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得一聲，震耳欲聾，已經(jīng)來不及，眼看著就要劈到鹿雁。

    厭西樓額心的圖紋閃現(xiàn)，天地忽然一暗，靈力自他體內(nèi)涌出，他縱身一躍，從山石之上躍下，沖著鹿雁而去。

    他的身體忽然發(fā)生變化，艷紅的尾巴瞬間自身后展開。

    八條艷紅妖嬈的尾巴，卻還有一條紅色如霧般的虛影。

    他的人耳退去，頭頂上生出兩只同樣艷紅的耳朵，頭發(fā)散落下來，他的眼神深邃，透出妖異的光。

    九尾齊齊向地上的鹿雁卷去，一把勾起她卷入懷里，在旁邊山壁借力，直接飛躍上山崖。

    下方被紫雷劈到的地方，激起狂雷風(fēng)沙，連綿不絕。

    湊巧的是，他們一走，寧風(fēng)免抱著靈心剛來，無幽深谷由鹿雁和厭西樓無意間引來的雷還未消散，又被劫雷一引，又沒有避雷針化解，瞬間一道紫色雷電劈開天空，瞬間砸向下方的寧風(fēng)免和靈心。

    “啊——！”

    “唔——！”

    女子痛苦的聲音混合著男子低沉的嘶吼響破云霄，又被雷聲泯滅。

    惹得本來看到怪雷打算過來看看的兩位守護避雷針的修士瞬間又猶豫著躲到小角落里。

    太激烈了，算了，等他們結(jié)束了再看吧！

    鹿雁聽不到那些聲音，她此時恍恍惚惚的，感覺自己好像在飛，她整個人都好像陷進了一團柔軟的云朵里，臉上也是毛茸茸的。

    她的眼睛茫然地在布條下眨了眨，卻霧蒙蒙地看不清。

    她只聽到厭西樓笑了一下，聲音飛揚，卻與往常有一些不同，但又好像沒什么不同。

    他說：“抓住我，我?guī)泔w?！?/br>
    下意識的，鹿雁的臉埋在云朵里，兩只手也抓住了云朵，她感受著急速的風(fēng)從臉頰旁刮過。

    臉上本就松散的布條一下子被風(fēng)吹落了。

    鹿雁緊張地眨了眨眼，霧蒙蒙的世界逐漸變得清晰，自離開無定九幽，她看到了除了黑色外的第一個顏色。

    是紅色。

    熱烈的，鮮艷的紅色。

    第16章 噓，他不是人

    鹿雁忍不住抓了抓面前紅色的毛茸茸。

    原來不是云朵, 是毛茸茸的大尾巴。

    是厭西樓的大尾巴。

    噓，他不是人。

    他帶著她一路往上飛，風(fēng)呼呼地吹, 她抱著懷里云朵一樣柔軟的大尾巴，仰起頭，瞇著眼, 看到的是他漂亮的下巴。

    那肌膚好像最瑩潤的玉一樣，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玉是怎么樣的, 只是見到的一瞬間，便覺得那像是玉。

    再往上看, 鹿雁看到了他翹起的嘴角, 他在笑，他的唇也很漂亮, 紅艷艷的顏色，好像他的尾巴毛一樣紅。

    她屏住了呼吸, 不動聲色地偷偷看他, 他在笑，眼睛彎彎的，那一瞬間, 她好像在里面看到了閃爍的星星, 亮晶晶的。

    再往上, 她看到了長在他濃密黑發(fā)里的一對耳朵，豎著的, 紅紅的，毛毛下面的rou隱約透出一股粉色。

    好想捏一捏。

    厭西樓眨了一下眼, 像是意識到什么, 垂下頭來看她。

    卻看到她臉上的布條被風(fēng)吹散了, 露出一雙傻呆呆又水靈靈的眼睛。

    那雙眼睛黑得比起青璃山千蕩湖最深處的蚌里挖出來的黑珍珠還要黑。

    厭西樓挑高了眉，笑容又深了一些。

    恰好此時他帶著她飛出烏色雷云，一縷暖色的光照在厭西樓的臉上，給他的臉上了一層漂亮的釉色。

    鹿雁：他好漂亮！

    厭西樓問：“眼睛好了？”

    他的眼底里有些疑惑，眉頭也挑高了，聲音里帶著一股比以前更濃的驕傲。

    鹿雁眨了眨眼，臉上立刻露出一片茫然之色，她搖頭，嘆了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小臉上一臉難過的樣子，她說：“看不到，恩人你忘記了？九幽草得在我眼睛上敷九天呢！”

    說著話，她的手還捏了捏手里的大尾巴，疑惑地問出聲：“恩人，這是什么？”

    厭西樓：“……”

    厭西樓盯著她看了兩秒，慢悠悠晃了晃幾條大尾巴，笑得漂亮極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慢吞吞地說：“是偉大的東西，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摸得到的東西，你很幸運?！?/br>
    鹿雁嗯嗯點頭，更努力摸了兩把，更更努力沒有讓自己的表情出賣自己眼睛沒瞎這件事。

    正好此時厭西樓帶著鹿雁飛上了東林峰山崖，再朝前走一段路，越過一段花叢就到紫竹小殿了。

    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間，就在富貴準備開始好好數(shù)數(shù)厭西樓的尾巴究竟有多少條時，厭西樓整個人忽然一僵，臉上的笑容瞬間急速退去。

    再下一秒，厭西樓當著鹿雁的面，瞬間變回一只小八尾天狐——就是從無定九幽出來被鹿雁結(jié)契時的樣子。

    這一次清楚看到了全過程的鹿雁：“……”

