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小青梅 第17節(jié)
他是沈序的叔公,沈云山似乎習以為常地搖搖頭:“阿序便是這樣對待多日不見的叔公嗎?” 抵在脖子上的劍沒有放開的意思,沈序撫摩著食指,此間唯余呼吸,風聲和袖擺摩擦的沙沙聲。 沈云山嘆了口氣,“阿序,這段日子你去哪兒了,叔公只聽說皇宮召見過你一次,為了賜婚吧?!?/br> “叔公,”沈序打斷他的話,“世上最可憐的就是裝傻之人。” 沈云山笑而不語。 “辛苦培養(yǎng)一隊的死士很累吧?!鄙倌旮皆谒叺驼Z,眼里閃爍著奇異的光,“他們好沒用啊,您何苦養(yǎng)著他們,叔公放心,以后都不用養(yǎng)那些廢物了?!?/br> 沈云山臉色稍變。 “還有那個萬里挑一的走鴉,您說他是梧州情報處最出色的孩子?!鄙蛐蚬雌鹱旖?,頗有邀功意味地說道:“他刺探情報的本事確實過人,就是藏身本領不大好,我每天都盯著他送信,可惜他從未發(fā)現(xiàn)過我?!?/br> “也是廢物,所以我殺了他,您可以再挑一個了。” 攥拳的手逐漸變涼發(fā)白,沈云山努力維持平靜,可身體還是止不住地輕輕顫抖:“一切聽阿序的……下屬不中用,再培養(yǎng)就是了。” 他早知道!他早就知道! 他才是甕中之鱉!沈序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 陰險!瘋子! 沈云山勉強撤出一個溫和的笑臉:“那阿序此次回來是不走了吧。” 沈序搖頭:“煩請叔公繼續(xù)暫理政務,好好為我梧州培養(yǎng)人才。” 不久?。可蛟粕津炞C了自己最后的猜想。 少年收了劍,又恢復成那個溫文爾雅的模樣,謙遜地作揖:“叔公保重身體?!?/br> 沈云山盯著他含笑的鳳目,心里一陣一陣地發(fā)涼。 后來,他走了。 “沈公?!彼挠H信上前拜了一拜,道:“起碼您猜想的不錯,沈序遲遲不回主公府,確實因為身體有恙,必須靜養(yǎng)。” 沈云山叩著桌板,未置可否。 “苦寒散不消,始終是沈序的一塊心病?!彼鋈秽类赖卮笮Γ八母改高€真是圣人,舍小為大,不要親生兒子要天下?!?/br> 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沈云山去侯爺府做客,沈氏夫妻的小兒子才剛剛出生。 也是在那天,他第一次見到沈序,那時他便有了為將為侯的氣質。 一經多年,沈云山也總會喟嘆,他背劍望向自己的樣子,明明還很小,就獨具天之驕子的傲骨和睥睨八方的貴氣。 日日夜夜,他都能看到他在練劍,一遍又一遍地重演,卻從未有別人來過。 那個時候,沈云山也覺得沈氏夫妻對他寄予厚望,所以才嚴加對待。 之后他去的次數(shù)不多,只是偶爾能聽同僚說起沈侯家又出了一個良將。 “急功近利?!蓖艆s這樣評價,甚至惋惜地嘆道:“那人又不是鐵打的?!?/br> 沈云山不明原因,直到沈序三戰(zhàn)成名,被親封冠軍侯,功高蓋主。 年少時驕傲和睥睨的眼神中多了空曠和漠然,猶如一潭死水。 更多時候,他遠離了人群,更愿意一個人秉承父志,永遠地練劍。 沈云山知道他中了苦寒散,也知道是他的親生父母親手為他種下,至于為何,恐怕要去問問沈序自己。 聰明如他,不可能不知道。 “沈公?!庇H信說:“其實咱們根本不用怕他,沈序的弟弟……” 所有人都沉醉權力,沈云山想。 但得到權力的路注定是痛苦的。 “也許,我們的結局,”他喃喃,“真的和阿序說的一樣吧?!?/br> “無邊孤寂,親人永隔。” 從這時,他便下定了決心。 兔死狗烹。 這是他最后的底牌籌碼。 夜悄然而至,梧州城里卻是千燈幻晝。 曦知捶了捶酸痛的手,望向窗外。 “你哥哥要帶你去燈會啊?!卑踩厝厥蘸梅鸾?,“好好玩噢,對了,你要不要做一個兔子燈?!?/br> 曦知殷切地點頭。 “我給你準備材料,不過呢本小姐有個要求?!彼垂词种福瑥男渥永锶〕鲆粋€花花綠綠的小冊子:“你哥哥啊太古板了,你把這個給他看,千萬別說是我給的?!?