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禍水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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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濃低著臉小口小口地送著菜,仿若方才與他胡.作.非.為的是她,她很是抬不起頭來,瞥他一眼也羞赧難當(dāng)。 一席便無言,吃罷飯,席泠獨自回屋里看書,簫娘見露濃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又引她往西廂吃茶。簫娘讓了妝臺的椅子與她坐,搬了根杌凳在邊上,一行做活計,一行與她說話:“姑娘往我家里來,老太太可曉得?” 露濃還有些恍惚,搖搖頭,“我是閑在家無事做,借故出來的。要叫她老人家曉得了,又是處處提著心,只怕我在外頭吃了虧。不好告訴她的,你也要替我瞞著?!?/br> “曉得,姑娘放心?!?/br> “方才的墨,你收到哪里去了?”露濃四面看,扇子往她針線籃子上敲,“你拿出來給泠官人用去啊,放著仔細受潮?!?/br> 簫娘領(lǐng)會意思,只好把匣子拿出來,引著她往正屋里去,將匣子擱在席泠面前的炕桌上,“喏,小姐賀你高升的禮,還不謝人家?” 席泠擱下書,抽了蓋瞧一眼,不見大歡喜,也不起身,就在榻上向露濃拱手,“多謝小姐厚禮?!鞭D(zhuǎn)頭又向簫娘笑,“人家都送了禮賀我,怎么不見你的禮?” 簫娘攙露濃在這面榻上坐,迎頭剜他一眼,“你還要我的禮?我哪里來的錢?我就那幾個錢你還惦記著,噢,難不成我見天伺候你,還背下債了?” 她扭頭去哪里抓了些瓜子胡桃,省事的用絹子兜著,擱在炕桌上請露濃吃。露濃發(fā)現(xiàn),席泠的眼總跟著她在屋子里轉(zhuǎn),有些刻意,終于又轉(zhuǎn)回榻前,佻達的眼斜挑著,“是我欠你的,總行?” 兩個人說話有些過分含混曖.昧,露濃有些品咂出來席泠的意思,拿手搡了簫娘的手一下,調(diào)侃道:“你們是一家,還你呀我的分得這樣清楚??靵?,我讓你坐?!?/br> “姑娘坐,我站一站?!焙嵞餃喩矶加行┎蛔栽冢@個局面太吊詭,她有些無措,恨不得她趕緊走。 真格是巧了,露濃不依,非來拽她,手上口里搡來讓去,心里卻忍不住的,也想把她趕出去??哨s到哪里去?這里是她的家,最終要走的是她自己。 到了連丫頭也使眼色催促,不得不走的時候,露濃心里一霎黯然,依依起身,侃侃道別。 這與席泠想要的結(jié)果是相差甚遠的,他還是不夠了解女人。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有的女人,在痛里練就韌性,殘酷對她,似月亮的缺口,是一個晦暗的誘.惑。 他此刻發(fā)現(xiàn)了,愈發(fā)不愿起身,口里只說一句:“小姐慢去?!庇纸又臅?/br> 只得簫娘將露濃送出院門,攙上軟轎。露濃撩著簾子與她道別,起轎時歪著眼看墻頭的杏樹,結(jié)滿了半熟的果子,黃澄澄的像一只只小燈籠,為她指引。 