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禍水 第71節(jié)
這馬屁拍到簫娘心坎里去,笑嘻嘻地搡她的手,“我從前也不敢想呢,命嚜,難講呀,保不齊哪天你也做了太太呢?不要灰心,有些事情,你要想它,才有點念頭。你不想它,老天爺不曉得,如何成全你?” 正說到此節(jié),席泠一把勾著腿彎把她抱起來,往花雕罩屏外頭走,“話窟窿似的,吃飯去?!?/br> 簫娘驚著臊著,在他懷里掙,后頭又咯咯笑起來,春鶯一樣的聲音闐咽在廊外。素心也驚臊了一會,等回轉神,眼瞧著席泠抱著人打窗戶外頭滑過去。 她心慌意亂的,把手心里的汗在裙邊蹭一蹭,也借勢蹭平一顆悸動的心。 往后連著兩天,晴芳領著簫娘把從前往陶家來沒走過的地方都走了一遍。這時節(jié)菡萏生香,藥田正艷。按南邊的園子,栽種的花以繡球,夾竹桃、桂花、山茶、海棠繁多;林木又以銀杏、榆、槐、柳杉、梧桐居多。 軒館樓臺,水榭林舍,一遍遍走下來,簫娘倒長了許多見識。與晴芳感嘆,“誰能想到,從前往這里來打秋風,如今倒成了我的家了。” 兩個人繞過一座小小的九曲橋,就地推開一間水榭,臨窗坐著瞧外面的景致。底下是一片綠池,浮萍間暢游著各色鯉魚,對面太湖石假山下種著柳杉,綠蔭搖在假山上頭,像個金色的幻夢,不大真實。 從前的情景都搖在這個夢里,簫娘忽然有些孤寂,把下頜擱在臂彎里,枕著潮熱的風,“你曉得辛玉臺哪里去了?” “你不知道?”晴芳理著裙,噙著悵惘的笑,“先是仇大官人沒了,她與仇家的人一齊被收監(jiān)。原是等著朝廷里發(fā)落的,誰知她在大獄里頭發(fā)起瘋來,一頭碰在墻上死了?!?/br> “她娘家呢?” “娘家老爺被撤了職,往后如何我也不曉得?!?/br> 簫娘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徐徐端起腰來搖扇,“搬了房子,是該擺席請客的。泠哥升了官,那些人都送貼來賀,也該擺。只是我心里有件事,我想請綠蟾來坐坐呢,又怕她到這里里,觸起往事,病愈發(fā)不好。她爹那頭,遣去的人還沒回,也不知路上如何?!?/br> 提起舊主,晴芳也少不得唉聲嘆氣,“頭先在陶家,雖不濟事,老爺姑娘也不曾虧待過我們什么,想想真是心里不好過。過兩日,我與你先去何家瞧瞧姑娘,試探試探她,看她如何,她要是不往心上去,就請她。倘或她心里有些不愉快,就叫她安心養(yǎng)病,也不請過來鬧她了,你的意思呢?” “我也是這個意思,自搬到這里七.八日的光陰,我一直不好去告訴她,你陪著我,我心里有底些?!?/br> 幾不曾想,綠蟾那里前兩日就得了信。湊巧那天,躺得不舒服,往園內走動,倏然聽見那頭震天的響聲。 使家下人來問,底下人先說去問問。夜里告訴丫頭,丫頭來回話:“聽說是咱們家的老宅叫泠官人買了去,他們家將兩處打通了,頭先的小院做了雜間,堆些使不著的東西,兩個搬到大園子里去住。說是泠官人使人收拾了好些日子,把原先咱們家空著竹林里的那幾間房做了正房?!?/br> 綠蟾倚在窗畔,默了一會,再抬頭看那月亮,彎彎細細,將從前一筆勾倒。父親流亡,家宅易主,好像她的來處被掏空,現(xiàn)狀與未來,就有些立不住腳,變得格外飄忽,不安穩(wěn)。 再隔幾日,簫娘與晴芳過來探望??粗癫赊绒鹊膬蓚€人,綠蟾愈發(fā)提不起精神,擺手使丫頭搬來杌凳,請她們床前坐,“誰能想到,你兩個又湊在了一處。” 