    鹿雁決定保持沉默，她睜著眼好像一個瞎子一樣看著前方。

    厭西樓剛才還飛揚的眼神里瞬間充滿懵懂，迷茫，羞恥，一只前爪子抱著避雷針，另一只前爪還保持著撈鹿雁的動作，后腿蹲在地上。

    富貴都不忍心告訴厭西樓，它家主人這回全看見了！

    厭西樓此刻內(nèi)心羞恥得快要死過去，接著他還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力都不能支撐自己變回人形了。

    該死的！

    他粗喘了口氣，表情暴躁氣憤。

    可憋了半天，厭西樓抱著避雷針，又撈起地上的衣服，只深沉地憋出一句：“這避雷針有問題，我需要抓著它，為了避免傷到你，你跟著我的聲音走。”

    鹿雁沉默三秒，假裝瞎子，跟了上去。

    山路不好走。

    厭西樓抱著自己衣服，叼著那避雷針，嘴都要被雷麻了，眼睛里飽含羞恥的水光，偏偏腳下的碎石子特別多，多得它好幾次差點站不穩(wěn)。

    又擔心身后的鹿雁沒跟上來，時不時回頭看他。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鹿雁很安靜，一句話都沒有說，真的就老老實實跟著他走。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

    想著想著，他回過味來，剛才他一直沒說話，沒發(fā)出聲來著……

    “恩人，我們是不是要轉(zhuǎn)彎了？”鹿雁說到這頓了頓，在后面立刻補了一句：“先前我們就是這么走的！”

    厭西樓一下收回看鹿雁的目光，再一看前面，前面沒路了，轉(zhuǎn)彎繞過這片花叢就回到紫竹小殿了。

    他不能這個樣子回去，要是被人看見了，以后還有什么顏面可說？

    他堂堂八尾天狐……

    厭西樓咬了咬牙，閉上眼，凝神靜氣，再試一次化人形。

    然后鹿雁就看到了厭西樓一會兒光著身體變成人形，但那八條大尾巴卻還明晃晃地搖擺，一會兒又恢復(fù)八尾小狐貍，等到再次變成人形時，尾巴是沒有了，但紅紅的毛茸茸的耳朵卻露了出來。

    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暴躁，此時已經(jīng)全然顧不到她，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變身之中。

    鹿雁看著厭西樓又試了一次，這下可好，一只人耳，一只狐貍耳朵，尾巴收回去七條，但還有一條大尾巴在風(fēng)中搖曳。

    她沉默著，她隱忍著，她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見，但她的臉悄悄紅了。

    嗯，她此時就是一個瞎子，她必須是一個瞎子！

    所以她聲音疑惑又關(guān)心地問道：“恩人，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了？”

    厭西樓：“……”

    厭西樓低著頭無聲嘆了口氣，抖了抖耳朵，又抖了抖尾巴，咬牙切齒準備試最后一次，還要對著鹿雁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沒事，我在打量這個避雷針。”

    在鹿雁眼里，她看到的是——厭西樓因為說話，從嘴里拿下避雷針，換成爪子捧著，然后等說完話，又張嘴咬住了避雷針。

    鹿雁抿了抿唇，深呼吸兩口氣，開口的聲音是那么乖巧與天真，她說：“昂，那你好好打量，一會兒與我說說?！?/br>
    厭西樓全身心都在‘我要趕緊恢復(fù)人身’的焦慮情緒里，哪里會注意得到鹿雁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也只有富貴全程感知到了，它真的內(nèi)心對這只八尾天狐，也不對，也可能是丟了一尾的九尾天狐感到憐惜。

    蒼天啊，圣母瑪利亞啊，為什么會有這么令人擔憂他未來生存之路的天狐呢？

    厭西樓深呼吸一口氣，用力一憋，整個人終于變了回來，他摸了摸自己的人耳，再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后面沒有尾巴，頓時心里一喜，趕緊穿衣服。

    他還特別謹慎地摸了一下衣服后面——被尾巴扎破了……

    他就這一套衣服！

    厭西樓咬了咬牙，從旁邊的樹上摘了兩片足以遮住大洞的樹葉子，塞進衣服里，再用腰帶扎緊了。

    做完這一切，他抬眼看向面前垂著眼睛可憐巴巴的鹿雁，心道，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幸好她什么都看不見。

    鹿雁不忍心告訴他真相。

    鹿雁看著他整理好自己，頭發(fā)重新束成高馬尾，手里拿著那根到了人手里變小了的如一根普通細針的避雷針走回自己身邊。

    她趕緊重新閉上了眼睛，伸手去主動牽他。

    厭西樓牽起她的手，若無其事道：“走了，回去了?！?/br>
    他說著話，將手里的避雷針拿給鹿雁，道：“收好了，放進你的小布袋里?！?/br>
    鹿雁接過避雷針的瞬間，富貴就激動地說話了，“恭喜主人完成任務(wù)，獎勵物品：一件上品法衣，名喚鴻翠，可根據(jù)人的外貌變幻大小顏色款式，可抵擋化神境以下攻擊！”

    鹿雁卻沒搭理富貴，她將避雷針放回厭西樓手里：“這是恩人拿到的，當然是恩人的?！?/br>
    厭西樓高傲地笑了一下，他神情坦蕩，明媚而干凈。

    他說：“我用得著這種東西？何況，既然是我?guī)銖臒o定九幽出來的，我當然得保證你的安危，這東西，還有點用處，你好好收著，將來萬一用得上呢，我來天行會可不是為了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