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禍水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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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在應(yīng)天府任通判,大人行文,應(yīng)天府總少不得賣大人個面子?!?/br> “我的面子沒那么大,官高一級壓死人,父長一輩也能壓死人?!背鹁艜x揚(yáng)揚(yáng)聲,笑起來,不再是譏他,倒似嘲諷自己,“先緊著這幾百兩銀子,請河工將河道清理了吧。多的事情,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 言訖將回文又丟回案端,相交著手照探席泠,“席翁真是叫人看不明白。你為官,到底是為民,還是為己呢?” 如今再說為民,都是虛偽的說辭了。席泠撿回貼,在手上揚(yáng)一揚(yáng),剪起條胳膊,坦率而無奈地笑了,“別的說不清,有一點(diǎn)倒能斷定,是為簫娘?!?/br> 仇九晉心里有些刺痛,將笑意半斂,冷挑著眉峰,“那就別得罪上頭的人,保重性命要緊。倘或哪天你死了,叫她又再投奔誰?” 話音甫落,連他自己也驚一跳,但他沒改口,又提起筆朝席泠擺擺袖。在他眼底,席泠睇見堂外日影垂落下去,好似是他掠奪了本來屬于他的一抹日光,然后殘忍地拂衣而去。 輾轉(zhuǎn)一日,席泠尋到何家,在何盞書房里說了整修閘口之事。何盞忙把回文接來翻一翻,見是治中王大人的批文,攢著眉落回椅上,“他們不清楚,咱們臨河住了這樣久,可是清楚的。每逢長江水倒灌,連著咱們這后巷到前頭兩條街,都得淹。河岸與前頭街上加起幾百家商戶,還有居住的百姓,雖淹不死人,到底損失不小?!?/br> “正是。”席泠欹在椅上點(diǎn)頭,“因此我才尋到你這里來。不論如何,如今你好歹在應(yīng)天府當(dāng)差,請你去說一說,好歹批下這五千兩?!?/br> 何盞自然應(yīng)承,“你等我的信,我去找治中求求情?!闭撏旯?,又議私事,“碎云,我也有件事情托你,我的婚書,上頭的證婚人非你莫屬,你可千萬要應(yīng)了這樁差事?!?/br> “我?這倒好笑了,你不請族中尊長,請我個外人做什么?” “我家哪來幾個尊長?證婚人一向不是請親就是請貴。你二甲的進(jìn)士出身,又做著縣丞,還不算貴么?你別推,這事情我已稟明了我父親,他也屬意于你。大不了你往后成婚,我來給你簽婚書!” 提到何齊,席泠眼色晦澀起來,“既然是令尊吩咐,我不敢辭?!?/br> 萬事妥帖,何盞春風(fēng)得意,又盤桓起他的私事,免不得問他何時成親之列。席泠旋即想起家中簫娘,岑寂地笑起來。 何盞只當(dāng)他有了中意的人家,忙招呼小廝設(shè)席擺酒,非要探聽探聽,“你縱有幾房親戚,到底隔得遠(yuǎn)了,家中只得伯娘,又是年輕女人,只怕有些話你不好同她講。不妨事,你告訴我啊,是誰家的,我去替你說和!” 誰知死活撬不開席泠的嘴,反把他自己吃個爛醉。席泠只淺償了兩杯,映著月色轉(zhuǎn)回家中。 月照如晝,憑仗西風(fēng),吹動冷香。西廂窗戶上亮著一圈燈,好似打瞌睡,昏昏沉沉,伴著窸窣輕微的動靜,安寧恬淡。 