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第74節(jié)
但同時,她也感覺到來自程崎那邊的隔膜。 程崎對她,也是留了一手。 周珩如此想著,不知不覺就沉默了。 直到程崎那邊突然問:“你還在么?” 周珩這才醒過神:“在,我剛才在想事情……” “嘖,我在這里,你還能想誰?”程崎半真半假的來了一句,又在無形中將關(guān)系拉近了些。 周珩睜著眼睛說瞎話:“在想許景楓,他要跟我解除婚約了,但作為條件,他希望我能為他籌辦一場宴會,為他將漸漸失去的人脈拉回來?!?/br> 程崎仿佛冷笑了聲,聲音是從鼻腔里出來的,隨即說:“垂死掙扎?!?/br> 周珩說:“誰說不是呢??墒堑搅诉@一步,他不掙扎,就是要躺平等死了?!?/br> 程崎沒接這茬兒,遂話鋒一轉(zhuǎn):“婚約一解除,許景燁就要接班了吧?!?/br> 周珩皺了皺眉心,沒有生氣,卻仍是忍不住給他一句:“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陰陽怪氣的,真討厭?!?/br> 程崎聞言卻笑了:“好好好,我錯了,那我認真地說一次——等你們解除婚約了,許景燁就要迫不及待的上位了吧?” 聽著還是很別扭。 周珩只說:“到時候要看家里安排?!?/br> “呵。”程崎的笑意又多了一絲嘲諷,“說得好像你很不情愿一樣,你不是一直在做鋪墊么?” 沉默了幾秒,周珩來了一句:“程崎,你是不是在吃醋?” 程崎沒聲了。 周珩又道:“我知道你不爽,你要是有本事,就阻止這一切,要是沒本事,就閉上嘴?!?/br> 周珩的語氣并不苛刻,反而還很柔和,說話時也是在微笑的。 直到話落,她直接將電話掛斷,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他。 隨即將手機扔到一邊,直接起身進了臥室。 …… 另一邊,程崎卻握著手機安靜了許久。 他的眸色很深,就盯著前方一點,半晌沒有動。 事實上,此時的程崎,人已經(jīng)不在江城,而是在比鄰的歷城。 茅子苓就是從這里失蹤的,可是后來他得到的消息,卻都指向春城。 這樣的跨度,令程崎立刻想到非常不妙的地方——拐賣。 而此時此刻,他就坐在歷城某酒店套間的寫字臺前。 他面前散落著一些資料,還有一個筆記本。 那些資料有的是和茅子苓有關(guān),有的則是和陳凌有關(guān),還有一些是陌生人的,本與他無關(guān),卻因為陳凌而不得不牽扯進去。 就在前不久,程崎才去見過陳凌的親meimei鐘鈺,也因為鐘鈺這層關(guān)系,令他得知為何她們姐妹會分開,一個流落到孤兒院,一個則被收養(yǎng)。 陳凌身患癌癥,已經(jīng)時日無多,她如今還有一個遺愿,就是為死去的父母復(fù)仇。 另外,程崎還在陳凌的牽線下,以微信的方式認識了一個她的同謀。 而這一次,他來歷城,就是為了躲避江城的耳目,與微信上的這個人見面的。 其實這幾天,程崎的心情非常差,只因他得知,陳凌已經(jīng)和那些人聯(lián)合起來,策劃了一系列犯罪事件。 就因為那些事,令她不惜將自己也算計進去。 程崎很想親自去江城女子監(jiān)獄探監(jiān),當面問她為什么。 可陳凌去拒絕了,還托鐘鈺告訴他,說:“人生在世,總要為自己做點什么,哪怕堅持到最后失敗了,也不愧于心。” 想到這里,程崎嘆了一口氣,靠著椅背合上眼。 他的腦海中又一次閃現(xiàn)出在立心福利院時的場景,那時候他們都還小,陳凌比他們大上近十歲,一直都很照顧他們幾個。 茅子苓和林曾青關(guān)系最好,而他則是這個小團體中唯一的男生,平日里沒少被她們“欺負”。 哦,這么說也不準確。 其實小團體中還有另外一個男生,只不過他不是孤兒,而是因為父母在立心工作的緣由才和他們相識。 那個男生姓季,后來長大了做了法醫(yī),還和茅子苓成了男女朋友。 可是在茅子苓失蹤這件事情上,那姓季的小子卻一點都不上心,就只會按照程序辦事,通過公安機關(guān)的途徑去尋人,沒有半點效率。 按照他那種找法,等他找到人了,怕是茅子苓早就遭遇不測了…… 很快,程崎又想到了周瑯,想到在她遭遇綁架之前,他們的那次見面。 那天,他提議說等她長大了就結(jié)婚,他要將她帶離周家,那她就不用再膽戰(zhàn)心驚的生活了。 他還問她,如果他能給她力量,她愿不愿意把自己給他。 周瑯沒有回答。 他看出了她的猶豫,所以沒有繼續(xù)追問。 如今再回想起來,這件事反倒成了遺憾。 如今,他是不會再問出那樣的話了。 思路停在這里,程崎長長的呼了口氣,再睜開眼拿出手機看了眼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了約定時間五分鐘了。 