這天晚上,露濃枕上輾轉(zhuǎn),遲遲難眠。好容易睡著,夢見席泠一則屹然的側(cè)影坐在她的床沿,用他那雙不耐煩的、泄露著情.慾的眼,像看簫娘一般,佻達地睨她。仿佛她成了他目下的獵物。 但她私自原諒了他的“失禮”與“霪心”,甚至連他白天傷了她的心也原諒了,心甘情愿受他的“虧待”。 反正不論如何“輕.賤”,都是夢里的事情。 遺憾幾回畫眉間,春.夢已無痕悄逝。甫入五月,太陽曬得眼睛也睜不開,屋里滿盆的冰也無濟于事,稍稍一動,仍舊一身汗。 簫娘在杏樹底下瞇著眼,挽著筐,舉著桿絞一顆顆熟透的杏。那竹竿左右動一動,便搖下簌簌落葉。不防沒絞穩(wěn),杏砸下來,她闔眼縮脖子,認命地等著受災(zāi)。 誰知災(zāi)又未至,席泠未知何時站在她身后,接住了兜頭砸下來的杏。 她轉(zhuǎn)過身,還沒來得及笑,就發(fā)現(xiàn)院門里遞嬗進來一班人,有男有女的。席泠朝他們指一指,“只要收拾穿戴書本一列的東西就行了,裝箱抬到那頭去?!?/br> 一班人唯唯諾諾地應(yīng)承,簫娘正發(fā)蒙,席泠撩袍落在石案后,朝她輕指,“這是太太,從今后家里是她做主?!?/br> 男男女女地忙作揖福身,一片唱喏,“見過太太?!?/br> 席泠朝他們淡然地揮揮手,眾人便分散往屋里,旋即叮叮咣咣的一陣響。簫娘驚回神,抱著高高的竹竿,待要問,倏聞身后震天地“咣”一聲!唬得她“啊”地喊一聲。 再睜眼,滿院皆是飛塵,灰蒙蒙的什么也瞧不清。席泠抱著她,把漫天的塵土扇一扇。逐漸清晰了,才瞧見是東墻坍塌,幾個男人在那頭輪著錘。 簫娘忙從他懷里跳出來,滿目駭異,“這是做什么?” “走,瞧瞧咱們的新宅子去。”席泠拉著她,踩過滿地的鉆石,打墻窟窿里鉆到陶家府宅。 后門上的小院還是原樣,走出月洞門,踅出照壁,便是曲折小道,兩邊是幾間下人住的屋舍,小道盡頭是一處梅瓶形的垂花門,穿過去便視野開闊。各處亭臺樓閣掩映在綠槐高柳間,青瓦參差,粉壁半藏,熏風(fēng)掠帶荷香,吹得沁人心脾。 席泠牽著簫娘由右面的綠竹夾道蜿蜒進去,走到一條曲折長廊,廊上處處漏窗,前頭月亮門繞出,走幾步便一片綠池,架著座九曲橋。橋那頭又是羊腸小徑,不算長,盡頭便是兩扇綠門,門上石刻的小匾,綠漆描邊,題的是“望露”二字。 推門而入,一片小小竹海,蔚藍的天在竹影間被切割成碎片,像未經(jīng)雕琢的藍寶石,原始得沒規(guī)則的美。 清涼的風(fēng)在林間縈絆,上渡竹海,三面屋舍合抱,連著一條長廊,四五個丫頭在廊下穿梭。正屋廊廡下立著一則背影,正四面指揮,“這對瓶擺在那里,這幅畫掛在臥房里,噯對。這褥墊鋪在榻上去,噯擺正呀!麻利些好吧?” 簫娘一聽這聲音,滿心歡喜,跳出席泠的手,“晴芳!死人!” 那廂一扭頭,果不其然是晴芳,穿著水綠軟緞長衫,素白百褶羅群,打著扇捉裙奔下廊來挽她,“你快進去瞧瞧如不如意,趁著這會陳列東西,哪里不好就好調(diào)換!” 簫娘一時驚得不曉得揀哪頭問,扭頭望席泠。席泠淡挑眉峰,朝屋里遞遞下巴,“咱們住這處院子,你瞧瞧去?!?/br> 簫娘如在夢中,兩只眼恨不得八面看,看著看著,什么也不顧,笑著奔跳到席泠身上,腿掛在他兩邊,把他脖子死死吊住,“你把這園子買下來了?!” 席泠慌忙托著她,“你不是喜歡?況且這是我家的祖產(chǎn)?!?