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小青梅 第36節(jié)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你的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彼p聲說。 霍宵沒接話,他往回走。 三步之后少年背對著她向她招了招手。 “登記參軍了,還不跟上?” 七月笑著奔向他。 朝陽初升,行路光明燦爛。 邊境,蠻奴界。 天地昏黃,愁云慘淡,風(fēng)過山谷猶如厲鬼哭嘯。晝夜顛倒的世界,飛揚的塵礫混雜著血星,迷迷蒙住了視線。 漫山遍野的尸體,血流成河,土地腥臭黏稠,幾乎無處下腳。無邊寂靜之中,是皂靴悠閑地踩踏過發(fā)出怵人的“嘎吱”聲響。 劍鋒被他拖著“滋拉”地擦過地面,男人眉眼輕松地越過一個個骯臟的泥坑,不慎濺在臉上的血跡顯得他的皮膚愈發(fā)病態(tài)怖白。 這里剛結(jié)束了一場酣戰(zhàn),排排列列的蠻奴尸體昭示著以少勝多的結(jié)局。旌旗從中部斷裂,無力地軟倒在地上,澄黃的龍紋旗面早已污穢不堪,他毫不猶豫地踩了上去。 副將望著沈序步步臨近。 “主公?!彼?。 淺薄的光影投在男人身上,暗紅與黑金交織,冰涼毫無生氣。 沈序冷冷地睇著他。 濃重的血腥味熏得讓人作嘔,他無法忘記主公那時的眼神。 興奮愉悅地溢著光,在面對殺戮的時候。 “所以,靖都給了我們錯誤的情報?!鄙蛐虻谋砬榉植磺逑才?,但說話的語氣又給人以他高興的錯覺,“并且,他們的援軍也遲遲未到對么?!?/br> 靖帝告訴他,邊境只有小撥蠻奴作祟,一千余人足以應(yīng)付,可是并非如此,他隱瞞了蠻奴傾巢而出的事實,導(dǎo)致他們差距懸殊。 十分老套的把戲,十分老套地想置他于死地。 沈序瞇了瞇眼。 許玨氣喘吁吁地朝他跑來:“主公,好像是靖都的援軍到了。” 不遠(yuǎn)傳來馬蹄的奔騰聲,震耳欲聾。 他連時間都掐得這么準(zhǔn),急著來為他收尸。 收尸?收誰的橫豎都一樣。 日光撥開慘云照耀在援軍前進(jìn)的路前,分割開兩個世界。 暨先生說得對,沒必要再心懷憐憫,上一輩要償還的恩情關(guān)他什么事呢,所有人都想他死,覺得他太耀眼,太出眾,無人可見,無人能敵。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渺若沙土,可憐地?zé)o處容身。 孤傲的笑意被無限擴大,狂風(fēng)之間援軍的主將看到他抬手—— 千百梧州士兵聽令,蓄勢待發(fā)。 “進(jìn)攻?!?/br> 第033章 靖都, 皇宮。 天陰沉沉地覆壓,暴雨將傾。桃紅垂絳宮裙的婢女行路匆忙,蕭瑟闃靜的巷道, 朱紅漆宮門重重落了鎖。 老嬤嬤執(zhí)著二十四骨油紙傘來到堇瑤宮,團簇牡丹花圈邊,珠圍翠繞的女人拿著金剪子修剪花朵。 “貴妃娘娘?!彼6Y:“陛下請您去一趟歲華殿?!?/br> 女人放下剪子, 目光瞟了一眼內(nèi)殿的軒窗,那兒朦朧勾勒出少女纖弱的影子,慵懶答:“知道了?!?/br> 她起身上輦。 歲華殿一派肅穆,錦緞鞋入檻, 后跟擲在玉石地板上發(fā)出“咚咚”的撞擊聲, 一下又一下,如承天問, 心也隨之沉到谷底。 使者埋頭跪在大殿中央,身子止不住地發(fā)抖。 貴妃望向座椅上的靖帝, 他目眥欲裂地攥著一封加急送來的軍報。 “放肆??!”他怒極咆哮,軍報被攥得發(fā)皺破碎,同落葉似的扔出, 飄飄蕩蕩地落到地上, 男人癱坐下來, 大口地喘著氣。 貴妃拾起那字字泣血的軍報。 “全殲?!彼淇钭詈笥|目驚心的二字, 喃喃。 “沈序, 沈序不僅擊退了蠻奴,還……”靖帝痛苦地閉上雙眼, “還殺光了朕派去的援軍, 他是要做什么!跟朕宣戰(zhàn)嗎!” 貴妃:“您已經(jīng)告訴了他錯誤的情報, 讓他的梧州軍受困丹城, 連援軍都遲遲不發(fā),就為了拖延時間好給他收尸,沒想到沈序居然還能大獲全勝,確實很有本事?!?/br> “瘋子!”他罵道,“不是說梧州內(nèi)戰(zhàn)令他元氣大傷嗎。” “臣妾安插在梧州府的細(xì)作傳回來的消息,絕不會有錯?!彼龁?,“那陛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靖都,晉陽,梧州,宣化。