晴芳先說起她如何輾轉到了簫娘跟前,綠蟾聽了半日,懨懨地笑了下,“你兩個從前就要好,如今你到了她跟前伺候,親親熱熱的,又比旁的主仆好個幾倍。是好事情?!?/br> 說得簫娘有幾分尷尬,暗審她話里的隱意,好似是她奪了她家的仆婢。因此再要說“奪”了她家房產的事情,她愈發(fā)不好開口。便閑扯起些別的來,“奶奶這兩日好些了?” “好不好的也是這副樣子,時時吃著藥,夜里有時咳嗽得睡不著。倒怪,明明天熱起來,可我身上總覺得寒噤噤的,且混一日算一日吧?!?/br> 話音甫落,綠蟾也察覺二人有些尷尬,忙把精神提起來,主動問詢:“我聽說你與泠官人搬家了?買下了我們家從前的宅子?” 簫娘訕笑兩聲,微微垂眼,心里覺得有些對不起人,“原該一早來告訴奶奶的,可過去后,一連收拾了好幾日。新地方,又買進了一些下人,大家今日亂明日糊涂的,理也理不清,一時就沒得空。正要與奶奶說呢,好容易理順了,過幾日家里設宴,請奶奶去坐坐。奶奶過去,權當是回家瞧瞧。我還要請常走動的一些奶奶太太。奶奶也來熱鬧熱鬧,說笑說笑,身子就大安了?!?/br> 簫娘說話時麻雀一樣嘰嘰喳喳,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綠蟾看在眼里,卻止不住黯然。也不知是她買下她家房子的緣故,還是別的什么緣故,總之頃刻間,又是天翻地覆的境況。 這日子詭譎莫測,綠蟾像個舊人,時光朝前,把她淘汰在了身后。 她笑得勉強,有幾分凄麗,“好呀,你家喬遷之喜,該去的,回頭你定下日子告訴我?!?/br> 這一下,彼此就有些沒話講了。簫娘轉轉心眼子,就把上回虞露濃到家來的情形說給她聽。綠蟾聽后,扇動著睫毛,輕輕咂舌,“不大像個侯門千金的做派,哪有見著漢子還在人家家里久坐的?就算是沖著泠官人來的,面上也該避諱著些?!?/br> 簫娘狠狠點頭,“奶奶說得如何不是?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婦人家倒罷了,四處混著不講究許多,她到底未出閣的千金。她自己心里也曉得呢,囑咐我不要在他家老太太跟前說漏嘴。我這回也有個煩難,這喬遷設宴,人人都請了,該不該請她來呢?奶奶你給我拿個主意,我有些舉措不定。” 這一商量事,漸漸就熱鬧起來。綠蟾雖然還是慘白的臉色,眼珠子倒轉得靈活了些,“依我說,還是請的好。人人都請了,不請他們,人也要怪罪。只是這個請客貼不要下給她,下給他們家老太太,老太太或是親自來,或是使她來,是他們自家的事情,你橫豎禮到了?!?/br> 簫娘思想片刻,很是認可。丫頭端了消暑的冰鎮(zhèn)梅湯進來,使她兩個吃,簫娘朝綠蟾讓一讓,“你吃些?” “我吃不了?!本G蟾莞爾搖頭,幾個玉指輕輕拂開她送來碗,“你們吃。就是這樣,我夜里還覺得冷,吃了冰的,愈發(fā)受不住,你吃你的?!?/br> 簫娘才呷了一口,瞥眼見丫頭在罩屏后頭朝她暗暗招手,她領會意思,借故擱下碗出去。 卻是何盞在院子里喊她,想是剛歸家,還穿著補服,在夾竹桃的濃陰里朝她拱手,“伯娘,勞煩伯娘一樁事,不要急著歸家,多坐一會,下晌吃了晚飯再去。媳婦成日不說話,心里反憋出病來,她肯與伯娘多說幾句,您體諒體諒,多陪著好吧?” “噢,我當哪樣事情,你肯留我們吃飯,巴不得呢?!焙嵞飺u著扇笑,旋裙進屋去。 何盞自行往他現(xiàn)睡的屋里換衣裳,在小徑上撞見他父親,他淡淡作了個揖,就擦身過去。 