩句已經(jīng)夠爽了，現(xiàn)在自然不打算再繼續(xù)糾纏下去。

    兩人正打算離去，就聽見不死心的記者繼續(xù)問，林老師，真的只是假新聞嗎？

    林深回頭，語氣意味深長，你好像很希望它是真的？

    視頻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白斯桐原本的一些想法就此改變，可沒等她想出新的方案，阿睿那邊又發(fā)過來一段視頻。昨天的我找到了，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yīng)該看一遍再做打算。

    白斯桐點開播放。

    看完之后她的面色愈發(fā)難看，誰能告訴她林深不用打火機(jī)握住人家的手點煙，單膝跪地還彎腰行禮究竟是什么saocao作？

    算了，白斯桐很快想通，你說的對，發(fā)律師函，告他們。

    阿睿很開心，我就說了，法律很有用。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君：

    （1）文中蘭波的《醉舟》是王以培先生的譯本，我自己認(rèn)為是最好的。

    敲黑板，這一章的核心思想是我們要知法尊法懂法用法。

    第39章 所求┃所以，你其實不介意和我傳緋聞？

    另一邊, 擺脫了記者的林深和賀呈陵走在路上, 路的兩邊是高大的法國梧桐, 寬大的葉片遮擋起部分陽光，從它們的縫隙又流淌出光斑，印在兩人身上, 像是不會濕潤的溫暖的金色雪花。

    一群沒腦子的，賀呈陵還是忍不住吐槽，如果我是記者, 我現(xiàn)在只會去寫《涸澤而漁》, 拋卻藝術(shù)去找什么男人之間的八卦，簡直就是浪費流量。

    林深側(cè)頭, 你很反感這件事情？

    賀呈陵道，我只是覺得《涸澤而漁》足夠好, 在這樣的好電影面前，其他的那些無論真假都該直接讓路。

    賀呈陵從未否認(rèn)過自己的恃才傲物, 恐怕整個圈子里也只有莫辭拍的電影他覺得好，其他的就算不錯也能讓他挑出錯來?？墒沁@一次，一個他一直認(rèn)為是音樂的棄兒為了夢想拍電影變現(xiàn)搞樂隊的導(dǎo)演拍的片子他卻挑不出半分不好的地方。

    或許, 原因根本不在導(dǎo)演和劇本, 而在于選角。宗霆選了一個真的鮮活的虞生南，這個虞生南出現(xiàn)的震撼早已可以掩蓋其他，讓他除了驚艷和贊美，無話可說。

    林深倒是能理解那些記者的心情，《涸澤而漁》是不錯, 可是對他們來講，藝術(shù)可不能當(dāng)飯吃。

    賀呈陵眉眼間泛著狠勁兒，他從小到大就一點學(xué)的最好，在強(qiáng)權(quán)面前其他什么都是扯淡。如果他們不在乎，那么就別怪別人直接砸了他們的飯碗。他們讓我不舒服，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你打算怎么做？

    輪不到我怎么做，你和我的工作室會處理妥當(dāng)。賀呈陵本職畢竟不是搞公關(guān)的，他不介意把這些事情交給別人。反正我只有一點，這幾天應(yīng)該屬于虞生南，而不是林深或者賀呈陵。

    林深知道賀呈陵這是認(rèn)真了，他每一次認(rèn)真的時候就會無意識地微微皺眉，弄得他總想去揉開他的眉心。

    可惜現(xiàn)在不行，再被拍到過于親密的舉動，別說別人，連他自己都要相信，林深和賀呈陵兩情相悅到公共場合都情難自禁忍不住調(diào)情。

    林深的語氣帶上了些浪漫的尾調(diào)，似乎是要與這個國家的風(fēng)格相稱。所以，你其實不介意和我傳緋聞？

    賀呈陵不是傻瓜，自然聽得出他語調(diào)中的調(diào)侃風(fēng)流態(tài)，所以他也挑起眉毛，抬起一只手隔空滑過林深的胸膛，如果那照片上是我把你壓在墻上親，我倒是不介意。

    林深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抬起手臂讓手掌與他的身高齊平，然后平移到賀呈陵頭頂。他很少顯現(xiàn)出孩子氣的狀態(tài)，此刻卻頂著一雙天真的眼睛說著一點也不天真的話。把我按在墻上親或許有些難，不過，假如你愿意把我按在床上親，我倒是不介意。

    靠。賀呈陵對于被鄙視身高的行為異常憤怒，并且抬起腳狠狠地踩了一下林深擦的光亮的皮鞋。你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很早就發(fā)現(xiàn)賀呈陵應(yīng)該是個練家子的林某人依舊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他向后跨了一步，張開雙臂，如果你舍得，我不介意。

    滾蛋！

    雖然這一次的公關(guān)已經(jīng)搞成了這副很不林深工作室的鬼樣子，但是林深回來的時候白斯桐也沒打算跟他多說些什么，有什么事情等回了國再說，現(xiàn)在還是拿獎更為重要。

    可惜白斯桐不提，林深自己卻先提了。我和賀呈陵的緋聞，你打算怎么辦？

    林深很少關(guān)注這些事情，之前和Delilah傳緋聞傳到同時驚動兩個國家也沒見他怎么著多問一句。畢竟林深自己一直認(rèn)為這些只是雞毛蒜皮無足掛齒的事，當(dāng)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叫做這些事情有別人cao心，不需要他再去浪費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