各地雖表面未同他宣戰(zhàn),假心假意地盡臣子之儀,但天下的版圖已劃分為四個區(qū)域,四主共事,只待一方率先打破薄冰。 宣化相較晉陽梧州,勢力甚微,可忽略不計,不足為懼,另兩個相互掣肘,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和平。 而現(xiàn)在,他推翻了天平。 靖帝自登基以來,第二回 感受到了無以比擬的慌張,第一回是在那三人自立主公,擁兵自重的時候。 他想到了最差的結(jié)局。 “沈序好歹也是陛下您親封的冠軍侯,天下人盡皆知,受了冠冕一日都是您的臣子?!辟F妃安慰他,“等他班師回朝吧?!?/br> 靖帝點點頭,“對了,昭瓊……” 女人打斷:“昭瓊對于沈序而言,已是一枚無用的棋子?!?/br> “陛下,權(quán)宜之計,臣妾的意思是……” 霞帔緩緩走上前,金制的護(hù)甲指向了地圖上的晉陽。 “便從春日宴開始,”女人目露野心,“重新定義屬于我們的天下。” —— 消息很快傳回了梧州。 那傳信的小廝話聽了一半,被主公府一圈婢子圍著 ,正義憤填膺地轉(zhuǎn)述。 “什么狗屁皇帝,早就想置我們主公于死地了!喂,你也不瞧瞧咱們派去多少人,他蠻奴多少人,能打的過?就算打過了,咱們主公半條命也去咯。” 旁聽的小丫鬟著急:“那你的意思,咱們主公兇多吉少了?” 小廝嘆了口氣,“吉人自有天相,不過這回,主公就算有命回來,重傷肯定免不了?!?/br> “???”底下哀叫一片。 梔禾陪著曦知在花園散心,正巧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梔禾動了動嘴唇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旁的曦知已箭步上去,急問小廝:“你說什么?主公怎么了?” 他又復(fù)述了一遍。 曦知這段日子處于月信,本就身子不大爽利,聞言腦子有些昏昏沉沉,一道一道白光地閃。 梔禾趕緊去扶住她,斥那幫人:“都在瞎傳什么!主公還未歸來,僅憑一條情報你們就如此消極悲觀,搞得像我們府馬上要掛白燈籠似的,通通下去,不許再散布謠言!” “是?!?/br> “夫人,”梔禾擔(dān)憂道,“您沒事吧,快先回去歇下,奴婢讓廚房熬一碗姜湯來。” 她的臉色非常不好,蒼白毫無血色,行鳶喂了一碗姜湯下去暖身才有所好轉(zhuǎn)。 可是女孩心慌得厲害,羅漢床上她根本坐不住,隔個一時半會就催下人們?nèi)ラT口張望張望。 午覺也不睡就坐在那兒,誰勸都不聽,固執(zhí)得很。 梔禾守在府門前,望穿秋水地眺著北面方向。 約莫申時,形狀酷似馬頭的東西躍上地平線,她認(rèn)出那是許玨。 “許大人!許大人!”梔禾高興地招手。 男人下馬,沾沾自喜道:“喲,梔禾姑娘,這么想念我呀,早早就來迎接了?” “不是不是?!迸情_他,“咦?主公呢?!?/br> 許玨面子有點掛不住,干咳一聲:“主公沒事,我們大勝歸來,他應(yīng)該很快就會回府?!?/br> 梔禾點頭,就要去告訴曦知這個好消息,許玨背后升起一道黑影。 很快?這也太快了。 她望著沈序走近,側(cè)首問她:“夫人呢。” “夫人,夫人在房里?!睏d禾手忙腳亂,沈序嗯了聲,提步頭也不回地走去。 她又隨口一句地追加道:“主公,夫人可擔(dān)心你了,她以為你受傷了。” 男人腳步一停,饒有興致地回頭,言語間帶了絲絲喜悅的調(diào)子,“是么?” “是啊?!睏d禾小雞啄米地點頭,“不過主公您安然無恙,沒有受傷,夫人肯定就不擔(dān)心了?!?/br> 沈序若有所思。 曦知蔫蔫地趴在桌上,眼皮沉重地打架,月信第一天她又累小腹又漲漲得難受。 她飲了一口熱湯,身體舒服些許,少女換了個姿勢趴,打了個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鼻尖似乎被人捏住,檀口半張半合,水眸惺忪地望著他。 “主公!”她欣喜地拍落他的手。 沈序捻了捻指間她鼻息尚留的溫存。 曦知不敢相信地在他周圍走走繞繞,“你沒死,我就說他們騙人!主公,你有沒有受傷?” 他沒有回答,拉著她到羅漢床上坐下,曦知不明所以,乖乖被他圈在懷里坐在腿上。 “受傷了?!彼⒅谋〈剑耦仧o恥地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