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運綿綿 第35節(jié)
周曜握住那只手塞回被窩,順道掖好被子。 玉嫵哼哼了聲,似不滿被打擾。 周曜覷著她酣睡的模樣,唇角挑起淡笑。 他今日來清漪院,并非臨時起意。 那天從珠璣街回來的時候,他將玉嫵困在角落,當(dāng)時只覺她臉紅閃躲的模樣很是可愛,誰知夜里小姑娘就入了夢,甚是旖旎。往后數(shù)夜,哪怕周曜睡前有意看兵法策論,不去想關(guān)乎清漪院的事,但夢里卻連著被她纏了數(shù)夜。 雖說夢里少女嬌軟,可肆意疼惜,到底夢境蕪雜,種種光怪陸離的場景真切得如同曾親身經(jīng)歷,令周曜醒來后十分困擾。 且大白天的也會不時想起夢境。 周曜覺得他可能是瘋了。 不過年才十五的少女而已,雖說姿容嬌麗,乖巧的模樣頗惹人疼愛,到底身段都還沒長開,他怎就做起了那樣喪心病狂的夢?頭疼過后,索性搬來了清漪院。至少,當(dāng)著玉嫵的面,他能清楚地記得她有多小。 與人同衾共枕,這種事周曜以前從未想過。 但如今躺在跟映輝樓迥異的合歡床榻,鼻端嗅到少女身上的淡淡香味,連同床榻間她極輕的呼吸,種種滋味都還不賴。就是有點認(rèn)床,且旁邊躺了個只著寢衣的小姑娘,還是她明媒正娶來的妻子,到底有點磨人。 周曜閉上眼,腦海里是她方才寢衣單薄,纖腰裊娜的模樣。 他有點心浮氣躁,索性翻身睡到最里面。 玉嫵絲毫不知他這些心思,夢里貪暖,循著錦被里的熱意慢慢追著挪了過去。 * 翌日清晨,玉嫵醒來時枕邊已然空蕩。 她頗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忽然間想起什么,覺得哪里不對。 昨晚周曜留宿了吧? 她安守本分地睡在床榻最外側(cè)了吧? 然而此刻,她看了看幾乎被她霸占的新枕頭,再往背后一瞧,好家伙,那么寬敞的床榻,有小半都閑置著,錦被都被她卷走了。她如今睡著的是正中間最舒服的位置,留在里頭的不過兩尺左右,憑周曜那種身形,睡著定是極為委屈的。 所以他是半夜里拂袖走了嗎? 玉嫵腦袋里嗡的一聲,腰背觸到火炭似的猛然坐起身。 若真是半夜睡覺不老實踢到了周曜,還侵占地盤將他氣得深夜離開,那可壞事了!才睡醒的腦袋霎時緊繃,她趕緊掀開錦被趿了鞋,打算喊佛寶進(jìn)來問一聲。還沒開口喊人,忽聽浴房的門扇輕輕響了下。 玉嫵愕然瞧過去,就見周曜披衣而出。 他的臉上沒什么情緒,清冷的眸,英挺的輪廓,在清晨顯得格外精神。寢衣早已換下,里頭中衣遮掩住胸膛腰腹的輪廓,外面披了件玄色長衫,松松散散地敞著。頭發(fā)也未束起,披在肩上,到添幾分散漫的味道。 四目相觸,玉嫵眼底的惶恐清晰可見。 周曜默不作聲,走到她跟前。 玉嫵后知后覺地站起身,垂首低聲道:“王爺起得好早?!?/br> “沒法睡?!敝荜椎?。 玉嫵的腦袋垂得更低,就連耳朵尖都紅了,“是妾身太過疏忽,攪擾了王爺歇息,往后睡覺定會注意的?!闭f著話,鼻端卻嗅到一股淡淡的藥味。那味道昨晚同衾共枕時她都沒聞到,此刻頗為濃郁,顯然是剛換了藥。 忐忑的心愈發(fā)懸起,她抬起眼睛,擔(dān)憂道:“王爺?shù)膫€沒好嗎?” 晨光明媚,她寢衣微亂,青絲披散。 周曜生得原就比她高,這會兒目光微垂,能看到她睡醒后衣領(lǐng)散開了敞著,露出秀致的鎖骨,那根紅線的末端似系著一枚圓潤光滑的淺碧色玉扣,貼在胸前嫩白的肌膚。只是一眼掃過而已,他腦海里卻倏然有畫面一閃而過。 