/br> “真買啦?” “這還有假?” 她又跳下來,轉(zhuǎn)背拉著晴芳往屋里跑進去,偌大間屋子,湘簾重影,綺窗杲杲。左邊簾下隔著一間小小廳室,掩映屏風(fēng),踅過屏風(fēng),對面墻架子上陳列著各色茶器,上面墻下是榻,下面窗戶底下是一套椅幾,幾上一個白瓷缸,養(yǎng)著杏黃碗蓮,游著三尾金魚。 又踅出屏風(fēng)往左邊,簾掩著飯廳,四面墻角高幾上擱著幾盆蘭花,上頭香案上擱著一把琴,墻上掛著幾幅字,再則就是一張方桌。 簫娘把屋子轉(zhuǎn)完,晴芳忙在廊下叫來幾個丫頭,說名字給簫娘聽。叫的什么素心雅琴之類,晴芳仰著下頜,“我給起的,好不好聽?” 簫娘一個沒記住,又不好拂她的臉面,笑嘻嘻點頭,“回頭再認吧,我一時也記不住,回頭到跟前多打照面,我就能記得了?!?/br> 幾個十五六的小丫頭縮著肩抿著嘴笑,往她面前福身,稱她,“太太記不住,隨便叫個什么都成,我們曉得答應(yīng)?!?/br> “好好好,你們先忙去吧。” 簫娘笑得合不攏嘴,望著小丫頭們退出去,正在門首撞見進來的席泠,個個退了一步福身,喊了聲“老爺”,臉紅腮粉地低著臉繞身出去。 席泠迎面過來,穿著竹青的直身,系著絳帶,清清爽爽地束著髻,剪著條胳膊恬淡地笑,“好不好?” 簫娘簡直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恍恍惚惚的還似身在夢中,一面環(huán)顧一面撞到他懷里去,偷著拿眼看那微動的簾影,“咱們真住這里呀?我怎么覺得像做夢一樣呢?” “你這夢做得不錯,”席泠環(huán)住她,歪著臉逗她,“這么個富貴夢里,還能有我,也不算只惦記著錢。” 簫娘噗嗤一樂,臉埋在他衣裳里,嗯.嗯地哼.著,悶悶的,像是半笑半哭。別說席泠,就連她自己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哭是笑。好像她深處海岸,巨大的幸福一夕拍來,她驚著叫著笑著,踩著綿綿的細砂,方寸大亂。 第67章 歸路難 (七) 新宅子打從買下那天起, 席泠就差人收拾著,等搬過來,也不過是花個兩三日調(diào)停東西擺放。 他們住在處叫“望露”的院子里, 東邊的兩間屋子給上夜的丫頭住著,西廂是他們的臥房, 與正屋不通。簫娘花了半日收拾臥房, 門右邊月洞罩屏隔著床和圓案,窗戶底下一張榻。左邊花罩屏里擱著一張寬寬的書案,滿墻的書,給席泠素日寫字使用。 簫娘吩咐管家買了些好的筆墨紙張進來。管家就是晴芳的男人,自贖了這兩口進來, 晴芳管著后頭的一應(yīng)瑣事,她男人管著外頭一干事物。 再有他男人有個兄弟, 叫季連的,簫娘想著安插給席泠做小廝。席泠卻道:“我并沒有什么要緊事情要個人跟進跟出。” “你總要個人趕車吧?”簫娘翻著眼皮, 一心要安插,“況且你在外頭有個什么事,也有人往家給我傳話啊?!?/br> 席泠不再推脫, 此事便混過去。因晴芳男人識字, 筆墨方面大約是懂一些, 簫娘便使他買了些上好的文房之物。其中一個洮河硯, 竹青的顏色,邊上雕刻浪紋。 她捧給席泠瞧,“聽說是名硯, 我也不懂, 一定是好用的?!?/br> 席泠略看一眼, 擱在案上, “什么都使得,這些東西怎么都是用,也不見得用了這些好東西,就能成個能人,寫出精妙絕倫的文章來。