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影看清他的長相時(shí)，頓然沉下面色，不可置信道：“程若堯?！?/br>
    被喚之人低頭看向懷里對他笑的女孩，抬手戳了戳阿清白嫩的小臉，隨后抬頭笑道：“影哥兒，好久不見，想沒想我?！?/br>
    “你把阿清放下！”

    齊影厲聲攥緊拳頭，看向程若堯懷里的女兒，悄悄掏出袖中匕首，他怕貿(mào)然出手會誤傷阿清。顧如意也尋著過來，忙問這是怎么了。

    少年置若罔聞，“影哥兒，你女兒怎么能生的這么可愛?！?/br>
    見齊影冷若寒潭的眸子看向自己，若堯笑的極為無辜，還有絲怯懦，“影哥兒，你妻主是個(gè)瘋子，你怎么也跟著瘋呀，你要是再對我動(dòng)手，我可真就死了。你知道的，她把我武功廢了?！?/br>
    若堯把女孩放在地上，他還沒不堪到對一個(gè)孩子出手，何況他來藥仙谷只是為了取藥，勾引曲雁也只是一時(shí)興起。他只是單純好奇，影哥兒的妻主是否如傳聞中一樣專一。

    他還想再摸摸女孩的頭，可下一瞬寒光逼近，程若堯揚(yáng)著脖頸，對齊影抵在他喉間的匕首毫不在意，甚至還笑了笑。

    顧如意被這變動(dòng)嚇了一跳，連忙把阿清抱走，他著急道：“如愿！你莫激動(dòng)呀，這是怎么回事？”

    “如愿，真好聽?！比魣蛭盍艘槐?，“怎么同樣都是血親，她對我就這么狠。”

    “影哥兒，你還是殺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下輩子也和你一樣命好?！?/br>
    若堯沒有給齊影反應(yīng)的機(jī)會，他笑的極為開心，徑直朝刀刃撞去。

    程若堯就是個(gè)瘋子，這是程念玄當(dāng)年的原話，齊影在浮屠樓時(shí)就曾領(lǐng)會過他的偏執(zhí)瘋狂。

    齊影眉頭緊擰，即便已第一時(shí)間移開，可鋒利刀刃仍割破程若堯脖頸，涓涓血流染濕白布，很快便松散下來。他看向若堯脖頸一圈紫紅，心間忽而想到什么。

    “影哥兒，我?guī)湍阍囘^了，你妻主對你十分專一，不過這次我不羨慕你了。”少年笑的有些怪異，他似眷戀般輕聲道：“因?yàn)楦⊥罉邱R上就要消失了。”

    “你說什么？”齊影緊蹙起眉盯著他，語氣極輕。

    若堯偏了偏腦袋，脖頸的血流的更快，但想起盛木的叮囑，只歪頭一笑，“影哥兒，你不想浮屠樓消失嗎，屆時(shí)沒人再知曉我們是浮屠樓的人，大家都會自由。”

    齊影蹙起眉頭，“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br>
    程若堯揚(yáng)起頭，露出一個(gè)偏執(zhí)的笑。

    目睹這場鬧劇的弟子不少，得到消息的曲雁很快趕來。

    齊影扯著曲雁衣袖，在女人擔(dān)憂看向自己時(shí)，他克制住平靜搖搖頭。

    “我沒事。”

    很快有人把若堯帶走，曲雁在檢查過齊影身上無傷后，心中才松了口氣。

    她把阿清從顧如意懷里抱回來，解釋幾句后顧如意才松下心。天知曉方才他見阿弟掏刀時(shí)，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兩人一路無言，阿清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她見娘爹沒有像往常一樣與她玩鬧，于是趴在曲雁肩上，小聲喚了聲爹爹。

    齊影心間頓時(shí)一軟，他從曲雁懷里接過女兒，“爹爹抱?！?/br>
    直到把女兒哄睡，齊影才尋到機(jī)會開口，他只輕聲道：“他是程念玄的弟弟?！?/br>
    若堯原名程若堯，是程念玄同母異父的弟弟，可二人之間關(guān)系并不好。程若堯雖是男子，卻是武學(xué)奇才，十二歲便能單挑乙等暗衛(wèi)。