也是寢衣半敞的胸口,那枚玉扣觸手溫潤,遮住底下的一抹嬌紅。 雪肌玉骨,嬌紅奪目,似胭脂染就。 那是她的胎記,狀若桃瓣。 周曜恍神,抬手揉了揉眉心。 昨晚一夜安眠,并無繁雜夢境,但方才那一幕卻如親眼所見,清晰分明。 周曜甚至忘了她的關(guān)懷之語,只問道:“身上有胎記?” “啊,有?!?/br> 玉嫵下意識緊了緊衣領(lǐng)。 便是這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令周曜的心頭狠狠跳了一下——有些時候,無意識間的反應(yīng)是最難以遮掩的。他原是鬼使神差地隨口一問,玉嫵卻去掩蓋領(lǐng)口,這便意味著,她的胎記或許真就在胸口! 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下,周曜腦海里嗡的一聲。 他險些躬身就地扯開她的衣領(lǐng)一探究竟。 但好歹克制住了。 喉嚨里被火燎過似的干燥,周曜深吸了口氣,聽到她不放心地問道:“王爺?shù)膫?/br> “一時半刻好不了?!?/br> 他的聲音有點啞。 玉嫵眸色微緊,輕咬了咬唇瓣。 其實早就有過猜測,周曜這病來得蹊蹺,背后必定大有門道。如今親耳聽到他這樣說,看到他時隔半年后傷勢仍未徹底痊愈,玉嫵便知道,他這身病恐怕不止是傷筋動骨而已。這樣英武矯健戰(zhàn)功赫赫的男人,原本不該為陰毒算計所連累。 玉嫵心底不知為何隱隱作痛,認(rèn)真道:“王爺必能尋得良藥,除去痼疾?!?/br> 那神情語氣,似期盼,似篤定。 “承你吉言?!敝荜讐鹤‘悩拥男乃肌?/br> 按他原先的打算,清漪院里那倆小廚娘手藝不錯,他吃膩了狄慎送來的東西,可在這兒換換口味。然而此刻他腦海里盡是她胸前玉扣柔潤,肌膚嬌麗的模樣,若是再待下去,冒出方才那般瘋狂的念頭,還不知會怎樣。 遂系好腰間錦帶,打算去映輝樓提劍活動筋骨。 玉嫵瞧他要走,來不及留著用早飯,只怕昨晚的事會惹得周曜不快,無從彌補(bǔ),忙問道:“王爺今晚還過來嗎?” 周曜回頭覷她,淡然點頭。 夜里有人投懷送抱,拿嬌軟身軀給他暖被窩,為何不過來? 同榻而睡,還能趁夜瞧瞧她胸前的胎記。 * 淮陽王府之外,乾明帝可就沒這悠閑心思了。 甘州的戰(zhàn)事幾乎令他焦頭爛額。 糧草軍資撥了無數(shù)遍,也沒少調(diào)兵遣將派人馳援,然而所有的希冀卻都陸續(xù)破滅。喬國舅舉薦的那些人沒能擋住鄭德的刀鋒,便是被乾明帝委以重任的老將都折戟沉沙,重傷而歸。原先的河西節(jié)度使命喪沙場后,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非但甘州的城池半數(shù)失守,鄭德的刀鋒都逼到了往南的涼州。 這還不算最讓人頭疼的。 甘州地處要塞,算是走廊的咽喉之地,北上的必經(jīng)之路。一旦甘州徹底淪入東昌手中,便會徹底切斷北邊沙州等地與京城的往來通道。且據(jù)半月前的秘報,北涼得知甘州屢戰(zhàn)屢敗的消息后,正蠢蠢欲動,想派兵南下。 若果真如此,沙州等地孤立無援,腹背受敵,定難以抵御。 屆時,周曜當(dāng)初打通的商道將重新落入敵手。 屆時百姓遭殃,山河動蕩,絕非乾明帝愿意見到的。 他的目光再度投向了淮陽王府。 那個桀驁不馴狂悖妄為,目中只有兄長,并無君父的北地戰(zhàn)神。 這幾乎是乾明帝最后的希望。 