打從陶家的事情叫他揣測出來,與他父親就似陌路的點頭之交,平日不過按禮請安,一句多余的話不肯說。 何齊擺著當?shù)目睿昧硕嗳盏膯?,這小子卻遲遲不肯服個軟。他在后頭氣得吹胡子瞪眼,一甩袖,將其呵住:“站著!給我過來!” 無法,何盞只得轉身過來,面上不冷不淡地,“爹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焙锡R氣得笑了,剪著兩條胳膊,“為著你那岳父,你預備一世將你老子當仇人?你到底是他的兒子、還是我的兒子?” “自然是爹的兒子?!?/br> “既是我的兒子,怎么時時跟我白眉赤眼的?” 何盞微剪眼皮,有些輕蔑態(tài)度,“道不同不相為謀,也是父親自幼教的道理?!?/br> 險些慪得何齊一口氣上不來,抬起發(fā)顫的手指著他的鼻尖,“你成心氣死我是不是?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不想何盞既不認錯,還將眼斜瞥到地上。愈發(fā)氣得他三尸暴跳,朝跟著的小廝招呼,“給我叫幾個人來,綁了這個不孝的孽障!打他二十板子!不見打出血來,你們誰也開不了交!” 聞言,小廝慌了,抱著他的烏紗帽忙掣何盞的袖口,“爺快認個錯、快認個錯!” 何盞卻將眼直勾勾望著他父親,“我沒錯,事有不公,我就要說;為人不仁,我就看不慣;行有不義,我更是不服。叫我向不公不義之事認錯,世間斷沒這樣的道理。” 這還了得,何齊當下便叫來四五個家丁,將何盞困到他書房里,扒了上衣?lián)逶诘噬?,不許告訴太太奶奶,眼瞧著打得他皮開rou綻,才肯罷休。 何盞咬死了就是不肯認錯,被打得路也走不得,抬回房去。兩個伺候的丫頭慌得哭了,要到正屋去告訴綠蟾,被他呵住,“奶奶病著,又去給她添什么煩?我又不是要死了,不許走漏到那邊屋里去!” 他母親趕來瞧他,他也是如此說,叫他母親也沒辦法,只叫這屋里兩個丫頭仔細伺候,按大夫的放下的藥,按點給他搽換。又使人往都察院衙門,替他告了幾日的假。 綠蟾毫不知情,下晌還留簫娘晴芳吃晚飯,說了好一會的話,才勉強回轉幾分精神。 那頭席泠歸家不見簫娘,料想她是往何家去了,也不問丫頭,獨自就在屋里換了衣裳,往竹海里乘涼看書。 林間用木頭搭了處臺子,比一張床還要寬敞些,四面圍著雕欄,烏油油的黑漆。臺子上擱著張炕桌,鋪了玉簟,平日在這里乘涼吃茶。 涼簟終歸有些硬,素心眼快手勤,忙取了褥墊高枕過去叫他靠,“老爺枕著,舒坦些。” 席泠就勢將胳膊肘撐在軟枕上,歪著看書。素心在一旁瀹茶,趁著燒水的功夫,跪在他肩后為他搖扇。席泠起初未察覺,直到那扇帶出來一些脂粉香,適才扭頭看她一眼,“你去吧,我這里不要伺候?!?/br> “我給老爺瀹了茶就去?!彼匦耐蠊蛄诵?,歪著眼窺他的輪廓。暗暗揣摩席泠的性情,一時不敢擾他,等瀹了茶,果然規(guī)規(guī)矩矩地去了。 密林里發(fā)著許多新筍,雀鳥夏蟬唧唧叫著,吵得人昏昏欲睡。風拂得葉枝沙沙響,一浪一浪的,像支童謠。席泠靠在枕上,果然漸漸睡了過去。 廊下兩個丫頭做針線,隱約瞧見他睡下的背影,一個只十四歲,將懂不懂的眺著眼,“你說,太太到底是不是太太?他們幾時成的親?” 另一個撅著嘴搭腔,“不曉得,聽說老爺家里頭從前不好過,是靠他做了官,才逐漸好起來的,大約是那時候成的親。倘或現(xiàn)在,老爺不一定娶她呢。太太大字不識一個,她話里不是講,從前也是做丫頭的?