    可他也是個(gè)徹頭徹尾的瘋子，小小年紀(jì)便殺了浮屠樓許多無辜之人，程念玄一怒之下廢了他武功將人囚起來。

    齊影之所以認(rèn)識他，是因少時(shí)若堯曾與他一起訓(xùn)練過，隊(duì)里只有他們兩個(gè)男孩，若堯便總愛喚他‘影兒哥’，再后來便沒見過他了。

    可是程若堯怎么會來藥仙谷，齊影的腳步一頓，莫不是浮屠樓真要變天了，他在谷內(nèi)待的時(shí)日太牛，早不知曉江湖之事。

    他看向曲雁，后者問道：“怎么了？”

    齊影心間莫名有些不安，“妻主，浮屠樓近日可有什么消息嗎？”

    “沒有。”曲雁勾唇一笑，“但快有了?！?/br>
    齊影心間狠狠一跳。

    就在若堯離開藥仙谷的第三日，江湖傳來消息，浮屠樓不復(fù)存在了。

    江湖人言，浮屠樓樓主程念玄殘暴不仁，對血親弟弟能都下去狠手，終在他多年籌謀下，數(shù)十名甲等暗衛(wèi)反水，聯(lián)手絞殺程念玄。程念玄敗局已定后，暗衛(wèi)們闖入藥閣拿到了解藥，從此四散江湖。

    那夜。

    屋外火勢綿延，盛木將刀抵在程念玄心口前，女人分明是強(qiáng)弩之末，身上滿是血跡，卻笑的無謂。

    “何必呢?！彼龂@了句。

    盛木冷眼看向她，效忠程念玄的人皆被控制住，屋外布滿暗衛(wèi)，他甚至不用親自動(dòng)手，隨便一人都能殺了她。

    程念玄自知逃不過，她低聲笑著，握住盛木的手使勁一按。女人大口溢出鮮血，在感受到盛木制止的動(dòng)作時(shí)，神情愈發(fā)偏執(zhí)。

    “怎么，你舍不得陪我一起死？”

    “舍不得……”盛木垂眸，神情似喜似悲。

    程念玄看著身前的男人，腦中想起他十幾年前的模樣，她忽而想，現(xiàn)在與他死在一處也不錯(cuò)。

    她指尖動(dòng)了動(dòng)，松開那緊握的藥丸。

    “所以你自己死便夠了?！?/br>
    盛木聲音極輕，他被程念玄拽進(jìn)懷里，刀順著力道沒入身體，鮮血沾了他半面臉。這樣的安靜持續(xù)了很久，直到程念玄的懷抱第一次令他覺得冷。

    盛木睜開雙眼，感受著自己的呼吸。

    曲雁給他的藥生效了，他不用陪程念玄殉葬了。

    就在他剛起身時(shí)，女人的衣擺中跌落一個(gè)黑色藥丸，那熟悉的感覺令盛木動(dòng)作一頓。

    盛木俯身拾起藥丸，緩緩捏碎在指尖，他認(rèn)得這是什么藥，他不想思考為什么程念玄沒有吃，只安靜走出房間吩咐了句。

    “燒了吧?！?/br>
    立刻有人應(yīng)道：“是?！?/br>
    “盛哥，最后一份解藥了?！庇腥税褨|西遞到他身前。

    盛木搖搖頭，“你們分了吧?！?/br>
    今夜死了不少人，空氣中充斥著血腥氣，身后火光燒破天際。幸存下的暗衛(wèi)都在這里了，盛木挨個(gè)掃過去，除了被他支走的程若堯外，熟悉的面孔不過八九個(gè)。

    他輕聲道：“都散了吧，江湖不見?！?/br>
    在江湖中屹立多年的浮屠樓，最后在一場大火里泯滅，淪為江湖笑談。

    齊影聽見這件事時(shí)，手中的撥浪鼓掉在地上，阿清看了看爹爹，蹲下身子把撥浪鼓撿起來，一搖一晃的朝爹爹走來，嘴里還含糊喚著。

    “爹爹、給爹爹。”

    白嫩可愛的女孩舉著小手，費(fèi)力將撥浪鼓塞進(jìn)爹爹懷中，她塞到一半，忽而蹲下身子，歪頭看向自家爹爹，模樣極為可愛。

    “哭哭，爹爹羞。”

