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小青梅 第13節(jié)
“許大人。”他今年五十有五,皮膚黢黑,蒼髯如戟,憑相貌似是個不好相與的。 許玨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番,府邸外觀中規(guī)中矩,沉悶老實,奢華不顯。 他羽扇半掩,沖陳建元微微一笑:“本官奉梧州沈公之命,前來巡視慰問,陳縣公不必緊張?!?/br> 男子作揖:“有失遠迎,鄙舍寒陋,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大人海涵。” 他余光瞥向那黑衣人,“敢問大人,這是……” 許玨道:“侍衛(wèi)而已?!?/br> 陳建元干笑兩聲,目光不再多余停留,迎他們?nèi)敫?/br> 許玨同他在會客廳談笑風生,伺機尋找時機。畢竟身后還站著一尊大佛,他如坐針氈。 “此茶香氣濃郁甘鮮,想是永春佛手吧?!痹S玨沒話找話地贊嘆。 陳建元斟了一蓋,撫須稱是。 “正巧,此行我也帶了點好茶贈予陳兄?!彼蹇龋弊咏┯驳嘏ち税肴?,“那個……” 叫沈序什么,主公嗎? 不行。 他飛速頭腦風暴:“小序子啊,你去外頭把茶拿進來?!?/br> 氣氛罕見地凍結,許玨后知后覺地咂了咂嘴。 完了,最近老和宮里的廠衛(wèi)聊天,被帶偏了。 “許大人的侍衛(wèi),”陳建元呵呵一笑,“名字取得挺妙?!?/br> 事到如今,許玨云淡風輕地飲茶,其實心早已碎成了渣,只能硬著頭皮一字一句:“見笑了,隨手一取的哈哈,小序子你還不快去?!?/br> —— 縣公府外。 七月剛把曦知拽上墻,兩個女孩子累得氣喘吁吁,靠在一塊。 聽說梧州城派人造訪縣公府,一干人等忙著招待,守衛(wèi)必會不那么森嚴,故曦知趁這個時間來尋林翊。 七月先下,“知知,你跳吧我接著你?!?/br> 女孩伸頭比劃了一眼高度,顫巍巍地邁出腳。 瓦片發(fā)出窸窣窣的聲響,她深吸一口氣。 出師不利,踩著了裙擺。 她足下一滑,還來不及呼叫,身體便朝前傾去,失了重心眼瞅著要摔下墻。 “知知!” 勁風卷塵,七月習慣性地瞇眼,縫隙里只瞥見一道黑影。 乘彼之風,猶如在半空中綻開一朵黑色的花,再一眨眼,那人抱著曦知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涞亍?/br> 女孩受了驚嚇,心口起伏不已,堪堪抓著他肩上的衣料。 沈序蒙著面,低眸淺查了一下她的身體,并無大礙。 懷里若隱若現(xiàn)的梨花香味,是她身上獨有,幽幽飄進他的鼻腔,牽動他的神經(jīng)。 曦知足尖點地,有些好奇地往他身上湊了湊,應該是想看看面紗后的樣子。 “謝謝……”她歪頭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梨渦淺笑:“謝謝你,大黑!” 大黑,小序子。短短功夫兩個綽號。 少年臉黑。 曦知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柳眉蹙起:“但是,你好像一個我認識的人噢?!?/br> 她遙想:“你抱我的感覺和沈……” 黑衣人提腿就走。 “別走別走?!标刂ё∷?。 七月:“他都不怎么說話,不會是個啞巴吧。” 曦知正要開口,打遠處盈盈走來一云髻紫蘭花衣女子。 七月定睛一瞧,表情立馬變得陰陽怪氣:“夏鶯?幾日不見還真人模狗樣了?!?/br> 夏鶯如今也算是半個少爺夫人,府上的嬤嬤適才教導過她禮數(shù),學了半月好不容易矜持端莊一點,遇上梁七月悉數(shù)破防。 她噔噔地踩著小鞋逼近:“你們!你們怎么進來的!” 完了,她不會去告狀吧。 七月臉上閃過一絲驚恐。 “夏鶯jiejie,”曦知甜甜地喚她:“我來找我哥哥的,你不要告訴縣公他們好不好?” 