老爺卻是讀書做學問的人,兩個人終究有些不配?!?/br> 這一個偷么笑了,“她不配,難不成你配?你倒是想呢?!?/br> “我撕你的嘴,敢你是想,才來說我!”那一個丟下活計作勢要擰她,兩人鬧了一場,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皆紅了一張臉。 說來說去,都是懵懵懂懂的情愫,不好宣之于口,借著玩笑相互窺探。唯有素心比這些小丫頭要強些,不單心里想,趁著簫娘不在家,面上也要露一些出來。 這也沒什么要緊,原也是大家的“規(guī)矩”,有些姿色的丫頭媳婦,原也是給老爺公子“享用”的。他們用了她們,她們也能借勢享福。 素心這廂由房里翻出席泠一件袍子,托在臂彎往那臺子下去,去遵循她的“規(guī)矩”。 席泠卻不習慣被人服侍,袍子往他身上一蓋,就睜了眼。旋即支著一條膝坐起來,手腕散漫地搭在上頭,慢慢地歪眱向素心。他一看她,她忙把臉低垂了,婉婉約約地,又抬起眼。 男女之事,就在幾個眼色之間。席泠頃刻明白過來,因問她:“你叫什么?” 素心心頭一跳,粉面稍垂,“回老爺,叫素心。” 席泠眼色有些冷淡,把袍子揉斂了,遞回與她,“我一向是不用人侍奉的,放你們在這里,單是為著侍奉太太。明不明白?” “明白?!彼匦拿尠?,轉眼細想,聽出他的意思,臉愈發(fā)臊紅了,低低垂下去,“明白了?!?/br> “去吧?!?/br> 素心一步三回頭,透過密密的竹竿望他的背。他站了起來,仰頭望著竹梢切碎的天,剪著手,似乎在發(fā)怔。素心能想象,他的眼睛一定還是那深不見底的湖,帶著對塵世清淡的不耐煩、不經心。 許多時候,他獨處的時候,都不大愛笑,叫人看不出悲喜?;蛟S他沒有悲喜。 他也不愛講話,歸家只有三兩個習慣,吃茶,看書,或伏案寫文章。從不刁難人,也幾乎不吩咐人,要什么他自己拿,別的再瑣碎的事情,多半是太太替他cao持?;蛘咚麅H僅只是“目中無人”。 恰是傍晚,夕陽燒得火紅,簫娘由羊腸竹徑里回來,恰巧看見席泠在木臺子上仰著腦袋望天。素心在后頭望他,一見她來,她便慌張跑了。 簫娘望著那則裊娜背影,忽生警惕,氣鼓鼓地捉裙向席泠走過去,踩得滿地厚厚一層竹葉咔嚓咔嚓響,“你在這里發(fā)什么呆?!” 席泠閃回神,就坐了下去,背倚著炕桌,“何家奶奶好了些么?” “沒有,”簫娘臨到跟前,行得慢了,像是逐漸xiele氣,“還是那副病歪歪的樣子,話也不似往前多。咱們家請客,我請她,她倒是愿意來,我還怕她多心,不肯來呢?!?/br> 說話間,她朝上望,廊盡頭短短的美人靠上幾個丫頭坐著,頻頻拿眼朝這里偷覷。她終于忍不住,一下歪在席泠懷里,悄么道:“那些小丫頭,時時刻刻盯著咱們。” 席泠頭也不回,攬著她笑,“盯著咱們做什么?” “我曉得,”簫娘額心微蹙,“盯著你幾時歸家,我?guī)讜r不在跟前。我從前,就這么盯著吳老爺與太太,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可見風水輪流轉,也轉回我自家身上來了,真是報應吶!” 林間的風更涼爽了,席泠將放涼的半盅茶遞給她,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這么算起來,怎么都是你吃虧了。姓吳的我見過,長得那樣,你還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只怕又要‘賠了夫人又折兵’?!?