胸中有學(xué)問,不在這些東西上頭,我不挑剔?!?/br> “那哪成?”簫娘追在他背后,一徑往右邊榻上坐,“上回虞露濃到咱們家去,瞧見你那些文房使用的東西,話里還替你抱屈起來。好似我只顧自家吃穿要好的,不管你,隨你用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哼,我又不懂這些,哪里曉得個好壞?” 一席話說得又是癟嘴又是翻眼的,簌簌搖著扇,喁喁不休,“從前家里不好過,這些東西又費錢,倒罷了。如今咱們又不是用不起,你做什么不用好的?就要用!” 席泠推開窗,廊中間那塊空著的地方被蒼蘚碧痕覆蓋,滿地密匝的竹蔭,如在山野清涼。他背倚窗臺,風(fēng)拂散了他鬢角一縷細碎的發(fā),雋逸地飄搖著。 這時衙內(nèi)剛歸家,換了補服,松松地系著墨綠的道袍,斜映著那片竹林,像個野游的仙人,沉斂悠遠,“不是錢的事,我一向不講究這些,能使用就成了。你若喜歡,隨你去買吧?!?/br> 話說到這里,簫娘向窗外斜飛一眼,望著對面廊下扎堆說話的丫頭,她們嘰嘰喳喳的,顯得這屋里格外靜。她望著她們,偶然察覺,她們也在偷么往這窗戶里看。 也不是頭一遭了,這些十四五六歲的丫頭正值個芳心蠢動的年紀,時時避著簫娘,把席泠望著。 簫娘心里有些不自在,說話也不耐煩,把扇松松地墜在指間,“我才不喜歡,我又不懂這些。只是虞露濃,生怕我虧待了你似的。我倒好笑了,巴巴跑到我家里,暗里抱怨起我虧待了我的男人!就算我虧待了我的男人,跟她什么相干?” 席泠無聲地笑,伸出手要拉她到懷里,“誰的男人?” 她顧及外頭那些半大的姑娘,高傲地抬著下頜,“我不,熱得很?!?/br> 他抓住她的腕子狠掣一把,簫娘驚叫一聲,只怕跌在炕桌上,誰知又被他托著腰,穩(wěn)穩(wěn)抱了過去,“你愈發(fā)矜貴起來了。你生她的氣,與我什么相干,怎么就刁難起我來?你方才講誰的男人?” “她是為你抱不平呢!”簫娘趁勢用扇拍在他胸膛上,有些羞,回避著“誰的男人”這一話題。可暗里撅著嘴,細細看他。 他生得很白,兩邊的輪廓像一把利刀斜斜地朝下削去,到下頜角,刀鈍了,有明顯的棱,刀一斜,又狠狠劈下去。高高的鼻梁連著眉骨,濃而不亂的眉毛下陷進去一對眼窩,深不見底的漆黑的眼,黑白森嚴的臉上只有嘴巴上有淺淺的檀色。 簫娘想,刻他的時候,神仙必定硬著心腸,把他削出一種嚴酷的凜然。后來神仙又不忍心,賜予他唇上那一點顏色,使他的冷峻似罩上了一層霧,多了點迷幻的柔美。 “看你男人什么呢?”他歪著眼,目光輕浮,瞳孔里的一點亮光,似針尖,戳在人心里,必定見血。 簫娘坐在他擱平的那條腿上,他喜歡這么抱她,像抱個孩子似的。簫娘抱著膝蓋,垂下眼看她干干凈凈的繡鞋尖,“你往后官做大了,到了皇帝老爺跟前,叫他的閨女瞧上了怎么辦?那時候,可就由不得你我了?!?/br> “皇上就兩位公主,已經(jīng)嫁了人了?!毕龇鲋龔澢谋?,無所謂地笑了笑,“況且我沒那么好,只是你看我好?!?/br> “誰說的?”簫娘揚起眼要替他辯白??珊鋈挥峙滤靡?,又急轉(zhuǎn)了個白眼,“倒也是,你也沒那么好,別猖狂!” 席泠笑嘆,“我從沒說過我好?!彼稣碓诖芭_,闔著眼,廊盡頭的竹影落一點在他的眼皮上,額線外,是地上的斑駁綠蔭,像一張綠色的薄衾朝他蓋下來。