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20節(jié)
按照時間推算,周珩或是周楠申,起碼要提前半個月得到消息。 “早與不早,不都是為咱們兩家籌謀么?”周珩四兩撥千斤的把話帶開,說:“眼下您的決定才是第一位的,您到底要不要讓我去大展拳腳?” 這一刻的周珩,眼睛里清晰地浮現(xiàn)出野心,而不似過去一味的掩飾、掩蓋。 許長尋看得真真兒的,瞬間仿佛看到了周楠申坐在他面前。 許長尋說:“這還用問么,當然要繼續(xù)?!?/br> 隨即他話鋒一轉(zhuǎn),又問:“可是,你這樣當眾打姚總的臉,就只是為了替景楓爭個面子?” 周珩的笑容淺了些:“所謂家和萬事興,爸爸您想看到的也是我們夫妻和睦,攜手同心。不過在這個基礎(chǔ)上,我也要為我自己,為我們周家多打算。若是這次我完成任務(wù),我希望能回到公關(guān)部,受到重用。冷板凳我已經(jīng)做膩了,以后無論集團有任何任務(wù)指派下來,再苦再難,我都欣然領(lǐng)受?!?/br> 周珩這是在表明立場,也是在談條件。 這件事一旦讓她辦成了,絕對是大功一件,可她要的不只是別人口頭上的贊許,還要實際的回報,是看得見的,摸得著的。 最主要的是,她要往上爬,不只是為了母親,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不僅要找到母親的死因,也要攀上頂峰去看不一樣的風景,呼吸不一樣的空氣。 一時的伏低做小,是為了日后的起飛,該她忍時,她會忍,該她飛時,也沒必要把機會拱手讓人。 周珩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許長尋,直到許長尋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站起身,說:“不愧是周楠申的女兒。以前他也是這樣,所有別人做不到的事,他都做得到。好,既然你是周家人,就應(yīng)當做出與實力、身份相配的事。” 然而這話剛落,許長尋眼神一變,又道:“只是萬一你失敗了,別說是公關(guān)部了,整個集團恐怕都容不下你,到時候你就得收心,踏踏實實的做景楓的賢內(nèi)助?!?/br> 周珩跟著起身,雖然仍在笑,笑容卻是帶著刺的,眼底更是一片冰冷:“那就一言為定?!?/br> …… 周珩從書房出來后,許長尋又將許景楓和許景燁叫了進去,卻沒有叫姚家父女。 這意思很明確,該和他們談的事,已經(jīng)談完了。 姚心語氣得不輕,明明是該她露臉的時候,周珩卻當場截胡,所以一見到周珩出來,就要沖上去理論。 但姚總深怕女兒在許家大宅里爭吵起來,進一步丟臉,當即就將她拽開。 姚總比較沉得住氣,在周珩目不斜視的從他二人面前經(jīng)過時,他腳下一轉(zhuǎn),就這樣一路跟著周珩走出主屋。 直到來到外面,姚總正準備上前攔住她,不想周珩卻先一步站住腳,進而轉(zhuǎn)身。 姚總往前上了兩步,聲音放得很低:“這一點你可不如你父親,太沉不住氣。要是你打的包票最終泡湯,丟的可是他的臉?!?/br> 周珩微微一笑,一向與世無爭的她,當下竟然反擊起來:“看來姚總很了解我爸,到底是在他手下千錘百煉過的。我知道你還在記他的仇,不過即便你當年絞盡腦汁,也沒能在他眼皮下討得一點便宜,如今又是哪兒來的錯覺,竟然以為你培養(yǎng)的女兒,可以戰(zhàn)勝他的女兒?” 周珩的語氣并不重,甚至可以說是輕飄飄的。 姚總著實沒想到周珩會當面揭傷疤,但他并沒有立刻發(fā)作,反倒是跟出來的姚心語,正好聽到最后幾句,臉色立刻就變了。 姚總下意識擋住姚心語:“我是你的長輩,這樣勸你也是為你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br> 周珩掃了姚心語一眼,對姚總說:“就算是敗了也是我自己走,我敢應(yīng)戰(zhàn),就敢認輸。