簫娘正在妝臺解釵珰,把烏油油的髻扯得蓬松,穿著身墨綠的寢衣,對著皓月嬋娟,倦聽席泠沉穩(wěn)的腳步聲。 倏聞叩門聲,起身去開,席泠端著個盛滿銀炭的銅盆,火光照得他的臉倏明倏暗。簫娘噠噠的腳步跟在他后頭歡喜埋怨,“不是說一會就回,怎的又在何家耽誤到這時候?” “他治了酒席,我們吃了兩杯。” “可吃多了?”簫娘去拉他胳膊,要觀他臉色。 他把銅盆擱在床底下,轉(zhuǎn)了身,“只吃了兩杯,不妨事。” 簫娘一下就跌入他浩瀚的眼里,心尖蘸了蜜,目光也甜絲絲的,把那火紅的炭盆望一眼,“今年卻好,這時節(jié)也還不大冷呢。炭么近年關(guān)再點(diǎn)不遲,這會就燒起來,多費(fèi)呀?!?/br> “往年是沒錢,今番不遭那個罪了。我上月給秋稅的事情忙得忘了,否則該早早點(diǎn)上的,暖暖和和的不好?”說著,他把手掌伸進(jìn)鋪好的被褥里摸了摸,“捂著湯婆子,倒還好。” 簫娘眼瞧著他那帶著清晰經(jīng)絡(luò)的手鉆進(jìn)她的被窩,莫名的有些旖/旎,像是在往她隱秘的裙底爬進(jìn)去。她抿抿唇,自抑著夜深人靜里的異動,心虛地把眼搦開,“別只顧我,你屋里點(diǎn)沒點(diǎn)呀?” 席泠立起腰,朝她慢悠悠走過來,隔很近,眼色帶著一絲朦朧的狡黠,“可比你屋里點(diǎn)的這炭還好,隱隱透著股香,又說不出什么味道。要不瞧瞧去?” 霜月潺潺,落在簫娘有些氣鼓鼓的腮上。她是最見不得人家日子過得比她好,心里雖不信他待自己比待她好,可禁不住好奇。 正要潑口應(yīng),忽然叫那沒闔攏的門縫里刮進(jìn)來的冷風(fēng),吹醒了她“蠢笨”的頭腦。 她才警覺,險些著了他道,他空口白話哄她去他的臥房里,免不得就要叫他輕而易舉占了便宜去。那哪成呢?他連句有分量的話還沒給呢。 于是悻悻地旋裙坐到床沿上,乜他一眼,“你掙的錢嚜,別說好炭,就是燒銀子我也沒什么話好講?!?/br> 席泠靜靜睨她一會,仿佛在探索的她百轉(zhuǎn)千回心腸。簫娘正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他就把一只膝蓋落在了她面前,風(fēng)攪起他身上一縷酒香,令她也險些迷醉。 她狠狠把那些綺麗的心思驅(qū)散,不想他又抬起手,將她惺忪的鬢發(fā)掠一掠,掠著掠著,溫暖的手掌落在她腮上,“你到底想要什么,能不能告訴我?” 簫娘心一抖,渾身都跟著軟下來,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池綠水。其實(shí)就算他此刻把她摁在這鋪上,她大概也不會掙扎的,頂多欲拒還迎地推將幾下。 可偏偏他那股讀書人的死腦筋,與他沉甸甸的愛呀,使他待她連沖動也帶著敬重,敬又敬得沒個章法,務(wù)實(shí)得不得了——簫娘有限的智慧只能這樣低估他,所以眼底兜著甜蜜的幽怨,釅釅地剜他一眼。 她自以為她對男人了如指掌,其實(shí)她不過是被愛、或是被他斯文的皮相迷惑了眼,忽略了他眼中的待發(fā)的貪婪。 一切斯文溫柔有禮的舉止不過是席泠的“假寐”,他在耐心地把她的心猿意馬釀成一片空虛枯竭的河床。屆時他給予的一場雨,一定是令她終生沉溺的。 