昨日珠璣街上淮陽王攜妻出行的動靜,不但傳得滿京城人盡皆知,自然也傳到了乾明帝的耳中。如今京城眾人人皆知,先前重病不起、臥床等死的淮陽王非但醒來了,還日漸痊愈,矯健如舊。 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疑問。 戰(zhàn)事緊迫之極,朝廷屢戰(zhàn)屢敗,朝堂上下沒人擋得住鄭德的刀鋒,為何不派名震北地,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的淮陽王率兵北上?須知數(shù)年前,便是淮陽王鐵騎夜襲,以極為詭譎的戰(zhàn)術(shù)繞行突襲,神兵天降般連克數(shù)地,將鄭德的大軍打得落花流水。 如今敵軍再臨,當(dāng)然得派戰(zhàn)神力挽狂瀾??! 這般疑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遍地皆是,朝堂之上也洶涌而起。 這日早朝的時候,從頭到尾幾乎都在說淮陽王。 甚至連危急存亡這種話都搬出來了。 乾明帝的最后一份猶豫,就此消失殆盡。 再怎么忌憚,到了江山危殆之時,身為帝王的那點私心已不值一提,屢戰(zhàn)屢敗后,他也早已無將可用。更何況滿朝文武群情如沸,京城百姓更是快涌到宮門口跪求了,乾明帝又沒打算背負(fù)昏君的名聲,哪能不給個交代? 朝會散后,他立時派貼身內(nèi)侍趙福親自去淮陽王府,宣周曜面圣。 旨意傳到王府,周曜正站在輿圖前,眉目肅然。 聽到狄慎稟報說趙福來了,他終于從輿圖中抬頭,道:“是為戰(zhàn)事?” “想必是為此事。趙福來時一臉和氣,恭恭敬敬地站在廳前,連口茶都沒敢喝,還說若王爺不便動彈,他便來這里。卑職跟了王爺這么多年,還是頭回見他如此?!钡疑鞴笆终f著,眼底的冷嘲毫不遮掩。 這趙福頗得乾明帝信重,與喬皇后母子的往來也不少。 先前王爺病倒,他可沒少落井下石。 如今倒擺出了一副狗奴樣。 狄慎心中暗忿,又道:“王爺若懶得動,卑職便讓他來這里?!?/br> “不必?!敝荜讛[手。 趙福的到來算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戰(zhàn)事吃緊,即便是老皇帝那種慣于謀定而后動的人,也終于沉不住氣了。也幸虧老皇帝沉不住氣,否則再挨上兩日,周曜都快繃不住了——畢竟疆場之上倒下的都是血rou之軀,抱臂上觀絕非易事。 如今他既賭贏了,自不能輕易低頭。 周曜修長的手指落在輿圖上,眉間如凝冰霜,“讓趙福轉(zhuǎn)告父皇,本王傷勢尚未徹底痊愈,沒力氣接旨,心胸狹隘還記仇。除非喬公度父女來府里跪求,否則本王繼續(xù)等死就是。反正皇兄已廢為庶人,本王也是貪扣軍資、勾結(jié)重臣的惡賊,實在惶恐,不敢面圣。” 說罷,徑直坐進(jìn)了旁邊圈椅。 狄慎就算已跟著他出生入死多年,算是見過大世面了,聽見這話,也不由背生冷汗。 “王爺當(dāng)真要如此直白?” “再委婉也都是抗旨?!敝荜椎馈?/br> 說得也是。 不管怎么說這番話,抗旨不尊、借機(jī)要挾是真的。不過當(dāng)初淮陽王獲罪受責(zé),喬公度沒少在背后捅刀子,這事情周曜清楚,乾明帝更是心知肚明。如今周曜擺出坐地起價的姿態(tài),鬧到這般難看的地步,話說得再漂亮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