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這腳步聲顯出一種格外另人心驚的突兀。

    元保保最為害怕。

    他其實是個沒有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捕靈師，當(dāng)初進(jìn)解密司，完全是為了吃空餉。

    畢竟一年到頭，也無事可做。

    如果不是偶然得知上一任捕靈師尸骨無存，死的過于凄慘，他惡補了一陣解密司的卷宗，現(xiàn)在都沒辦法保持鎮(zhèn)靜。

    這個時候，他甚至希望宋遇能夠發(fā)出一聲恐怖的哭聲來，能將外面旁若無人的腳步聲掩蓋。

    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外面沉重的腳步聲就已經(jīng)到了門前。

    停住了。

    透過明紙糊的窗戶，能模糊看到一個人影，是個女人，身上背著一個大包袱，包袱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裝的什么。

    屋中燭火猛地一晃。

    宋遇扯開嗓子又哭了一聲，并且嚷嚷著要喝奶。

    蘇勉正緊繃著神經(jīng)，突然從背后傳來一個聲音，當(dāng)即嚇出一身冷汗，心想這人還是死了算了。

    哭聲一起，外面的人就出聲了。

    “娘來了，寶寶不哭，娘來了?！?/br>
    這聲音十分沙啞，像是一個人失聲吶喊之后，嗓子無法再說話，但是又不得不說話的樣子。

    沙啞，而且幽怨。

    伴隨著她說話聲音的，還有一聲孩子的哭聲。

    不是宋遇，是真的嬰兒在哭泣，就在它背后包袱里。

    “娘來了，不哭、不哭”

    門被風(fēng)吹開，屋子里所有人都齊齊后退一步，按照原來商議的那樣躲藏起來。

    燈火被風(fēng)吹滅，暗淡月光灑進(jìn)來，足夠他們看清楚眼前的靈物是什么模樣。

    是一個面色慘白的婦人，頭發(fā)散亂，沒有穿褲子，血不斷從下身流出，將她整個下半身都給污的看不清了。

    血腥味撲鼻而來。

    記載也說姑獲鳥是死去產(chǎn)婦所化，帶著死胎在行走，死胎發(fā)出來的哭叫之聲，就是姑獲鳥的叫聲。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背后那個包袱。

    包袱上突兀的掛著無數(shù)嬰兒，都是剛出生不久，全部被這么亂七八糟的用羽毛穿起來，包袱里面放滿了，就掛在包袱外面。

    他們已經(jīng)死了。

    有的白白胖胖，有的甚至連胎發(fā)都沒有長齊，皺巴巴的，像是一只小老鼠。

    這些嬰兒發(fā)青、腐爛、散發(fā)出腐rou的臭味，蛆蟲扭曲掙扎著從包袱上掉落，地上滿滿一層都是這種東西。

    姑獲鳥走進(jìn)屋子：“寶寶”

    賀神被這東西搞的毛骨悚然，忍住自己想要跑路的求生欲，猛地將身上的畫皮放了出來。

    然而就在這時候，姑獲鳥察覺到了危險。

    它背后的嬰兒齊刷刷睜開了雙眼，僵硬的抬起雙手，沖著賀神哭喊起來。

    “大哥哥，抱抱我，大哥哥，陪我玩”

    夜色落在他們臉上，就是普通的嬰兒，還未來得及長大，就已經(jīng)死去，成為了靈物。

    一張張rou嘟嘟的臉上，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裂開嘴巴，發(fā)出滲人的叫喊之聲。

    畫皮光滑的臉上畫出了一個嬰兒的樣子。

    就在這空隙，姑獲鳥兩只手伸展開來，須臾之間長滿黑色羽毛，乘風(fēng)而走。

    功虧一簣。

    這一切發(fā)生的非?？?，就在眨眼之間，蘇勉的棍子還拿在手里沒有出手，事情就結(jié)束了。

    大家都被那些嬰兒叫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時間默然無語。

    王占稍微好一點，畢竟眼睛不好使，只聽到了，沒有看到。

    他先站出來把油燈點上：“這怎么辦？恐怕它不會再來了?！?/br>
    宋遇穿上鞋：“走，跟上去看看。”

    王占撓頭：“怎么跟？它長了翅膀，我們又沒長?！?/br>
    宋遇指了指地上掉落下來的蛆蟲。

    元保保默默打了個寒顫：“我、我就不去了?！?/br>
    文聞也和顧北奇說自己不去。

    他不太舒服似的眨了眨眼睛，臉上那一層疤痕仿佛要融化似的往下墜落。

    宋遇奇怪的看他一眼。

    難道他身上的靈物就是那些疤痕？

    顧北奇讓他休息，也讓王占不用跟過去，黑燈瞎火，怕靈物沒有抓著，再自己摔個臭死。

    賀神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太上的了臺面，大概是以前飛賊做習(xí)慣了，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想跑路，也果斷的不去了。

    宋遇瞅一眼這三個人：“老蘇，三缺一啊，要不你也別去得了?！?/br>
    蘇勉看一眼這三個牌搭子，覺得還是出去溜達(dá)一下比較痛快。

    于是他們?nèi)齻€人提了一盞燈籠，順著地上掉落下來的蛆蟲，跟了出去。

    肅州的夜晚和汴京的繁華截然不同，曠野天低，疏星郎朗，就連夜色都帶著蒼涼和大氣。

    偶爾他們甚至能夠聽到遠(yuǎn)處飄蕩而來的駝鈴之聲，越發(fā)讓這一片土地顯得更加神秘。

    隨著地上的蛆蟲減少，又慢慢變多，最后到了肅州府外的一座墳地。

    地下棺材，地上土丘，沒有石碑立志，一片鄰里合墓景象。

    不見報喪鳥的蹤影。

    “找不到就進(jìn)城吃個早呸呸呸！”蘇勉正想說天都快亮了，正好一陣風(fēng)吹來，弄了他滿口的灰塵和沙子。

    這地方不下雨，水又少，到處都是沙子。

    顧北奇掩住口鼻：“墳地倒是個躲藏的好地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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