第46章 撫郎衣 (六) 霜露漸變, 風(fēng)變得細(xì)軟綿綿,秦淮河誰家起了戲,笛聲鶯腔傳到這里, 唱的是: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來粉畫垣, 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是睡荼蘼抓住裙釵線, 恰便似花似人心向好處牽1…… 杳杳而來,別有一番魂?duì)繅艨M滋味。 席泠膝落床前,床頭的燭火一并簫娘那張欲求不滿的臉在他眼里飄飄搖搖。他挑著食指抬一抬她的下巴,鉆研她的眼睛,“嗯?到底想要什么, 你不告訴我我哪里去知道?你一向是個爽快性子,怎么扭捏起來?” 她讓一讓下巴, 凄凄婉婉地嗔一眼,又垂下去, 撅著嘴絞弄裙帶子,“我告訴你,豈不成了我討來的了?有的東西, 討來就不值價了?!?/br> 席泠隨意笑了下, 站起來摩挲她一側(cè)腮, “那早些睡, 我慢慢琢磨?!?/br> 簫娘見他要走,又舍不得,急中生智地尋著個話款留他, “噯, 今年年節(jié)如何過呀?” “左右也和往年一般, 你我二人, 不必繁瑣?!?/br> 她又磨磨唧唧尋了個話,“后日我要往虞家去一遭,送他家小姐的一雙鞋。這些日天冷了,不大好尋轎子,你下了衙,街上請一輛馬車來接我一道回家好吧?” 烏衣巷不過二三條街,從前她打隔壁舊花巷往這里來來往往的,偶時也不要車轎。今番嘰歪起來,席泠猜著了一些,就在妝臺的椅上坐定,撐著額角望她,“好?!?/br> 簫娘見他坐了,忍不住xiele個笑,睡到被窩里頭,歪在枕上與他說話,“前幾日家門口來了個貨郎,收了幾張灰兔的好皮子,我買了兩張,給你鑲滾成領(lǐng)子,做件新袍子穿。我自己做一頂臥兔戴?!?/br> “好。”席泠見粉靨俏皮,兩片唇唼唼不休地嘮叨著,就只聽她講,說什么都應(yīng)個“好”。 “虞家那小姐,虧不得是侯門的千金,到底與咱們南京這班姑娘不大一樣,還會撫琴。那日我去,聽見她在屋里彈琴,卻不唱,念了段詩,我一句也沒聽懂。還有她穿的衣裳,好多料子都是內(nèi)造的。請我做鞋,不要那些大花樣子的,只說要個簡簡單單的,勾個如意頭就成……” 連秦淮河的笙歌也說得歇了,炭盆燒得正旺,屋子換了新的門窗,窗紗蒙了好幾層,如今嚴(yán)絲合縫不透風(fēng),熏得暖暖的。 簫娘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席泠在椅上輕栽一下腦袋,醒過神來,見她已闔了眼,在枕上睡得黛展夢寬。 他輕著步子過去,替她掖了被子,坐在床沿不出聲,要走又挪不動腳,俯身親了一下,眼將她照一照,低低問了聲,“睡了?” 她沒醒,他就抬起手背,在她的腮畔輕而緩地摩挲,仿佛在摩挲一件寶物。她分明單薄清瘦,臉卻是軟綿綿的,像朵云朵捏的花。他冷漠的魂魄險些迷失在這一樣一種柔軟里,若不是那燈影一晃,驚醒他的綿延思緒。 他收回手,在床上靜靜地坐了會,遺漏個迷離的笑,吹燈而去。 卻在身后月色蒙蒙的夜里,簫娘一顆心像是剛出籠的鳥,怦怦地蹦起來。她先是摸了摸嘴唇,沿著他方才撫過的痕跡,把手撳在鎖骨處,發(fā)了一會呆,像抱著個蜜罐子,甜絲絲地翻了個身。 就有濕膩膩的想念,自月中流淌出來,像一簾銀河自天宮里滿泄下來。 門前的溪也常年累月淅瀝瀝淌著,這時節(jié)冰得蟄手。席泠不舍得叫簫娘洗衣裳,在何家尋了個掃洗的婆子,請她幫忙洗,一月二錢銀子的開銷。 簫娘聽后心里隱隱作痛,天還沒亮就開始抱怨,“二錢銀子呢,就請人洗件把衣裳,多不劃算吶。這銀子歸我,我自家洗!” 