夏鶯面色稍霽,“林翊?他和陳敏出城了,一時半刻回不來?!?/br> “不過,他在書房留了信,你可以去看看。” “謝謝jiejie。”曦知沖她俏皮地單眨眼,夏鶯顯然很受這套,裝作沒看見地悠悠離開。 她拉著欲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七月走,但沒想到那黑衣人也屁顛屁顛地跟上來。 縣公的書房沒上鎖,他們躡手躡腳地進去闔好門。曦知和七月往案桌邊走,沈序立在門邊,掃視了一遍整個房間。 “什么信,哪有信?”七月隨便瞄了眼,上面擺滿了紙墨硯筆和看不懂的書冊,偏偏沒有信的影子,氣惱道:“夏鶯騙你呢!” 曦知嚅了嚅嘴唇,空蕩的房間只回響著那個黑衣人的踏靴聲,他跟逛自家一樣,偶爾走走停停,吸引去了她們的注意。 七月嘆氣:“算了,找找,興許是放在什么角落了。” 三人分頭尋,陳建元的書房很大,放著數(shù)個紅木柜子,曦知走去了最角落,打算從這里一排排地看下去。 “咦?這是……”她撿起地上的紙。 紙張很新,她摩挲,是最近寫的。 “晉陽主公親啟?!绷瘟瘟?。 晉陽主公是誰。女孩轉頭,想喊他們過來一同討論,忽地瞟到七月快步走來,嘴里打著口型:“有人來了!躲起來!” 她趕緊把信塞進袖口,七月拉住她的手往后門跑:“外面有個池子,你會憋氣嗎?” “我……” 她水性不好啊,女孩欲哭無淚。 臨到后門,牽著的姑娘被人奪了去。 前門已然大開,沈序反應很快,帶著曦知閃身貓進最近的柜中。 她平穩(wěn)好呼吸,才發(fā)現(xiàn)這柜子的空間實在逼仄。 而且,她坐的位子也太尷尬了吧。 進來的急,沈序唯有微微分開雙腿才能勉強容納二人,曦知正是坐在分開之處。 少年靠著柜壁,氣息不勻。 她只好悄悄地挪,然多么細小的動作都會在此刻被放大數(shù)倍。 沈序莫名覺得有些心熱急躁。 他摁住了曦知的手。 溫度陡然上升,曖昧交纏。咫尺之近,她水眸瀲滟,略慌張地望著他。 柜子外的聲音漸息,來的人大概離開了。 手被他摁著動不了,力氣好大,曦知幾番掙脫不開,不由軟了調子:“疼?!?/br> 他驚得放手,女孩垂眼吹手上的紅印。他明明沒有使多大力,沈序懊悔,想幫她吹吹又礙于現(xiàn)在的身份,頓時無措。 杏目輕抬,瞥見他這副樣子,曦知唇角微勾,笑得羞怯,到底沒有揭穿他。 屋外的水池,七月猛地鉆出,仰天長出一大口氣。 她濕淋淋地爬出來,瞪著沈序和曦知哀嚎:“你倆甜甜蜜蜜,讓我一個人當水鬼?” 曦知撲哧一笑,沈序卻是做了手勢,他指指柜子,又指指七月,攤手。 聰明如她,七月讀懂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柜子容不下第三個人。 傍晚,曦知回家。 她從袖子里掏出那張古怪的信,放在小桌上冥思苦想許久。 腦殼疼,女孩決意下次再想,從枕頭底下?lián)v鼓出了一個繡品和針線。 還是想想四月的香囊吧。 曦知的繡工不大好,年幼喪母,這些東西也沒有人教。她把它們揣進小包袱,打算再去向村里的繡娘們?nèi)∪〗?jīng)。 香囊已經(jīng)繡成了半個花樣,即使瞧著有點蹩腳,曦知欣賞了番,又看了看指尖的細小針孔。 不過這個時候繡娘們都去吃飯了,還是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借著燭火,曦知盯著密密麻麻的針線,一本正經(jīng)地刺繡起來。 她做得認真,傾注了十分的真心和精力。 直到門傳來“嘎吱”一響,她驚了一驚,下意識地將香囊藏在背后。 “哥哥?!迸⒌难劢迵潴?/br> 沈序嗯了聲,提著飯筐走到她面前:“你,最近是不是在和我鬧別扭……” 這么開門見山,曦知反倒不適應,“沒有…” 少年坐到她對側,手已放到飯筐上即將打開,卻目光一凝。 曦知心虛地往后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