/br> 感覺不是好事呢,曦知看著安蓉蓉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什么冊子可以讓哥哥不古板? 第018章 冊子呢,曦知是揣好了。安蓉蓉信守承諾,陪她一起做兔子燈,最后描上紅點,豎耳朵短尾巴的小兔子憨態(tài)可掬,栩栩如生,曦知左右欣賞了會兒,沈序便來了。 安蓉蓉收斂笑容,端起那副大小姐的樣子嚴肅正經地同曦知揮手告別。 待人離去,她功成身退,懶懶地踱步到安煦房前。 少年如霜打茄子,萎靡不振地趴在細牙桌上。 “姐,不帶這么坑弟的。” “許大人的意思,”她擺出一副無辜表情,“放心,主公不會怪罪你的?!?/br> 他適才松了口氣。 “對了,你擱在柜頭高處的那個青玉盒子,里面有個小冊子,我拿走了?!?/br> 什么?。堪察闶暎骸澳囊粋€?” 少女嗤笑,“你少裝了,別以為我不知道,買個頂漂亮的盒子里面卻裝著各式各樣的畫本美女,搜羅起來不容易吧?!?/br> “我挑了個最花的,你猜猜本小姐送給誰了?” 最花的…… 安煦面上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 “給…給誰…” “我讓曦知給主公了?!彼话寻抢^牙桌上的瓜果,邊嚼邊說:“我好歹算是主公的表姐,他年紀也不小了,結果呢對女孩子一點興趣也沒有。那是啟蒙得晚,純情不上道,我呢就讓他看幾個美女開開竅。” 安煦都快崩潰了,“jiejie!活生生的女子在沈序面前晃,他都當看紙片人了,還有那個冊子根本不是……” 女孩打斷他的話,煞有介事地支額:“有道理,不過他這次還帶了個姑娘回來,那丫頭生得也水靈,就是聽說出身鄉(xiāng)下,叔伯他們恐怕不會贊同。反正我給都給了!” “但是,”安煦輕飄飄地插了一嘴,生無可戀地望向安蓉蓉,“我私藏的十本美女畫本,你拿的那本恰好不是?!?/br> “是么?不會是美男圖吧~” “是春/宮圖?!?/br> “……” —— 護城河邊人流如織,流光綢緞自城墻垂瀉而下,蜿蜒數(shù)里,映得夜幕斑斕繽紛。 大紅鴛燈籠高高掛起,宛若旭日初升。 長街舞獅,引得一群人圍觀,鑼鼓轟隆隆打得熱鬧,孩子們追來逐去,喝彩聲嬉鬧聲混雜交匯。 河上泛小舟,粼粼水面漂浮著一盞又一盞的花燈,蕩起五彩的漣漪。 曦知跟著沈序在街上走,他不知為何出門穿了件斗篷,五官掩藏在了帽檐下。 梧州真熱鬧,跟牧云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她駐足停留在一百貨小攤前。 老板娘順著她的目光:“小娘子,喜歡這個呀?” 她將那瑪瑙鎮(zhèn)紙端起來給曦知看。 “別家娘子都愛瞧珠釵胭脂,”老板娘捂嘴調侃,“小娘子日后啊定是個才女。” “沒有沒有。”她連忙擺手否認,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想送人的?!?/br> 曦知感覺沈序和愛扇扇子的許玨應該是舊相識,他在來到牧云村前想必就是梧州的書生,此次安府賞帖他也少不了牽線搭橋。 她身上銀子不多,也不曉得沈序喜歡什么,他既然寫的一手好字,送書房之寶作為答謝未嘗不可吧。 女孩小心翼翼地從布包里掏出幾枚銀錠,“勞煩您替我包好?!?/br> “好嘞?!?/br> 她收好瑪瑙鎮(zhèn)紙轉身:“哥……” 人呢? 女孩眨了眨眼睛。 “方才陪著你的斗篷男子嗎,”老板娘指了個方向:“他好像往護城河去了?!?/br> 河畔的路人更多了,有青衫詩人對月吟詩,還有濃情蜜意的小夫妻相互依偎,曦知目光四下搜尋無果,只好先等在附近樹下。 干嘛不打一聲招呼就走,女孩捏了捏兔子耳朵。 突然,飄在城樓的大紅鴛燈發(fā)出一聲綿長的轟鳴。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去。 曦知仰高了腦袋,但是燈籠被大樹遮住了,她仰啊仰,身子不自覺地慢慢向后傾。 月輝灑在她的臉上,清澈的瞳眸里倒映出漫天的繁星和絢麗變幻的彩燈光。 此間盛世,煙火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