他摸了她袖管子里的手絹,蓋在臉上,隔了一會,似乎睡著了。 屋里爐篆微醺,簾影輕盈,簫娘也不去吵他。對面廊下那幾個丫頭,眼往這里睇得更勤,她們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席泠? 簫娘縮在他懷里,側(cè)臉貼在他胸膛上,聽見他沉穩(wěn)的心跳。這時節(jié)整個南京城潮氣重,悶熱,人人身上都黏著汗。好在富貴人家時時洗澡,身上自然干爽。 可席泠愛出汗,汗黏在他皮膚上,風(fēng)一吹,把他吹涼。不怪簫娘貼著他也不覺熱,除了他的皮膚,他不愛說話,不浮躁,不吵鬧,貼著他人心也跟著靜怡許多。 偶然他又蹦出一句話,手摸著她的腰,“你瘦了些。” 簫娘探起頭,“你沒睡著啊?”帕子底下他到底睜沒睜眼,不知道,反正是又不講話了。簫娘剜他高仰的下頜一眼,“天氣熱了,我總要瘦的。我曉得,你們男人喜歡豐腴些的女人。” 他哼著笑了兩聲,流淌著一縷情.慾。豐腴些,看著飽.滿,像片潤的土地,摸上去,是黃昏里濃厚的苔蘚,帶著夜露,豐厚綿.軟,好像埋什么進去,都是緊.實安全的。 他說:“你瞧著瘦,骨頭卻小,也是軟.的?!?/br> 說得簫娘羞著打他兩下,又側(cè)偎在他懷里,懶洋洋地舉著扇,透過細細的絹紗朦朦朧朧地瞧她的新房間。 門對著的香案上供著花瓶,插著幾枝素心蘭,白白的花參差不齊,似待飛的仙鶴,暫歇在濃綠的山間。屋里的光線在草綠的絹絲扇后頭,整個黯淡了一層,暗得好像沒那么熱了。但鎏金銅盆里的冰卻在迅速的消融,從棱角分明融成了圓潤光禿的形狀。 鏤雕的罩屏后頭忽然鉆出個人影,唬得簫娘連滾帶爬由席泠腿上下來。抬眼看,是新買的丫頭,伶伶俐俐地模樣,在跟前福身,“老爺太太,吃飯了。” 簫娘將席泠的手臂搖一搖,“別睡了,吃午飯了?!?/br> 園子里買了廚子使喚,從此后不必簫娘與柴米油鹽打轉(zhuǎn)。她有些不適應(yīng),心里也有些空,果然是享不了福的命。她朝窗外瞧,丫頭們還在進進出出的擺飯,還不急,她先認認跟前的丫頭,“你是叫什么來著?” “回太太,叫素心。” 這素心也是這回南京城里被罷的官員家里的奴婢,好巧不巧,云侍郎家出來的,大戶人家的丫頭,很是懂規(guī)矩。簫娘上下看她,纖細的腰身,粉荷一樣的腮,水汪汪的眼睛,梳著蓬松的頭,格外風(fēng)流。因問她:“你幾歲了?” “十六?!卑蛋档兀匦牡痛沟难燮沉讼鲆谎?。見他揭了臉上的帕子,仰正了身。她又把臉稍稍抬起兩寸,望著簫娘,“今年整十六?!?/br> “噢,有什么家人沒有?” “父母健在,有一位哥哥,胡混著?!?/br> “那闔家是靠你度日了?”簫娘點點頭,抱著雙膝,“怪不容易的,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也是給人做丫頭。說起來比你還不如呢,專管的是門內(nèi)外傳遞東西的活計,成日奔進奔出的,倘或遞錯一句半句話,就要挨主家的打罵。” 素心聽見,乍驚后只剩了滿心的羨慕。人家做丫頭,做成了個府丞太太,這像個夢,引人遐想暢望。她靦腆地笑一笑,“太太好福氣,不像我們似的,一輩子就只能是個丫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