席泠看一看她把著院門的手,在昏暝天色里白得似霜。他抬手去握了握,幸而是暖和的,“你使命叫我掙錢,不就是為著享福?二錢銀子不值什么,何必剖腹藏珠。進(jìn)去吧,外頭冷。要使用水,記得燒熱了再用?!?/br> “柴火也可費(fèi)錢吶!”簫娘一跺腳,把院門吱呀闔攏,躲在墻內(nèi)迎風(fēng)笑。 傻笑一陣,折返屋內(nèi)梳妝換衣裳,揀了支綠中透藍(lán)夾了絮的玉簪子,戴了副白珍珠珥珰。從前她是愛黃金的首飾多些,自打與虞露濃相交后,自省俗氣,也稀罕上玉器來。 對鏡照照一張玉容,再無不妥,便包了替露濃做的鞋,提燈往烏衣巷去。 到那頭業(yè)已天光明媚,露濃在榻上歪著讀書,簫娘待要福身問候,露濃且鉆在書里出不來,蘭指一翹,將她止住了。 這廂就在杌凳上坐等,無甚消遣,直靜候了一盞茶的功夫,露濃方闔了書端正起來,“真是對不住,我因正讀到歐陽修的《秋聲賦》,入了迷。歐陽修說:‘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憂動于中,必?fù)u其精?!虼艘粫r不好斷了書招呼你?!?/br> 簫娘就聽懂了最后這一句,忙笑,“姑娘只管忙姑娘的,我等一等,不妨事?!?/br> “嫂子可吃過早飯了不曾?” “勞姑娘惦記,吃過了。”說話間,簫娘將包袱皮里的繡鞋拿出來給她瞧,“姑娘瞧瞧花樣子中意不中意,按姑娘說的,如意頭的樣子。” 露濃向來不大穿外頭的衣裳鞋子,料子也多是內(nèi)造貨,請她做鞋子不過是尋個由頭,使她時時往家里來。略瞧過,便使丫頭收了拿來打賞。 賞是兩匹整料子與二錢銀子,其中一匹墨黑軟緞,摸上去又絲滑又輕盈,料想價格不菲。 這般使丫頭捧到跟前,扯開一截與她瞧,“這是江寧織造局里新出的,還沒送到京,先進(jìn)了我家?guī)灼?。這顏色我穿著嫌沉重了,你拿回家去,隨你怎樣處置吧?!?/br> 簫娘喜得沒眼縫,料著給自己裁件比甲穿,給席泠裁件袍子是足夠。忙不迭福身謝,“姑娘這樣大方的,滿南京城,再找不出第二個了!我就說,到底是尊家這樣的門戶,若換別家,縱有這個心,也拿不出這樣好的料子來。哪舍得別處使用?少不得我自家裁一件衣裳,再給我們泠哥兒裁一件穿。” 剛就中了露濃胸懷,她拿出這匹好料子來與她,偏又是這個顏色,正是算計(jì)著給席泠穿的。 眼前聽見她如此講,心兒放下一半來,喬作不經(jīng)意問:“你們泠官人,成日也忙,是該多照料著些。” “嗨,陀螺似的,滿個上元縣打轉(zhuǎn),今日游河道明日看桑田的?!闭f起來,簫娘就止不住甜蜜蜜地得意,八竿子打不著的,也樂意顯擺,“不過再忙,也是顧家的。這不,趕上要過年了,趕車的少,我這里不好叫馬車,他午晌衙門出來雇車來接我?!?/br> 露濃驟把一顆心提起,“他要往我家來?”旋即眼珠子婉媚地轉(zhuǎn)一轉(zhuǎn),搖風(fēng)挹露。又怕叫人瞧出端倪要笑她,把一股羞意按捺住,“那少不得我去告訴祖父兄弟一聲,請他們外頭招待他?!?/br> “快別忙,不好叨擾得?!焙嵞锩[袖,“他只在角門上接了我回去,不進(jìn)來打攪?!?/br> 露濃剛乍起的歡喜剎那又流失,眼皮懨懨地半垂,“這算什么叨擾?他做著官,我一家子爺們都在朝中為官,官場上來往,早晚的事情,難免的?!?/br> “姑娘不曉得我們泠哥兒的脾性,有些怪,最不愛往別人府上走動,一向有些獨(dú)來獨(dú)往的。