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58節(jié)
身著大白褂的廖云川來到跟前,抬手推了推金絲邊眼鏡,儼然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若不是周珩得知他一直在出入霍雍的私人聚會,還和茅子苓的失蹤有關(guān),還真想不到他會是個斯文敗類。 廖云川說:“周小姐,明天我會安排幾項檢查給你,今晚你吃了藥,要早點休息?!?/br> 當(dāng)年周珩精神受刺激的時候,周家也安排了醫(yī)生,卻不是廖啟明,所以廖啟明并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廖云川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周珩勉強笑了下,說:“不用檢查了,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就是情緒沒控制好,起伏太大,吃了藥休息兩天就好了?!?/br> 廖云川一頓,接道:“你自己也知道,這個病無法根治,最好的養(yǎng)生辦法就是保持心態(tài)平衡,切忌大喜、大悲、大怒?!?/br> 周珩說:“我明白,謝謝你廖醫(yī)生?!?/br> 廖云川腳下一轉(zhuǎn):“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攪你了……” 可周珩卻話鋒一轉(zhuǎn),突然將他叫?。骸暗鹊?,廖醫(yī)生!” 廖云川又轉(zhuǎn)回來,笑容溫和的看著她。 周珩眨了眨眼,瞬間將自己代入到“一心一意愛著許景楓的未婚妻”設(shè)定中。 “有件事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可是又怕你會告訴景楓,令他生氣。接下來咱們的對話,你能不能幫我保密呢?” 廖云川眼睛里出現(xiàn)了一層恍然,但很快就消散了。 顯然,他也猜到了周珩要問什么。 周珩見狀,便低下頭,裝作一副尷尬的模樣:“我知道……景楓的身體出了一些問題,也知道他有跟你拿藥??晌乙矄栠^宛新苑那邊,她們都否認(rèn)自己是源頭……所以我想,會不會是他和霍家那位來往過密,在那些聚會上碰了一些不干凈的人……” 話雖如此,事實上許景楓身上的病,周珩還是因為翻找過米紅的私人物品,在柜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藥膏和藥瓶才知道的。 既然米紅有那個病,那么許景楓多半也會有。 而霍雍弄得那個私人聚會,去參加的人都是玩咖,玩開了誰還會做保護措施呢,再說這個圈子里喜歡花天酒地且有暗病的富二代也不在少數(shù)。 果不其然,周珩這么一問,廖云川下意識轉(zhuǎn)開了目光,還輕咳了兩聲,這才說:“這個嘛……其實來源到底是哪里,我也說不好。但是這一年來,景楓倒是很少和霍少一起了,我可以保證?!?/br> 周珩輕嘆了一聲,仿佛并不相信似的:“廖醫(yī)生,其實我知道你每次也會去,也知道他們玩起來,難免會弄傷幾個。若是……若是你在聚會上再看到他,能不能幫我盯著點,千萬別讓他沾了人命才好……” 這話落下,廖云川臉色跟著變了,眼睛快速的眨了好幾下:“怎么會,周小姐,你多慮了!” 周珩瞇了瞇眼睛,注意到他眨眼的動作,更加確定他是在說謊。 事實上,她也不是出于完全的瞎猜,或是故意炸他,她確實聽說過類似的事,這才有的放矢。 “你也不用瞞我了,其實我也聽說過一點。我不想知道你們后來是怎么擺平的,又是怎么處理和安撫那些姑娘家里人的,我就只關(guān)心景楓一人。他最近有些麻煩,宛新苑的事你也聽說了,要是在這個時候再出類似的紕漏,那警方就真的要盯死他了?!?/br> 聽到這里,廖云川又松了口氣,笑容也很快恢復(fù)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周小姐請放心,景楓做的毛發(fā)驗毒,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了,陰性,絕對沒有問題?!?/br> 這次反倒是周珩驚訝了。 她抬眼看向廖云川,頓時“喜出望外”:“已經(jīng)出了嗎?可是我們還沒有接到警方通知??!” 廖云川笑道:“一般來說最快兩個小時就會出結(jié)果,但因為景楓已經(jīng)被摘除了嫌疑,所以警方?jīng)]有急著通知他。反過來說,要是景楓被驗出半年之內(nèi)有吸毒史,那么剛出結(jié)果警方就會采取措施了?!?/br> “哦,原來如此?!敝茜窕腥坏溃骸傲吾t(yī)生你消息這么快,我想這次一定又是你的功勞,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呢?” 廖云川連忙擺手:“說感謝就嚴(yán)重了,爸這些年一直在照顧許先生和周先生的身體,是老交情了,我和景楓、景燁又是從小就認(rèn)識,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而且這次我托的是我的同學(xué),北區(qū)這邊的毒檢和尸檢很多都要經(jīng)過他,他辦事很靠譜,請周小姐盡管放心?!?/br> 到此,周珩總算弄明白了,也跟著露出笑容:“廖醫(yī)生辛苦了,難怪許先生和我爸都這么器重你。將來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來找你,你可不要嫌我麻煩吶?!?/br> …… 廖云川離開病房后,周珩一個人待了片刻,很快就接到蔣從蕓和林明嬌分別打來的電話。 通話時間不長,兩人的目的也不同。 林明嬌是來問候的,蔣從蕓則是來點贊的。 等應(yīng)酬完她二人,周珩又看了會兒電視新聞。 新聞里提到米紅的案子,以及記者的一番分析報道,最后還呼吁廣大市民要遠(yuǎn)離毒品。 一說到米紅案,說到毒品,周珩不免就想到住在同一樓層的某個人。 