程崎便將那個人的微信點開,正準備打字。 這時,門外卻響起門鈴聲。 程崎快速走向門口,透過貓眼看出去,只見一個身著西裝的男人站在那兒,卻是側(cè)身的,由于角度關(guān)系面容看不清楚。 程崎問:“是誰?” 門外的陌生男人回道:“是陳女士叫我來的?!?/br> 程崎向后錯了一步,同時將門打開。 門外的男人也在此時轉(zhuǎn)過頭來。 兩人目光一對,彼此都是一愣。 竟是認識的。 門外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韓故,許景楓的律師。 而韓故因為要幫許景楓處理一些業(yè)務(wù)上的問題,也見過程崎的資料,只是沒見過本人。 幾秒的沉默。 程崎率先開口:“先進來?!?/br> 韓故踏進門口,等門板合上,才伸出一只手,說:“你好,程先生,沒想到你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程崎不動聲色的與他回握:“韓律師,你的大名我可是有耳聞的,不過這次見面的確讓人意外。” …… 說起來,陳凌的故事是俗套的,可它卻發(fā)生了。 她和meimei在父母雙亡之后被迫分離,一個去了孤兒院,一個則被父母生前的同事收養(yǎng)。 而事實上,陳凌那時候已經(jīng)懂事,在母親臨死前,也親耳聽到母親的描述,將父親被害的真相告知。 這些事,一直擱在陳凌的心里,已經(jīng)成了魔。 此后多年,陳凌四處尋找meimei的下落。 幸運的是,她找到了,meimei跟了收養(yǎng)的那家人姓,叫鐘鈺。 不幸的是,在她們找到仇人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報仇的路是那樣艱難,而且不僅要報仇,還要全身而退,更是難上加難。 就在這時,陳凌認識了一個人,他叫常智博。 陳凌對他心生愛慕,卻也發(fā)現(xiàn)他身上也背負著血仇。 于是,他們就成了同謀。 作為交換,他們要幫助對方完成復(fù)仇計劃。 然而為了這個計劃,他們卻不得不先一步觸犯法律,去坐牢。 此時,酒店套間里。 打從韓故進門,程崎就一直沉著臉。 他耐著性子,目光冰冷的聽韓故將故事始末完整的描述一遍,心里難以抑制的升起憤怒,第一句便是:“復(fù)仇的方式有很多,未必要賠上自己的命,你和常智博都瘋了,卻還要拉著我姐一起下地獄。” 韓故卻很平靜:“地獄早就在她的心里了。路,是她自己選的,也是我們自愿的,沒有人逼迫。這條路很艱辛,容不得絲毫動搖,但凡心智不夠堅定的,但凡還想著給自己留條后路的,我們都不會讓她加入,她這個仇也一定報不成。” 說到這,韓故看了程崎一眼,如此說道:“你沒體會過這樣的痛苦,自然就不會明白我們寧死也要完成的迫切,那就是我們堅持活到現(xiàn)在的意義?!?/br> 程崎聽了不禁冷笑:“你怎么知道我沒體會過?” 韓故沒接話,也沒打算刨根問底。 他這次來是因為陳凌的力薦,說她有個在孤兒院看著長大的弟弟,如今十分了得,而且很有責任感,一定能幫上忙。 韓故起初是抗拒的,但后來再一想,陳凌的眼光他是信得過的,來見一面,先探探虛實也好,如果見了面認為此人不合適,掉頭離開便是。反正這個人是個陌生人,也不知道他們后續(xù)的計劃。 半晌,程崎再度開口:“你是律師,有沒有想過這么做的后果?你以為自己懂法,就有本事躲得過去?” 話雖如此,程崎卻看得出來,韓故這個人連死都不怕,何況是觸犯法律。 “那你呢?”韓故接道:“我聽說你和長豐集團的合作,就是幫他們洗錢。你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還是覺得法律會對你額外開恩?” 程崎倏地笑了,仿佛并不介意被韓故知道:“你倒是一門清,是不是還打算要挾我?” 韓故卻搖頭:“相反,我要和你談個條件。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但我們的計劃,也請你當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不參與,我就當自己沒來過。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我們是不可能停下來的……再說,陳凌也等不了了?!?/br> 聽到這話,程崎擰起眉頭,跟著問:“等不了是什么意思?” 韓故說:“她的病……也就這兩個月吧。而我們的計劃,將會從她離開后正式展開,第一步就是要幫助她meimei鐘鈺,在這件事情上全身而退。這是我們對她的承諾。” 程崎瞬間沒了言語。