我素日勸他同他那些往日的同窗同僚的多走一走,他還不肯聽勸呢?!?/br> 可原本是天南地北的兩個人,到底是越走越近了,近到今番只剩一墻之隔。這樣一想,露濃又忍不住生出一股信心。 于是精精神神地起身,說是要領(lǐng)著簫娘園中逛逛,又吩咐丫頭預(yù)備晌午飯,要了樣皮脫rou化軟爛爛的琵琶rou、一樣糟鵝、幾樣時令菜蔬、并一壺燙得熱熱的茉莉花酒。 吩咐罷,就引著簫娘往園中去。簫娘倒是頭回逛她家的園子,真格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簫娘眼睛忙不贏,直問:“這時節(jié),怎的還開這些花?” 露濃掩帕而笑,“好些都是京里宮中培育的品種,專是冬天開放的,南方倒少見,你不認(rèn)得也不稀奇?!?/br> 走出花道,又是亭臺樓閣,景致錯落。簫娘又指著一一座樓閣驚詫,“那軒館的花窗,是糊的哪樣紗,遠(yuǎn)遠(yuǎn)的還閃光呢!” “噢,那不是紗,是上的明瓦?!?/br> “明瓦我是曉得,只是怎的您家這處,好似流著淡綠的光?” 露濃噗嗤一笑,“是一種散琉璃綠光的貝殼,原先建這園子時,專門到廣州府的海里撈來磨明瓦使用?!?/br> 簫娘聽后暗暗咂舌,這樣的人家,糊個窗戶,還得專門往海里撈明瓦。還未驚轉(zhuǎn),撞見岔路上三五仆婢走動,偶有嬉聲,見著露濃,皆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福身。簫娘暗窺那些丫頭婆子,穿戴得比小戶里的主人家還要體面。 益發(fā)看得她心酸,漸漸把步子放緩,落了露濃半步,在后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走。也不怨她沒志氣,貧寒在權(quán)貴面前,注定天生矮一截。人家說的笑的,皆是她聽不懂的,穿戴使用,好些她連見也沒見過。 或許是這種命帶的差異,令她再看露濃的窈窕身姿,總覺著這半步之遙,成了天上人間的距離。自然了,露濃才是天上的那個。 她暗暗決定,下回不再來了。 倒是露濃,一如既往的熱心,逛了回去,款待午飯,又執(zhí)意要送簫娘往角門上頭,“我送你出去呢,我也順勢走一走,省得吃了飯,又在榻上歪得睡過去,恐怕停住食。” 推辭不過,簫娘只得隨她,離角門幾丈遠(yuǎn)花墻,開著月洞門,露濃就送她到這里,“嫂子去吧,改日再過來,年關(guān)底下,我好些巾子要做呢?!?/br> “噯,姑娘快回去吧,外頭風(fēng)冷。”簫娘原想握一握她的手,還沒提胳膊就打住,只朝她揮揮手絹,轉(zhuǎn)背一徑過去。 門首小廝開了角門,露濃躲在花墻后窺看。老遠(yuǎn)的,對過那堵墻下果然立著位孤高繡衣人,穿的是墨綠的圓領(lǐng)袍,豎著單髻,干凈利索得連頂冠子也不曾戴。 那墻頭半簾綠油油的青藤垂在他頭頂,陽光斜斜地切割了他一張臉,盡管遠(yuǎn)得瞧不清,露濃仍然覺得,他露在陽光里的那一半唇角,似乎卷起了一抹笑,也似乎,湑湑的目光在溫柔而跅弛地流淌。 這一剎那,露濃覺得天塌地陷,人世只得那一座玉山隱約,圓月朦朧。她心里振一振,然后也跟著天空綿綿地陷下去。 她一眼不錯地緊窺,瞧見席泠朝門右邊招了下手,就有一頂軟嬌抬過來,停在門口。力夫壓了轎,他就輕輕攙著簫娘的胳膊,將她請入轎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