她安靜的坐了片刻,想著廖云川透露的關(guān)鍵信息,不知不覺的就走出門口。 許景昕的病房距離不遠(yuǎn),不過是轉(zhuǎn)過一個拐角的距離。 只是周珩剛走到門口,腳下頓住,瞬間有點后悔了。 這個時間,怕是他已經(jīng)睡了。 思及此,周珩又轉(zhuǎn)過身,想回房。 就在這時,門從里面拉開了。 周珩下意識回頭,剛好迎上照顧許景昕的護士。 護士也認(rèn)識周珩,隨即問:“是你啊周小姐,你是來看許先生的嗎?” “哦,是啊。”周珩笑了下,“他睡了么?” 護士邊說邊讓開門口:“還沒有,剛吃過藥,請進吧?!?/br> 周珩點了頭,走進去后,護士還貼心的將門帶上。 周珩站在外間停頓了幾秒,想了想,最終還是敲響內(nèi)間的門。 門虛掩著,她敲了下沒人應(yīng),就推開門往里看。 就在這時,里面的洗手間門也打開了,許景昕拄著拐杖,動作緩慢的走出來。 他自然沒有料到這時還會有訪客,一抬眼見到周珩站在半開的門邊,掃過她身上的病號服,面無表情的坐在床沿。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周珩忽然想起自己剛回到周家以后,第一次生病的場景。 當(dāng)時她發(fā)了高燒,三十九度,腦子發(fā)蒙,在夢中還會說胡話。 后來也不知道是夢游了,還是燒糊涂了,睡到一半就跑出房間,見到一個人就抓著對方,手腳并用的打他,嘴里還喊著:“放開我媽,放開她!” 再后來,有人將她帶回房,讓她再度躺下,還給她灌了藥。 等到她恢復(fù)意識,清醒過來時,已經(jīng)天亮了。 她早就沒了體力,想喝水,想叫人,卻叫不出來,只能虛弱的蹭下床,一路扶著家具和墻走出房間。 然后,她就在走廊里看到了正笑著講電話的“周珩”,她剛好經(jīng)過。 “周珩”也看到她了,第一句便是:“你沒病死???” 接著電話里有人問了句,“周珩”回道:“哦,是那個野丫頭,我回房跟你說?!?/br> 那之后,她就一路扶著墻壁走到一樓,直到在廚房里遇到陳叔和阿姨,他們也都冷著臉,問了句餓不餓,就用冰箱里的剩菜煮了一碗面條給她。 她一口氣吃了個精光,頓時覺得力氣回來了些,又回到二樓房間睡下。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她和許景昕是一樣的,都是外來的,都是入侵者。 要加入這個斗獸場,都需要付出代價。 她的代價是母親,而他的代價是一條腿和一身的傷。 第40章 1 景楓之死 chapter 1 ——要加入這個斗獸場, 都需要付出代價。 周珩醒過神,看到許景昕靠身體和另外一條腿的力量,將自己挪上床, 而另外一條腿的膝蓋下面則空蕩蕩的,還包著紗布。 而他有些曾經(jīng)裹著紗布的地方,如今也拆掉了, 露出一些燙傷的痕跡,傷口都在愈合中。 至于那條斷腿, 恐怕還要疼上很久,雖然從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 光是忍耐力這一點, 許景昕必然是許家最出色的。 許景昕仿佛并不介意有人在看他,他上床后就將被子蓋在腰下, 靠著床頭緩了幾口氣, 等平靜下來這才望向周珩。 四目相交,沉默了幾秒。 周珩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問:“我這么晚突然過來, 你不會介意吧?” 許景昕扯了下唇, 沒有譏諷, 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我介意你就會走么?!?/br> “不會?!敝茜裾f:“我看你一個人太悶了,而我又正好住進來了,就來陪你聊聊天?!?/br> “是你想找人解悶兒吧。”許景昕將她戳穿。 周珩聳了下肩:“無所謂, 是誰都好?!?/br> 許景昕沒接茬兒, 仰著頭,瞇著眼,一副準(zhǔn)備閉目養(yǎng)神的節(jié)奏。 周珩卻在此時開啟了話題:“北區(qū)分局的人你熟么, 主要是負(fù)責(zé)毒檢這塊的。” 許景昕神色未變, 也沒回答。 周珩繼續(xù)道:“你大哥的毒檢報告出來了, 陰性,是廖醫(yī)生的同學(xué)幫忙辦的事。這個廖醫(yī)生名叫廖云川,是這家醫(yī)院院長的兒子,也是你大哥的家庭醫(yī)生。他爸爸廖啟明也一直在照顧你父親的身體,還有你前段時間住在icu,也多虧了他的治療?!?/br> 聽到這番話,許景昕的眼睛漸漸睜開了,望向周珩時,目光清明平和:“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br> 周珩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道:“你初來乍到,雖然一直在住院,但你早晚都要離開,回到許家。這些人際關(guān)系你都要了解,無論未來如何,你總需要早做準(zhǔn)備?!?/br> 許景昕問:“準(zhǔn)備什么?” “準(zhǔn)備,如何在這個家里活下來?!敝茜裾f:“哪怕你不想和任何人斗,別人也會找上你,你的存在就是威脅。” 許景昕挑了下眉,卻對周珩的話一點都不意外,更沒有在意。 周珩琢磨著他的表情,猜想或許他早就算的一清二楚了。 隔了幾秒,周珩又問:“對了,你上次說知道我是周楠申的女兒,卻不是康雨馨告訴你的,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珩本以為許景昕不會回應(yīng),誰知他卻撂下四個字:“你猜猜看。” 周珩笑了下,眼睛里劃過一絲惡意:“看來周家也上了你們的黑名單了?!?/br> 但周珩的反應(yīng)卻令許景昕有些驚訝,她不但不慌張,好像還有點幸災(zāi)樂禍。 許景昕并未刨根問底,只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周珩瞳仁微微擴張,盯著許景昕的模樣,好似在看什么稀有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