反倒是你,一直都是我爸的手下敗將,卻一次都沒認過,還真是能屈能伸啊?!?/br> 到此,姚總總算明白周珩的用意,她就是在激怒姚心語。 可姚心語的反應(yīng)遠比他更快,還沒等姚總將她拉開,她已經(jīng)沖到前面,抬起一手就朝周珩揮過去。 而周珩呢,早就料到姚心語會有此一招,腳跟往后一錯,非常輕巧的躲開了。 姚心語撲了空,又要上前。 這一次,姚總終于將她拉住,同時壓著嗓門叫道:“別沖動,這是在許家,許家!” 姚心語仍在生氣,卻還不至于喪失理智,一聽這話,當即收了動作,只是一雙眼睛仍瞪著周珩。 周珩抬了下眼,看到林明嬌就站在臺階上,似乎沒有勸架的意思。 正好,她也不希望有人勸架,好戲正在勁頭上,若是戛然而止就沒意思了。 于是周珩再開口時,語氣仍帶了幾分挑釁:“怎么,姚小姐連跟人道歉都不會了么,姚家的家教可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br> 姚心語沒見試過周珩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卻也不會低頭認錯:“我憑什么道歉,你怎么不道歉?” “憑什么?!敝茜褫p笑,“就憑你剛才的撒潑,憑你三不五時在我面前挑釁,沒事找事,憑你搞小動作,將我請出公關(guān)部?!?/br> 姚心語冷笑一聲,直接反擊:“那你爸呢,他當初是怎么對我爸的,他有道過歉嗎?這個世界就是弱rou強食、適者生存,你們姓周的不行了就得滾蛋!你以為你剛才放了狠話,就能挽回什么,沒本事還死撐,這樣的嘴臉真讓人惡心!” 姚總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正要將姚心語往回帶。 可就在這時,許景楓和許景燁一起出來了,兩人臉色都很嚴肅,來到跟前時就剛好聽到姚心語在挑釁。 許景楓很快走下臺階,站在周珩面前,擋住了幾人的視線,只低聲問:“怎么吵起來了?” 他的臉色不僅陰沉,而且壓抑,恐怕剛才又被許長尋好一頓數(shù)落。 周珩掃過他的表情,抬起一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眼皮掀起,語氣輕柔:“女人的戰(zhàn)爭,男人不要插嘴?!?/br> 許景楓原本的火氣竟然被這句“軟”話澆滅了。 周珩卻沒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直接繞過他,迎向臺階上幾人。 那邊,姚心語已經(jīng)漲紅了臉,連眼圈都開始泛紅,一來是覺得丟臉,沒想到許景燁看到了她潑婦的一面,二來也是在扮柔弱,小聲解釋著:“是她先侮辱我爸在先,我也是氣不過……” 沒想到這時,周珩竟然上前幾步,就微笑著站在那兒,看上去平和極了。 就連她說話的語氣,都是溫柔的:“你也說了弱rou強食,今天就算沒有我,你以為你就能拿下這件事么?你要真有這份實力,有我沒我,你都一樣能贏?!?/br> 說到這,周珩的眼神瞟向許景燁。 許景燁雙手抱肩,原本的嚴肅早就煙消云散,此時還有點似笑非笑。 周珩又把眼神移回來,帶著鄙夷略過姚家父女,輕描淡寫的撂下最后一句:“實力和人品,總得占一樣吧?!?/br> 這話落地,周珩轉(zhuǎn)身便走。 不會兒,許景楓也箭步跟上。 兩人來到車前,袁洋和許景楓的司機分別站在兩輛車面前,卻誰都沒有靠近,只背對著身。 許景楓問:“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這么大脾氣,不像你?!?/br> 周珩低著頭,低聲說:“你一生下來就是許家長子,有錢有地位有背景,衣食無憂,自然不會明白我如今的處境?!?/br> 這話聽在許景楓耳中,就像是埋怨。 許景楓嘆了一聲,說:“我怎么體會不到,如今我是處處掣肘,已經(jīng)夠煩了?!?/br> 周珩用手撥了下頭發(fā),問:“景楓,若是將來有人欺負我,你會護著我么?” 