    當(dāng)阿清摸上自己臉頰時(shí)，齊影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流了淚，他隨意抹了把便將女兒抱起來。阿清還在重復(fù)著爹爹羞，齊影唇角卻勾起抹弧度。

    “你爹爹哭不羞，你哭才羞呢。”女人溫潤的聲音傳來，她從齊影懷里接過女兒，指腹輕擦過他濡濕的睫毛。

    “妻主，我沒事了?！?/br>
    齊影搖搖頭，他只是有些激動(dòng)，禁錮了他二十年的浮屠樓，最后淪成這樣一場笑談。他想起程若堯幾日前的話，沒想到他竟是真的做到了。

    “莫哭了，再哭就變花貓了，阿清說是不是?！?/br>
    見阿清十分配合的點(diǎn)頭，曲雁頓然一笑，從懷里摸出封信遞給齊影，柔聲道：“你師父來信了，看看吧?！?/br>
    齊影拆信的手都在發(fā)顫，他一行行掃過信上所言，心中高懸吊起的石頭終于落地，最后揚(yáng)起一個(gè)清麗笑臉。

    “師父說南山的冬果熟了，給我們寄來了一些?！?/br>
    阿清聽到關(guān)鍵詞，立刻舉起小手支持，嘴里含糊不清囔著果子，她最喜歡吃果子了。

    第四十五章

    眼瞧著快出正月, 顧如意和言兒也快離谷了，齊影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他擦干發(fā)絲走到曲雁身旁。

    曲雁正將剛睡著的女兒放在一側(cè)小床里, 見男人過來, 習(xí)慣性攬住他腰身輕聲道：“才哄睡著, 莫吵醒了?！?/br>
    阿清正是難哄覺的時(shí)候, 齊影深知哄女兒睡覺有多難，于是連忙點(diǎn)頭與她一同回了床上。

    他鉆進(jìn)被中猶豫半響, 最后靠近曲雁耳側(cè)輕聲道：“妻主, 我可否問一件事？”

    “自然可以，你要問什么？”

    齊影耳根有些羞紅, 想起顧如意的囑咐, 他抿了抿唇開口，“妻主有沒有易受孕的法子，藥方或是姿勢都可以?！?/br>
    曲雁挑了挑眉，她看了眼不遠(yuǎn)處熟睡的女兒，又看向身旁羞澀的小夫郎，眼底劃過興趣。

    她剛要開口，便見他垂眸道：“是阿兄向我討的, 他說想再要個(gè)孩子傍身, 可怎么都懷不上，便托我問問妻主?！?/br>
    曲雁頓了頓, 反而往床邊一靠, 好整以暇看向齊影, 口中幽幽道：“自然是有的。”

    齊影神色一喜, “是什么法子？”

    曲雁幽幽道：“你想要哪個(gè), 藥方還是姿勢？”

    齊影想了一下, 他其實(shí)也不知曉，但既然是替顧如意問的，那便兩個(gè)都要吧，興許懷上的幾率還大一些。

    她似笑非笑看向齊影，“你可想要了，這藥方比較難記?！?/br>
    “那我去取紙筆來?！彼f罷便轉(zhuǎn)身下了床。

    曲雁看向齊影的背影，眸中神色愈發(fā)暗沉，他生完阿清后身上終于長了些rou，尤其這些日子他拾起了武學(xué)，摟在懷里的手感極好。

    齊影去得快回來的也快，就在他抬筆蘸墨時(shí)，卻被曲雁出聲阻止。

    “過來，我給你寫。”

    “可是還沒蘸墨。”

    齊影開口解釋，在轉(zhuǎn)頭瞧見曲雁神色時(shí)，他腦中嗡的一下，不確定的看了看手中毛筆，又再度看向曲雁，口中聲音逐漸弱下。

    “沒蘸墨呢……”

    “沒事?！鼻阈Φ臏厝?，“我們不用這個(gè)墨?！?/br>
    齊影如何都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學(xué)到藥方與姿勢的。

    翌日顧如意問他有沒有討到法子時(shí)，齊影臉頰騰的燒紅，腦中不可控的想起昨夜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