/br> 簫娘想了想,惡狠狠擰他臂膀一把,“我不喜歡她們,不想要她們伺候了。” “那找誰伺候你?” 她即便做了“太太”,仍舊有些心虛模樣,總覺得自己不是天生的高人一等。高貴也是需要“天生”,像她這樣的后起之秀,總是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就連瞧那幾個丫頭也偷偷摸摸的,生怕得罪了她們一般,縮在席泠懷里,在他肩頭冒著眼睛,“不要人,叫她們外頭去,這院里就咱們兩個,我反倒習慣些。” 席泠高高地揚起唇角,正中了他的胸懷,“這可是你說的?!?/br> “我說的!” 他笑得愈發(fā)開懷,“我原本也不慣人伺候,是為著你,才放她們在這屋里??偛荒芙心惚г刮?,住著大宅子,還不叫人伺候你,吃茶要水還叫你自己動手?!?/br> 簫娘將眼落回他臉上,發(fā)現(xiàn)他的坦然,臉上也漸漸笑起來,“我自己動手嚜,又不是什么費神費力的活,成日叫我歪著睡著,我還坐不住呢?!?/br> 如此,次日告訴晴芳,叫將丫頭們安插到外頭,這里只要晨起過來打掃、飯點送飯收飯的人。晴芳埋怨說瞧著不像主子太太的樣子。 簫娘卻覺自在,與她咂舌,“從前我說一定要做個主子耍耍威風,真當了主子,又不大慣。人來人往的,好似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你,看得人心里毛毛躁躁的?!?/br> 晴芳乜她一眼,“瞧你這命?!?/br> “我還真是沒有做‘太太’的命,我認了?!?/br> 簫娘也嘆,可并不覺得惋惜,她如今發(fā)現(xiàn),不是一定要做“官太太”,也不是非要人伺候。許多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橫豎她閑得很,瀹盅茶燒壺水,費多少功夫? 她不過是想要一種安穩(wěn),不必在命途里顛簸流離。只是遇見席泠之前,這種安穩(wěn)是奢侈的,通常與“富貴”密切相關。 晴芳只得依她的話,隔日便將幾個丫頭叫到跟前,挨個打量后,落到榻上,擺足了官家媳婦的款,“你們幾個是家里年紀最小的,從前又都是在大家里當過差的,因著這個,我才放你們在太太跟前伺候。可你們也過于‘機靈’了些,別打量著我不曉得你們心里打著什么主意,你們想著老爺年輕,太太又不大管著你們,一個個都心眼活泛得很!” 說到此節(jié),呷了口茶,咂了下嘴,“罷,太太老爺屋里也不要人伺候,從此安插.你們在外頭。倘或還眼高手低,別怪我心黑,都發(fā)落了你們才好!” 眾人忙不迭應下,分別安插了外頭的差事,個個皆謹慎起來,不敢再起念頭。 趕上設喬遷之筵,正是忙的時候,哪里都要人手。簫娘定下將席面擺在園中那間寬敞水榭里,招呼內眷。使席泠寫請客貼散出去,唯有柏家,簫娘預備親自去送,夜里同席泠說道緣故: “一則是為柏老爺如今已是你的頂頭上峰,倘或最初沒有他,你也沒有今天;二則也是為年里南京城鬧出的這些事情,耽擱住了,我也好些時候不曾去拜見他家娘兒們。他家那些人,往前待我還是客氣的,總不能叫人家背地里議論我,飛上枝頭,眼里就沒人了。只是……” 說道此節(jié),坐到席泠腿上,兩手把他的臉皮扯得變形,“四娘少不得又要算計著與你親近了,真是不知道叫人如何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