許景楓一頓:“當然,這還用問?!?/br> 周珩苦澀地笑了下,望著他,又問:“是因為我是周楠申的女兒,還是因為我是周珩?” 許景楓遲疑了一秒,說:“這兩者并無區(qū)別。” 這話剛落,周珩又來了一道靈魂拷問:“那么要是有一天,我們周家不行了,我父親走了,你還會一如既往的待我么?” 許景楓眨了下眼,嘴上卻說:“我自然不會變?!?/br> “哎,明知道你是在哄我,我還是很高興?!敝茜裆酚衅涫碌妮p嘆著,眼神里帶著點哀傷,隨即話鋒一轉(zhuǎn),說:“我對你卻是不一樣的。我會護著你,無論我心里多苦,處境多難,要忍受多少冷嘲熱諷,我都會護著你,為你保駕護航,就像今天一樣?!?/br> 許景楓自然不知道周珩和許長尋在書房里的一番談話,也沒有看到她迎戰(zhàn)姚家父女二人的前半場,本就斷章取義,如今再加上周珩這番剖白,心里竟然多了一份動容。 現(xiàn)在是許景楓最艱難的時候,他想不到周珩竟能不離不棄,平日那樣弱質(zhì)纖纖,今天都敢和姚心語針鋒相對了。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想到這些,許景楓的大男人心態(tài)很快就得到滿足,他抓住周珩的手,說道:“讓你為我費心了,都是我不好?!?/br> 周珩又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反握住他的,并在他的手背上輕拍了一下:“只要你好,我做什么都值得?!?/br> 她垂下眼,眼底卻是一片冰涼。 你這個廢物,現(xiàn)在也就只能感動了。 第16章 14 chapter 14 之后, 就在回家的路上,周珩接到了蔣從蕓的電話。 蔣從蕓上來便問:“聽說你捅了姚家的馬蜂窩?” 她的語氣帶著幸災(zāi)樂禍。 蔣從蕓自然是看不上姚家的,當初那個姚總在周楠申面前跟孫子一樣, 如今反倒小人得志了。 周珩輕描淡寫的說:“哦,好久沒人跟我吵架了,就拿他們練練嘴皮子。” 蔣從蕓笑出聲, 真給她高興壞了。 周珩看著路面,只問:“是林明嬌跟你打的報告?” 蔣從蕓說:“在許家的地盤上出了這種事, 她肯定是要跟許長尋交代的,在咱們周家這兒也得打圓場。她跟我說, 怕你受委屈,跟我賠不是?!?/br> 周珩沒接茬兒。 她受什么委屈, 自己心里有本賬, 倒不用外人掛在嘴上惦記著。 那邊,蔣從蕓又念叨了幾句, 林明嬌她也從沒放在眼里, 仗著那一點手段狐假虎威, 要不是許長尋的原配妻子出家了, 不問外面的烏煙瘴氣,許家哪還有林明嬌說話的份? 周珩將免提點開,便安靜的聽蔣從蕓念經(jīng), 每次林明嬌作妖, 蔣從蕓都要提起這段。 周珩心里清楚,蔣從蕓是在指桑罵槐,更是說給她聽的, 因為她母親梁琦也曾是周楠申的情人, 在蔣從蕓心里, 梁琦也是仗著會做賬的手段上位的。 她相信在她出生前和年幼時期,蔣從蕓和她母親一定也經(jīng)歷過勾心斗角,也曾博弈,結(jié)果是她母親輸了。 這一輸,就是一敗涂地,一子輸滿盤皆落索。 幾分鐘后,周珩終于聽完了蔣從蕓的“敲打”,切斷通話,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后照鏡。 袁洋也掃了過來,兩人眼睛對上。 周珩忽然問:“小洋,如果我是原來的周珩,你還會盡心盡力的幫我么?” 袁洋有些始料未及,又看了后照鏡一眼,再次錯開。 周珩說:“行了,別掩飾了。那天我問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住過的小白樓,你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xiàn),這就說明你知道是誰?!?/br> 其實這件事周珩也琢磨過,如果是真正的周珩還在,周楠申安排她辦事,是斷然不會讓在小白樓生活過的袁洋來輔佐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